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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险之路
尖利粗糙的石壁磨破手掌,脚下的山石随时有崩塌的可能,而前方,是看不到尽头的险路。
入剑南道的路艰险异常,堪比攀登青天。
“少爷,此地风景真美呀!”小豆子试图活跃沉闷的气氛,道路下方郁郁葱葱,无边无际的苍翠宛如海洋,在淡淡白烟的笼罩之下更是宛如仙境,确实令人心旷神怡……
懿之确定脚下岩石坚固后,才叹道:“看好你脚下的路,再看风景吧。”
小豆子往前踏一步,细小的石子承受不住重量,滚落下深渊,这让他不由地的打了一个寒颤。
岩石上有明显的开凿痕迹,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为了出入方便,硬生生的在山石岩壁上修出来的一条简易的“路”,曲曲折折,有的地方甚至需要侧身贴着山壁才能通过。
他跟着王爷读过不少书,但是没料到这条路艰难到这般地步。而且进入这片山野峻岭之中,恰逢阴天,呼啸的寒风愈发猛烈,裸露在外的手没多久又疼又冷,失去了知觉的手指更为翻越山岭增添了无数危险。
走了大约半个多时辰,懿之见前方有一处凹进去的山壁可以遮挡寒风,于是打算和小豆子稍作休息。
小豆子一坐下来便缩成一团,手和脑袋都恨不得缩进衣服里面去才好。但是当他看到一只手掌心的血痕之后,又顾不上灌入领口的寒风,翻开包袱,扯出一条帕子。
“先用帕子包着或许会好些。”
懿之看了看细心的为自己包扎手掌的小豆子,转头望向四周。
这是从北方进入剑南道唯一的捷径,一路上基本是久远前人工开凿出来的石路或者栈道,经历前朝末代的战火纷乱,道路更加艰险曲折。端国建立不足五十年,崛起于北方的颛孙家族才刚刚传到第三代皇帝,前两代的皇帝致力于稳定疆土、平定内乱,而剑南道一带向来平和安稳,自然无心顾及年久失修的进出道路。
至于太安帝,刚继位不久的年少帝王来不及想到那么多。
不想担惊受怕的过日子,不想再遭遇死劫,只有这条路可走,无论多大的困难阻碍他都要跨过去。
耳边除了犹如幽魂嘶吼的风声外,听不到其他动静,如此的沉默渐渐的会让人心生不安,小豆子一边整理包袱,一边挑起话题:“少爷,我一直想不明白那天救我们的人到底是谁?”
再回想那日从悬崖边逃脱,懿之仍旧心有余悸。
他到此时此刻仍无法确定是谁派人来救他,细细想来唯一看出他在装疯的是太医令武南君,当初他也是猜测武南君心怀慈悲,所以没有向李重烽道出真相。但是他不认为一个小小的太医令能做到这般地步。
而那一群人一路默默无言,护送他们二人到悬崖边,便离去了。
来去皆是神神秘秘,无声无息。
“我也不知道。”心里明明有种难以言明的感觉,可是懿之不想说出来。
小豆子觉察到少爷的神色又些许的不对,于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小心仔细的收拾他们不多的行李。
本来从王府带出不少的东西,完全足够他们数十年衣食无忧,但都被岳裴若抢了去,现在的这点银钱衣服和干粮,是救了他们的神秘人给的。
衣服的款式和料子在寻常铺子里都能找到,是一般百姓家中常有的,因此也无法从这些东西推测救他们的人是谁。
“希望我能找到一份不错的活计。”小豆子念叨着,手指灵活的扎好包袱,背在肩上。
又休息了片刻,微弱的阳光从层层乌云后探出,寒风变弱了。
“走吧。”懿之起身,这条路至少还需要十天才能走完,难以预料会遭遇什么样的危险,只有沉住气,平平稳稳的尽早走完才好。
两人继续前行,陡峭漫长的道路,高耸入云的山峰,前后没有人烟,连飞鸟也少见。
直到乌云逐渐散去,阳光倾泻而下,终于给这片冷寂带来了暖意。
天还没黑,懿之遇到洞穴,便不再打算继续走了。这些日子以来最艰苦的不仅仅是走过那些年久失修、危险重重的道路,还要考虑烦恼晚上的栖身之地。
夜里冷风刺骨,若遇上下雨,没有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那一夜极其煎熬。他们不得不把所有的衣服穿在身上,尽己可能的缩在微微凸起的岩壁下,抱在一起好互相取暖,可依然有寒意透过层层衣裳,渗入骨髓之中。他们只有抱得更紧,相互安慰着,夜里被噩梦惊醒之后,会害怕的看看对方是否还有气息。
小豆子十分擅长自我安慰,在天明后,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幸好不是夏日,否则雨更大,而且会被雷劈死,要是出了一身臭汗还没地儿洗呢。”
然后他低头看看自己又脏又破的衣裳,表现的无所谓。
懿之记得,从前的日子虽然过得不太顺心也不算富裕,但无论如何小豆子也会拾掇的干干净净,怕给他丢人。
现在,都随着那一场大火,远去。
洞里还挺干净,只有滴滴答答的从石缝中滴落的水珠,弄得石壁潮湿不堪让人觉得不大舒服,不过对比之前已经是好的不能再好了,更惊喜的是地上有一堆没有烧完的柴木,可能是前一批路过这里的旅人留下的。
等天色暗下来,小豆子麻利的拿出火石,点燃了柴堆。
温暖的橙色火光照耀在小豆子的笑容上。
吃了点干硬的食物之后,困意渐渐袭来,懿之打算明天天一亮继续赶路,裹着脏兮兮的衣服躺在地上,和小豆子一起睡觉。
滴水声在耳边回荡,犹如悠长的撞钟声,一下又一下。
懿之数着水滴下的次数,慢慢的进入梦乡。
第二日,白云万里,天气不错。懿之和小豆子胆战心惊的穿过一条残破的吊桥,前方是人工搭起的栈道,相比之前在崖壁上开凿出来的山路稍微好些,能够容纳两人并行,但同样是年代久了,加上雨水青苔侵蚀,走在上面“吱吱呀呀”的响,无法不让人联想这一脚踩下去,将木板给踩塌了,然后人也跟着掉落下去——
一侧是垂直矗立的山脉,仿佛是一把无比巨大的斧子将山直直的劈开,山壁平坦的连个可以扶着的地方都没有,而另一层一侧深不可测的悬崖,滚滚江水奔腾远去,拍在山壁上的声响惊天动地,单单往下看上一眼,便吓得人魂飞魄散。
若是一个不慎摔下去……懿之想到的是那个被姬耘一掌拍飞到礁石上的船工。
小豆子哭丧着脸,明知无用,手掌仍是按在山壁上,小心翼翼的往前挪步,腿肚子止不住的打斗,若不是强撑着,早软脚跌倒了。
之前过吊桥,走一步,桥跟着晃一晃,时不时的还有一步宽的缺口,透过小小的洞可以看到下方的急湍江水,脑海里浮现出的是自己摔死的景象。
他扶着身子,积攒了半天的勇气,懿之死死的攥住他的手,才敢从缺口上迈过去。
也就不到二十丈长度的吊桥,已经用光了他今天所有的勇气。
“小豆子别怕,有我在。”懿之牵着小豆子的手,走在前面。
小豆子感动的眼泪汪汪,“我又拖累少爷了……”
“这时候别说丧气话。”懿之神态温和,“世路艰难,我们相互有个扶持依靠,没有比这个更让人有活下去的信心。”
小豆子抽了抽鼻子,若不是路上安危难知,恨不得扑进少爷的怀里。
行至午后,前方出现了新的难关。
栈道坍塌了,缺口大约有三五丈长,残破不堪的木块散落在江滩上,只剩下一根钉入
山壁的木桩在风中颤抖,摇摇欲坠。
小豆子傻了眼,就算少爷会轻功,但是缺口太长,再带着他这么个连花拳绣腿都不会的人,困难重重。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仅有回头的路,找不到第二条前进的路。
“是最近才榻下去的。”懿之蹲在栈道边上,眯起眼睛打量着那根木桩。
小豆子思来想去,劝道:“少爷,要不你过去吧,我……我回头,想别的办法来与您汇合。”绕道东边去,还有路可以进来,但需要花费更久的时间。
“之前还说要在一起互相扶持依靠,这么快就想分别了?”懿之拍拍手,笑着起身,“剑南道那么大,真要是分开了,再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想必李重烽还在到处搜寻我俩的尸首,你这一回去若是别发现了,不正是告诉他,我们都还活着吗?”
“可是……”小豆子犹豫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有把握,自然不会随便涉险。”懿之按住小豆子的肩膀,目光温暖而坚定。
小豆子看着滚滚江水,难以下定决心。
趁小豆子不注意,懿之一手抱住他,随即纵身飞向那根摇摆不定的木桩。
脚下腾空,小豆子不由自主地尖叫,明明清楚的知道在这个紧要关头,绝对不能分了少爷的心,可是他就是无法阻止尖叫声从嘴中发出。
克制再克制,小豆子始终失败了,他只觉得头昏眼花,肝胆欲裂。
在叫声中,他看到少爷的脚踏在木桩上,借力向对面跃去。
忽地,叫声停止,四周安静极了。
小豆子傻愣愣的看到懿之半只脚掌踏在栈道上,与此同时,懿之的身体向后倒去,迎接他们的是江滩上尖利的岩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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