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不相思

　　话说方雅回到婆家，带着翠清先去拜见老太太，还未到门口，就见老太太身边的吉祥姑姑出来福了福道：“二奶奶好，老祖宗在里面礼佛呢。”

　　“既是如此，我就不进去了，麻烦姑姑告诉老祖宗一声，就说我来过了。”

　　“是，二奶奶好走。”

　　待到婆婆处，大丫鬟玲珑进去通报了说：“夫人请二奶奶进去。”方雅携了翠清，进了内堂给婆婆行了礼问了安：“媳妇见过娘，我母亲要媳妇代她向娘问好。”

　　“坐吧，别拘着，”方雅这才落了座。

　　“亲家可好？你回门，怎么不在娘家多陪陪你母亲，那么早便回来了？”

　　“回娘，都好，媳妇既嫁入薛家，就是薛家的人，理该早早的回来，免得老祖宗和娘挂心，而且又近年节，咱们府中又忙，媳妇虽为新妇，不能帮大嫂什么，学点眼色也是好的，娘家再好，总还是要待在自家的好。”

　　薛夫人听二儿媳妇如此回答，心里高兴，天下实没有喜欢娶进门的媳妇还拿娘家当家的婆婆，方家书香门第，教出的女儿果然不一般，欢喜道：“好孩子，娘还怕你刚过门不习惯呢，你能这样想，便再好不过了，柏青呢。”

　　“娘，相公他回来就一头扎进书房读书去了，还说要好好用功，考了功名，好好报答爹和娘呢，”方雅喜滋滋的回道。

　　“这孩子打小就爱读书，只是你们还新婚，倒是委屈你了。”

　　“娘，媳妇不委屈，相公上进，媳妇高兴还来不及，媳妇能做的就是在一旁好好伺候，孝顺爹娘，为相公分忧。”

　　“你这孩子着实让人喜欢，没事了，你下去呗。”

　　“是，娘，媳妇告退。”薛夫人看着方雅欢喜的背影，含笑的双眸露出深深的担忧。

　　方雅回了屋，落了坐，拉着薛家的两个陪房的大丫头唤梅兰、竹笙的道：“我来这几天，咱们也没说上什么话，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本也不拘什么礼数，只是咱们薛家家大，长幼尊卑想来是最讲究的，若乱了次序，坏了规矩，让外人看了笑话，内里再惹的老太太太太不高兴，伤了脸面，大家都不好看，”一双丹凤眼在二人脸上扫来扫去，半天才道：“你们说是不是呀。”

　　二人被盯的心里发毛，这新来的奶奶谁也不清楚心眼脾气，只小心应到：“一切听奶奶的吩咐。”

　　“如此就好，翠清，”

　　话说翠清闻言拿了两个红妆盒子出来，递到二人手中。

　　“一点薄礼，你俩且收下，伺候好了相公，我必不会亏待了你们。”

　　“多谢奶奶，奴婢必尽心尽力，伺候好少爷和奶奶。”二人慌忙道。

　　方雅又向二人细细问了自己夫君爱好脾气以及日常饮食，一一记在心里，只待来日，伺候的夫君高兴，才不枉为人妻。

　　待心砚把薛柏青扶进屋，方雅忙把丈夫扶到床上，又要翠清出去打了洗脸水，这才问道：“少爷今日在书房读书，怎么好好的醉成这样，你是跟着少爷的，少爷喝成这样，你也不知道劝劝！”

　　“回奶奶的话，少爷今日在书房偶得佳句，一时高兴，小的拦了没拦住，还请少奶奶责罚。”心砚苦着脸道。

　　“你且下去吧，以后好好的伺候，别累的少爷喝坏了身子。”

　　“是，小的告退。”

　　方雅看着醉卧床上的夫君，烛影风动，一刹那的恍然。

　　方瑶醒来，看着哭红了眼的母亲，内心不安，为人子女，世上至大莫为孝，自己为一己私情，累的双亲受累，委实不该，好好的唤了声：“娘。”

　　方夫人看女儿醒了，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我的儿，你总算醒了，可吓坏娘了，持重还小，你妹妹刚嫁，你再有个三好两歹的，娘可怎么活。”说着眼泪吧嗒吧嗒的朝下掉。

　　方瑶看母亲如此，内心愈发不安：“娘，女儿没事，女儿现在觉得饿了呢，娘。”

　　“好孩子，你别动，娘这就给你做去。”

　　方瑶支开了母亲，这才由晴空扶着坐了起来，那一日，新婚，他来接妹妹，她在窗棂边远远的看着，大红的灯笼，大红的吉服，大红的花轿刺的她眼圈发红，长长的指甲嵌进了肉里也不自知，那一刻，她想，就这样忘了吧，三天了，她日日默念《女训》，扪心自问，自己如何能对得起方雅！她不想逃避，她想方雅幸福，她笑着出去见了他，哪怕心里痛的在滴血，她坐在他对面，看他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她难过，为他，为自己，也为方雅，她不忍看他失魂至此，她只能笑着告退，她的笑容终究骗不过她的心，在她倒地的瞬间：对不起，方雅。

　　方瑶看着暗淡的烛火道：“挑明点，快过年了，亮堂了才好。”

　　“是，小姐，”晴空看小姐醒来似乎心情不错，高兴的道，恰好此时方夫人亲自端了清粥小菜进来，要喂于女儿。

　　不几日就要到新年，家家杀鸡宰鸭，洗福禄，除秽气，剪窗花，贴春联，放鞭炮，大红的灯笼高高挂，只因方家董老夫妇新丧，方文周为岳父母尽心，贴了白联，却也挡不住年的脚步，腊月28这天更飘起了雪花，由小转大，万里江山，一夜银装素裹。

　　除夕夜，家家早早的用了年夜饭，放了炮竹，关了大门，薛家老太太老太爷怕小辈的拘着，用了饭就早早的打发孩子们走了，因云志年幼，薛柏延不在家中，李氏遂抱了爱儿和公婆一起守岁，嘴里亦笑着道：“云志给爷爷奶奶磕头拜年咯。”

　　薛夫人看大儿子不在身边，幸好孙子可爱，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奶声奶气的要跪了给爷爷奶奶叩头，早被薛夫人一把抱了起来，搂在怀里。

　　这边方雅早早的收拾利索，陪着丈夫来到公婆屋里，笑盈盈的拜了下来：“媳妇给爹娘磕头拜年，祝二老年年有余，松柏长青。”

　　薛夫人忙拿了个红包,又让小儿夫妇离火盆坐了，才道：“今个儿天冷，你们原不必陪我们老头老太太守岁的，好好回屋歇着吧。”

　　“娘，媳妇在娘家时，也每每陪了父母姐弟守一夜呢，媳妇喜欢热闹，一大家子在一起高高兴兴的，才是过年呐。”

　　“你喜欢就好。”

　　整个正月里，方雅就在宾客迎来送往、看大戏、放烟火的日子里，完成了由方家的小姐到薛家媳妇的转变。

　　“小姐，今个儿年夜，小姐许的什么愿呀？”晴空对着雪地里匍匐跪着的小姐笑嘻嘻的问。

　　因方夫人担心女儿身子，早早的便让晴空扶了小姐回房，只自己和老爷持重守着，主仆二人却睡不着，方瑶竟让晴空偷偷得扶了到院中对天叩拜。

　　“一愿父母安康，二愿持重上进，晴空，你呢，”方瑶双手合十。

　　“我只要小姐好好的！”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会的，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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