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成袁）归去来

　　袁朗穿过走廊的时候一直在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这几天来他每次准备和成才见面之前，都在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

　　然而他推门的时候仍然发出一声大响，审讯室里成才坐在靠里的椅子上正在玩手机里的小游戏，听见他进来抬了头，阖上手机放在桌上。袁朗几步走过来，挥手把那手机摔到了墙角，精巧的电器发出惨烈的声音四分五裂碎了一地，袁朗双手撑在桌子上，距离极近地和成才对视。

　　“交代完后事了？”

　　袁朗的声音低沉暗哑，成才抬头看着他，脸上竟然带着一个笑容。不是他惯常的那种戏谑的冷笑，而是一个真正的，属于成才的笑容，眼睛微微眯起，嘴角上翘，梨涡隐现，真诚温暖。然而这笑容只持续了零点几秒的微小瞬间，他迎上袁朗的目光，神色迅速变得冰冷，笑意隐去。

　　袁朗于是意识到成才的笑容不是冲着他，而是冲着电话那边的Andre，或是什么人。就在那笑容隐去的刹那坐在那里的仿佛瞬间换了一个人，从那个会笑出两个酒窝的成才变成了冷漠讥诮的Ewan。袁朗觉得几天来他一直压抑的某种情绪在那笑容的催化下突然爆发，他掀翻两人之间的桌子，一把扯住成才的胳膊，同时他的全身都做好了战斗准备，只要成才做出反抗的动作，他会立即出手把他制服。

　　然而意外的是，成才并没有任何抵抗，而是顺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

　　“我是交代完了。你想把我怎么样？”
　　他说。

　　……

　　袁朗并没有把成才怎么样。他拽着成才的一只胳膊把他从那屋子里拉出来，出了办公楼，穿过操场，进了另一座建筑。袁朗打开一扇门，把成才推进去。成才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屋里有写字台，书架和柜子，还有一张床，看起来像是一间宿舍。房间收拾得还算整齐，窗帘敞着，阳光明亮。

　　袁朗松开他的胳膊，转身去书架上抽出厚厚的一个本子。他没注意到自己手上全是血，在那本子上留下鲜红的一个手印。对着那印子他楞了一下，才发现一路上他一直拉着成才被子弹打过的那只胳膊，他力气不小，伤口又裂开来，血染了一衣袖。

　　成才没说什么，他接过袁朗递出来的本子，用没沾血的那只手翻开。

　　那是一本影集，里面的照片都是一些穿军装的人。袁朗，齐桓，吴哲，许三多…还有成才。

　　成才看见自己的照片似乎惊讶了一下，然后他在写字台前的椅子上坐下，开始慢慢地看那本影集。袁朗翻出急救包，给他重新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照片的背景基本都是在基地里，偶尔有一些出去演习时候的。照片里的成才大多数时候都拿着狙击枪，带着两个酒窝的笑容单纯快乐，还有一些是他注视着瞄准镜，神情专注犀利。

　　翻到影集最后一大堆还没整理过的照片掉出来，那些照片大小不一，时间上排列混乱，里面的成才也更加年轻些，穿着和在基地里不一样的军装，偶尔有几张一大堆人的合影，还有一些和许三多一起的，零零散散的撒在桌子上。

　　中间袁朗被铁路一个电话叫出去，他出门的时候看了成才一眼，把门关上了，但是没有锁。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晚饭时间，成才仍在看照片，几乎没有动地方。

　　随后的那些天，袁朗魔障了一样。他逼着成才随队参加训练，而成才自从打过那个电话之后就安静温顺了许多。袁朗让他跑步，他就跑，让他负重泅水，他也去。袁朗不敢再让他摸枪，碰到射击或者小组对抗之类的项目，袁朗就把他塞到操场上任何一个还在跑圈的队伍里，实在没人跑了，成才就自己回宿舍，袁朗的宿舍，拿起那些照片一张一张地看。中午袁朗会回去带他出来吃饭，下午如果有能参加的项目就跟着训；没有他就继续回去慢慢看那些照片。

　　晚上袁朗把成才带到那间小会议室问他那五年里发生的事，撤掉摄像和录音，他们与其说是在审讯，其实只是成才一个人在叙述。袁朗也提出询问，成才会回答一些，不想说的就干脆不理会。如果袁朗太过探究，回答他的就只有那种属于Ewan的讥诮的冷笑。袁朗其实很怕那种笑容，因为那个笑总给他一种感觉：坐在他面前的人是Ewan，他的成才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后来成才愿意告诉他的都说完了，袁朗就把问题从头再来一遍，成才也就从头再开始回答。一遍一遍的，每天如此。

　　铁路找到袁朗，冲他吼：

　　“你到底想拿他怎么办？啊！？袁朗？上军事法庭，他那叫叛国罪；上刑事法庭，他犯的那些事够死刑好几次的了！你到底想要让他想起来什么？啊！？”

　　袁朗听他吼完，转身回到审讯室，继续问他的问题。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只是想确认，成才还坐在他对面好好的活着。剩下的，他没有办法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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