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云散流云

　　那是无数痛与眼泪的根源，是无数个噩梦里重复出现的场景，是脑海里怎么也拼凑不成形的碎片，却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去触碰，一次又一次地揭开那血淋淋的伤疤来，看看那到底是怎么样一道伤口？那皮开肉绽的惨景到底是怎么样造成的？岁月尘封了什么样的真相？众口缄默，粉饰太平的是怎样的秘密？心中如油煎一般的剧痛，却要保持表面的平静安然。

　　隐忍了多少过往和情绪，沉淀了多少悲伤与痛苦，外表就有多厚的冰冷硬壳。渐渐习惯了形单影只，习惯了隐忍情绪，却从未习惯无视脑海中的模糊画面，从未习惯心内求而不得，如油煎火烈的烧灼。

　　梦里是深沉的黑暗，有可怖的声音在身后追来，拼命地往前往前，恐怖却永远如影随形，不离不弃。

　　舞妜在昏沉梦境里沉浮，发出了无助的梦呓。

　　“爹爹，娘亲，你们在哪里？你们快来救妜儿，你们不要妜儿了吗？”

　　在梦境里，她还是幼年那个天真烂漫，众人宠爱的小公主。

　　“爹爹，娘亲，不要走，不要抛下妜儿，不要，啊！”一声惨呼，舞妜猛地坐起来，从攫住自己的梦靥里逃离开。

　　窗洞飘着银白色的帘子，青石壁上悬着贝壳风铃，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正光光地盯着自己，那宽嘴巴，扁脑袋，长身子，小脚爪，原来是只小蜥蜴。

　　舞妜抹了抹额头薄汗，撑起身来，屋内很是安静，微风拂过窗帘，贝壳也跟着丁零当啷的响起来，桌上放着一小火炉，炉上煨着一盅茶，正徐徐扶摇出丝丝缕缕的水汽。

　　屋内本来应该是有人的，看来刚走不久。舞妜坐起来，整整仪容，便穿鞋起身来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慢慢饮着，理着自己有些混乱的思绪。

　　从儒瑱街头救起君姑，到打破结界进入黑湖巢宫，到得知真相后心神大震而昏迷。舞妜想了想自己这一番前因后果，便微微叹一口气，又恢复了冰冷如昔的形容。

　　这时门帘掀起，一个久未见过的绿衣小丫头立在那里，一脸惊喜：“上神大人，大人你终于醒了！青苔拜见上神大人！并请上神大人恕罪，原谅青苔不得已突然消失。”

　　依旧是有点一惊一乍的小丫头言行，大眼一闪一闪，透着激动神情，却又添了几分沉稳。那个莽撞好奇的青苔小丫头终于回来了。

　　“免礼，起来吧。你事出有因，吾不怪罪。”舞妜招手将青苔唤过来。

　　微微叹了一口气，轻声叮嘱道，

　　“你在这五千年里只怕也受了不少苦吧。吾都已听灵姑提及过。碧笙，蓝灵，松栗她们三人也甚是想念你。吾当日在彻天殿选了你们七个，却从未料到你是与吾族以及穴居灵鱼一族有大渊源的人。从此以后，你可都要谨记自己身份，不能辜负了容姑，灵姑，更不能辜负了自己。”

　　“青苔明白！今后定当不负众长辈期望！”青苔肃颜答道。

　　“明白就好。这只小蜥蜴是哪里冒出来的？”

　　舞妜指向那只刚刚趴在自己枕头边盯着自己的小东西，它现在爬到了桌上眯着眼睛小憩，身子上起着橙色斑点。

　　“回大人，那是青苔的灵宠。是君姑送给我的。它是灵蜥一族的，身带异香，我给它取名叫青橙，有助于我修炼揽气炼气的功夫。它性子最是和顺，这五千年来，若不是它在那石室之内陪着我，我都不知怎么熬过来呢。”

　　青苔伸过手去，那小蜥蜴便乖乖地爬到了青苔手背上，眨着眼睛，左边看看青苔，右边看看舞妜，又缩着头眯着眼睛小憩。

　　舞妜鼻端闻得一阵清淡又使人无比舒服熨帖的香气，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青苔看到舞妜吸鼻子的动作，笑了起来，“青橙发出的香味最能安神助眠，所以我刚刚才让它趴在大人枕边守着。”顿了顿，又说道。

　　“青苔听闻大人来了巢宫，便加紧修行出了石室。才知大人昏迷过去了，青苔守了大人三天两夜，都未见大人醒过来。刚刚族长灵姑叫我过去试我修为，我便去了，却不知大人在这当儿却醒了。请大人恕罪。”

　　“何来这么多恕罪。你如今既出了关，那修为必定大成了。这五千年功夫也算没有白费。我也看出你实力大涨。”

　　“多谢大人夸奖！”青苔听了向来冷冰冰的上神大人夸赞，喜不自禁。

　　这时间，灵姑也挑帘进来了。

　　“终于醒了。大人这一睡可是睡了十天十夜。”灵姑端着一个青瓷小钵放到桌上，拿出一个黑瓷小碗来，盛了一碗。

　　“这是用巢宫内特有的灵草炖的汤。虽说是上神之体，但是大人毕竟睡了这么久，补补身子，也是我巢宫的一番微薄心意。”

　　“多谢灵姑！”舞妜也不推辞，便就着灵姑舀好的一碗汤，喝了几口，清香扑鼻，犹如一股灵泉沁入心脾，令人身心大畅。

　　灵姑在这当儿，看看青苔。道：“青苔这丫头已经修炼了吾族秘法。修为大涨。大人可以带着她依旧回到雪凝宫，或者将她留在巢宫，大人有空就来巢宫叙旧。”

　　舞妜想了想，道：“如今之计，青苔还是先在巢宫住着吧。她可是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责任了罢？”

　　“嗯，青苔已经明白了自身使命。会谨言慎行，守护好该守护的。”青苔在旁恭敬答道。

　　“那你便先出去吧。吾还有些话要和灵姑谈谈。”

　　待青苔带着青橙走后。舞妜看着灵姑问道：“灵姑，那灵脉秘密，你让青苔那丫头知道了么？她生性莽撞冲动。这时节告诉她，只怕生出事端。”

　　“无妨，她这五千年来所修炼的灵法已经让她心性收敛沉稳了许多。眼见如今五界局势又是不大稳定。那秘密还是及早告诉她的好。免得到时她不知道，倒造成更大误会。我至今还未告诉她，想着等大人来亲自告知，她必会更加慎重对待，小心行事。”

　　“这样，那我待时间方便再告知她。我在这昏睡了十天十日，也要回去了。雪凝宫内久不见我的踪迹，只怕那三个小丫头会担心的。我还担心天宫来讯，万一错过就不好。灵姑你带我出去找找青苔那小丫头，顺便，我也参观参观你家景致。”

　　“好啊好啊，这巢宫修建了这么些年，最期盼的客人也就是你了。我们走吧。”

　　说罢，两人行至院中，这是逸莱宫西边的一个幽静的小院落。

　　舞妜在灵姑带领下一路左拐右拐，一路领略了巢宫各种异于地面之上的奇异美丽景致。

　　黑色紫色的各色水中植物，形态各异的门洞窗洞，各色各样大大小小散发着柔光的夜明珠，奇形怪状风格各异的石山石块，吐着气泡的白色大贝壳，水过留声的大螺蛳，还有叽叽喳喳三三两两游来游去，总是一脸欢畅，美丽单纯的美人鱼身怪。

　　直到行至一座两层青石建筑前，灵姑停下来道：“这是君姑所住的地方。我估摸着青苔那丫头大概到了这里。”

　　舞妜抬头，看到那屋梁上刻着“烟水阁”三个字。随着灵姑进入阁内。果真青苔正坐在胡床上和君姑叽叽喳喳，热切地聊得正开怀，那小灵蜥青橙此刻正趴在矮几上骨碌碌地转着墨黑眼睛看着两人。

　　见到舞妜和灵姑来了。两人立马跳下胡床见礼。

　　“青苔，吾来找你，是有些事要交代。”灵姑这时已经拉着君姑离开了。

　　“是。大人请说。”于是舞妜在烟水阁内，将那秘密一一道来。

　　待到说完，青苔瞪着大眼，定定地看着舞妜，好一会才肃颜回道：

　　“是，大人，青苔从此一定谨言慎行，在巢宫帮助灵姑族长，等待大人命令。请大人勿需担心。”

　　“那便好。你可要记住今日所说的话。将来不到九死一生的关键时刻，你不能暴露了自己身份。吾在这巢宫待了不少时日，今日得回去了。免得其他人生疑。你以后碰见碧笙，松栗，蓝灵三人，姐妹情分虽深，但也要知晓分寸，吾刚刚告知与你的连她们三人也是万万不得泄露的。你可要仔细记住了。”

　　“是。青苔定当谨记大人教诲。”青苔心内伤感，碍于身份职责，也只能淡定地与舞妜告别。

　　舞妜交代完毕，收了结界。和灵姑交代清楚，便依旧回了雪凝宫。

　　幸得这几日内，天宫并无消息传来。碧笙，蓝灵，松栗三人因为早前舞妜交代过会闭关些日子，倒也没有担忧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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