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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伤
黑色。
冷漠冰凉的黑色。
“……我怎么了？”
“你昏倒了。”
“……”为什么昏倒？他张嘴想说话，突然意识到，自己眼皮沉重，透过缝隙看见的世界非常不真实，他感到了困倦难过。波特头脑发沉，陷入了更黑暗的深处……
一定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他暂时想不起来……
过了很久。
他首先看见昏黑的天花板。
这场景很熟悉。
圣芒戈医院，魔法灾害事故科。
持续的空白了几秒，睁开眼的波特，重新解读这个房间。
机械地扭头巡视周围，几秒后，波特下意识低头，看自己身上白色的被单，还有换上的一身条纹的海蓝色病服。
时间：波特盯着挂钟，扭头看了眼昏暗的床头，挂历表还是崭新的，上面的圈起的标示，他判断出距离出走霍格沃兹，至今已过去了大概一天又六个小时。
现在是早上，9:53 am.
他扭头看见病床的边缘，室内乱七八糟地贴着几张海报，还有狭小的窗依稀照进来的光线。
这确实是圣芒戈。
脑海里依旧杂乱无章，波特坐起身，脑袋一阵晕眩，沉默地清醒了好一阵，他才好转了起来。
记忆中那些说话的声音就像破旧的磁卡带的兹兹声，刺耳得让人头疼，无数的人影不断地从眼前晃过。
他的头在尖锐地痛。
回忆一下，一天前的夜里，就在他暂时离开前往禁闭的时间，回来安迪告诉他：他们都疯了，从格兰芬多休息室冲了出去。
哈利，离开了城堡。
想到这里，波特轻微停顿。
哈利的大脑封闭术一如既往的不成熟，他不需要更多的指责了。——这也将是哈利必经的，痛苦的、让人刻骨铭心的成长。
哈利只是被引诱了。
谁能保证一点错误都不犯呢，没有谁能做到。这或许算不上谁的错……波特甚至平静地想，谁能拒绝黑魔王的诱惑呢？
…他闭上眼睛，记忆逐渐在回溯。
夜晚的神秘事物司，昏暗的室内，尘土飞扬，争夺，无数的声音像尖锐的叫声，纠缠成了一团，不分彼此。
“钻心剜骨——”入侵的贝拉特，歇斯底里的疯狂尖叫……
语言球依旧被再次打破，掉在地上被摔得粉碎。
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波特沉默的、重新躺回床上，柔软的被铺让他感觉到了安全，这个病房没有任何威胁。
昨夜，刺耳的尖叫仿佛还在耳际徘徊。
“——千锋万仞！”他还记得那道怒吼，发自他自己的魔咒，夹杂着鲜血和残渣，还有撕裂的帷幔。
被劈落的胳膊从眼前落在地上。
那道从自己口中念出的魔咒，黑魔法。
波特缓慢地睁开双眼，起身下床，动作有点迟缓，走到窗边的另一张床头。
他早就发现了，窗边的病床上也躺一个人，小天狼星。
沉睡的他看上去还算安稳，没死。
伸手感受着对方起伏的呼吸，波特的心缓缓地落下。
没死，这就好……他不用再看着小天狼星落入帷幔，不用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还如此年轻，未曾彻底享受这个世界的快乐。
手上一顿，他把小天狼星的被子掀开，小天狼星右边的胳膊下，空荡荡的衣袖扁平，他没有了一只手。
波特垂下眼睛，把被子重新盖了上去。
他转身朝着门口走去，伸手打开门，外面一片混乱，偶尔有治疗师推着手推车匆匆忙忙地经过，没过多久，就有人注意到了他，一个男子抬脚走了过来。
“你好？”波特转头看去，那人对他说。
“你好。”波特回答。
“波特先生，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的名字叫乔·弗莱德。”弗莱德的神色有点不悦，但却礼貌地告诉他，“我想你该知道，这里是圣芒戈。你现在还是一个病人，请不要四处走动，请快回床上躺着。”
“我怎么样了？”波特低声问，他确实有点精神不济。
弗莱德说，“你的情况良好，基本的症状都好得差不多了……不过，你还要住院两三天才能出院。”
“那小天狼星呢？”波特紧接着说。
“如果你是说布莱克先生的话。”弗莱德说，他扶了扶眼镜框，“他……说句真的，不太好。”
“他中了好几道黑魔法，而那些魔法造成的伤，是很难消除的，”他说着的话一顿，“最重要的是……他失去了一只手臂，而且，永远都不可能恢复了。”
“他会醒来的对吗？”波特问。
“目前昏迷不醒，几种复杂的魔咒混合在一起的效果，变得相当难以医治……这恐怕要相当长的时间。”
波特却轻轻地开口问道，“也就是说，他不会死？”
“我想是的。”弗莱德严肃地说，伸手把他推回了病房，盯着波特安分地躺回床上。
波特终于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安心了。
只是他的治疗师，似乎还是并不放心，所以并没有离开。因此波特还从医生的口中得知，自从他被送进来已经昏睡了一整天。
期间哈利、赫敏和卢平，韦斯莱一家都来过了，但更多的人由于受伤和匆忙的任务，显然陷入了新的麻烦。波特安静地待着，直到弗莱德医师终于离开，他缓慢的重新入眠。
黑魔王的骗局，预言球的预言……显然，里德尔成功了，也一如既往的失败了。成功在于，他引诱了哈利，失败在于，语言球被打碎了——这就足够里德尔愤怒了，波特轻笑了出声，嘲笑这个终将失败的可怜虫。
他彻底放松，终于让自己陷入黑暗的沉眠。
……
他感觉自己睡着了，然后突然在熟悉的地方醒来。
是这里。
……他看见变得黑沉沉的天空，还有贫瘠的土壤，以及……他自己。
全世界唯一的玻璃罩里的玫瑰。
小王子仔细地看着他，紧张慎重地在给他浇水，他看见玫瑰抖了抖枝桠，醒了。
他迫不及待地问，“你还好？”
“噢，不太好。”玫瑰焉巴巴地垂丧着头，他感觉很不好，身体非常难受，像根系要枯萎干涸了，哪怕小王子在努力给他浇水，这也暂时不能改变他的状态。
“你现在的状况……算是我的疏忽，你有点营养不良。”小王子抿着唇说，有点欲言又止。
迷茫的玫瑰，疑惑地察觉小王子似乎有什么话没说完。
小王子停下了浇水的水壶，打开盖子看了看，发现里面的水还剩下大半，才松了口气，然后他在身上摸索，拿出一瓶银色液体的玻璃瓶的药剂，小心倒入水壶中。
他小心地晃了晃，让药剂和水混合均匀，然后想了想，拿出了一把准备好的剪刀，把肩膀的头发，剪掉了一节，扔在水里。
“你在干什么呀！”原本迷茫的看着他的玫瑰，吓了一跳，枝桠都要蹦起来了，“你可别伤害自己！”
“我没事。”小王子说，“只是头发，很快就长好了。”头发进了水壶，奇怪的发出滋滋声，融化消失在干净的水里。
“你这样让我有点毛骨悚然。”被吓得精神了一点，玫瑰很快又陷入了萎顿，他的状态确实很不好。
小王子仔细把水壶盖子拧牢固了，重新举起，继续给他洒水。
玫瑰说，“不用了，我觉得其实已经够了……”
这次落在土壤里的水，变得和平常不太一样，玫瑰轻‘咦’了一声，弯腰低头去看。
喷壶淅淅沥沥的水流，闪耀着星星点点的小光芒，它们像雪花一样融入土里，到达他的根基，玫瑰很快呻.吟一声，欢快地抖动腰肢，他的精神顿时一大半，“这是什么呀？这水确实对我太好了。”
“……给你补充营养。”小王子说，“你病坏了。”
“是这样——”玫瑰显然不太清醒，他努力想了想，“我为什么病了呀？我不记得？我只记得你有很久没来看我了……”
小王子懊恼，“好吧，是我的错。”
他继续说，“你该安安分分的努力长大，可别想东想西，就因为你特别爱乱挥霍精力，才会病倒的不是吗……”
后面的事情，迷迷糊糊的玫瑰、因为舒服而困倦极了，已经不太记得了。
他最后哼哼唧唧地说着谢谢他可爱的小王子……然后真的重新归入安静和黑暗的沉眠。
“……笨蛋，可要快点好。”他最后似乎听见，谁在轻声这么说……
……
第二天的早上。
波特是被人给叫醒的。
有人陆陆续续地从房门走了进来，波特起身，他第一眼看见了站在门边神色不安的哈利。
“你们来了。”他微笑，只是脸色有点苍白。
哈利、罗恩、赫敏，以及韦斯莱夫人，还有卢平和……邓布利多。
韦斯莱夫人担忧地看着他，问候道，“你感觉怎么样？”
就在此时，不安的哈利转头看了一眼另一张床上的小天狼星，然后把目光再次调转回来，他不怎么敢看波特。
“我没事，确切的说，还挺好的。”波特说着目光落在哈利身上。
哈利看着他，眼底难以掩饰的愧疚。
“放心吧，”波特对他说，“……小天狼星没事，只是少了一只手而已。”—— 比死掉好多了，他没把这句话说出来，那只会让哈利更加痛苦。
哈利依旧沉默。
隔了很久，哈利才艰难地开口，“……抱歉，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能重新从头到尾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吗？”波特平静地问，他没说安慰或者责怪，他相信哈利会想清楚的，但他希望听哈利从头到尾的再说明一遍，那天依旧太混乱了。
哈利开始缓缓地，一点一点地说出来，告诉波特整件事情的经过。
“你们都知道的，我一直都在做梦，一直，一直，有人告诉我，东西在那里，要我去拿到它，”哈利低垂着眼，“对，就是那个，伏地魔想要我帮他拿到的预言球……而且，他差点成功了。”
“就在学期结束的最后那天，我梦见了伏地魔和小天狼星。我看见小天狼星被他给抓了，他想要杀了小天狼星。他告诉我，他在神秘事物司——”他的语气里带着干涩，“我当成被吓醒了，那个时候，我很不安……也没有告诉你们。”
“那天里的一整天，我都拿着双面镜，想要联系他，但是……双面镜一直都没反应。所以我就真的忍耐不住了，打算一个人去找小天狼星，然后被赫敏发现，然后我带着他们跑了——后来的，你都知道了。”
“你们找到了我们……小天狼星却差点因为我，死掉……”
波特没有说安慰的话，也没有指责他，他也认为自己压根没资格说这些话——毕竟，这些事波特全都做过，甚至更加的彻底。曾经的他也是造成过这起死亡事故的罪魁祸首，一如现在的哈利。
“你就没有什么其他的要说的吗？”哈利有点惶恐焦急。
波特这种平静的态度，更是让他难受了：“邓布利多说过，你们都说，”他的声音有点哽咽，“那不是我的错，如果早点告诉我会伏地魔会这么做，就不会有这一切后果。”
“……但是我知道的，如果我不去相信的话，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波特仰头依靠在柔软的枕头上，凝视着内疚的哈利。他是该内疚的。但哈利被伏地魔所欺骗。这确实不可避免。
魔鬼的诱惑，没有这次，也依旧有下次。他们都不可能逃脱，只能学会痛苦的成长。
毕竟，谁都是凡人，哪怕是邓布利多。
“别担心，我相信你。”波特说。
站在病床边的邓布利多，开口说话了，“这件事情其实是我的错误，我本不太想你们过早介入这些争斗……显然这是严重的错误，我该把话讲清楚的。”
哈利却更难过了，“不，这是我的错——”
“时间已经到了。”门被打开，弗莱德医师说道，打断了他们继续的谈话。
卢平开口说道，“我们得走了，事情可以慢慢解释，下次见，波特，还有小天狼星。”他最后对躺在床上没有知觉的布莱克说道。
门被吱呀推开，最后扭头看进来的是不舍的哈利，之后门关上了，它消去了所有的噪音。
波特缓慢地闭上眼睛，治疗师走前让他喝下的无梦魔药，让他有种昏睡的感觉，沉沉的大脑缓慢地回荡着哈利的话。
或许他该责怪自己，但他真的无法责怪哈利。成长总要用鲜血作为付出的代价。哈利需要迅速的成长……确如邓布利多曾经告诉他的那样，他必须必任何人都快地成长起来。
当年的他，又何尝不是比哈利更加狼狈呢。
沉睡中的梦境并不安稳，他感觉有一个怀抱紧紧的拥着他，温暖而又坚实……这到底是什么呢？他确定没有谁在他的身边，这感受却真实极了，温暖而又烫贴，就像他的灵魂被温柔的包裹了。
他汲取着那股温暖，缓慢地渗入，愈合着他更深处的创伤。
一直让波特不安稳的黑暗，也缓慢陷入了更深的甜梦。
……
他在抚摸他，细小的手掌温柔极了。
那么的凝视着他……波特很想睁开眼睛，告诉他没事，他是谁？但他只能继续休眠，像在暖水中沉睡。
“睡着了？多睡点，之前的药起效了，我看你的伤口快好了。”他奇妙的听见他在抱怨，“这次睡醒应该就没事了……”
“小混蛋。”小王子最后说了一句话，困倦中，这种抱怨都像是关心极了他。
真让人心生温暖，他很想告诉他，他真的没事。
然而陷入更深层睡眠的波特，再也不记得这个梦境了。
他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入院的第三天中午。
天气很好，灼热的夏日逐渐变得滚烫。
病床上无所事事的波特，偶尔空余的闲暇，他会想起斯内普，他依旧不清楚这个想法来自何方……不过确实，很久没有见到斯内普了。他偶尔思考，斯内普又在执行些什么危险任务。
现在，波特闭上眼睛，清空大脑，他其实不太想分出太多的注意力关注另一个男人，他依旧昏沉地享受多余的睡眠，以补充过分消耗的体力和精神。
窗外，绿色的叶子在金黄色的阳光照耀下，像油画一样的美好灿烂，除了依旧乖顺的躺在昏暗病床上，只能感受到窗口照射进来阳光的小天狼星还在沉睡。
***
假期来临。
波特恰巧期末结束这天正式出院。回到学校拿好行李，他们离开了霍格沃兹，回到了麻瓜的世界。
女贞路，他们又回到了这里。
他站在德斯理一家的门口，看着一边惊恐而愤怒的弗农姨夫。在他身边，哈利正微笑着跟穆迪，还有韦斯莱先生说话，做最后的道别。
他知道，此刻的哈利一定想不出来任何道别的话来。哈利微笑着，对穆迪和韦斯莱先生挥手。
波特也不知道。
他该用什么话来告诉他们，这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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