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夏洛克]泰迪熊故事

　　Part 49

　　“喂，你到底走不走，不走就不要挡道！”

　　耳边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声音，自己很快被粗鲁地推开了。

　　约翰下意识地看了对方——那名目光与自己持平的中年人一眼，紧接着他意识到四周环境的巨大变化：此时此刻的他身处在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前，身边人来人往，脚步声、电话声在耳边此起彼伏。不一会儿，头顶的绿灯变成了红灯，一辆辆汽车在眼前飞速而过，投向对岸的目光顿时被重新启动的车辆给拦腰截断，发动机的声音充斥着四周。不远处是一副巨大的三星手机广告牌，正随着音响里唱出的节奏而变换着画面；还有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乐购招牌，拐角处还有一家以前他常常光顾的咖啡屋分店；再将视线放远一点，显眼的大本钟在高耸的建筑物缝隙里透露出它古色古香的身姿。

　　伦敦。

　　约翰眨了眨眼睛。他惊讶地发现身边所有事物的入目角度再也不是以前那般必须艰难地仰着头——他是指，在他变成一只泰迪熊的时候；现在他只需轻轻一抬眼，就能与一个身高一米七的小伙子平视了！约翰难以置信地抬起了手--很好，是手指！他将一只只手指慢慢朝掌心靠拢，这个动作做起来并不费力，但对于心情激动的约翰来说，将五根手指拢到掌心里几乎要花掉他三十秒，他甚至还能看到手指频率颇大的抖动……那么——他低头，熟悉的格子衬衫，从优衣库淘来的打折外套，已经洗到有些发白的黑色长裤……一切的打扮，都是如此的熟悉，这几乎就是他自大学毕业以来每天的固定着装；然而自从他变成了‘人’后，他已经好久没碰过这些属于自己的东西了，盼了这么久，他终于等来变回人的一天了！他顿时油然而生一股重获新生的喜悦。

　　兴冲冲地回过头，正打算将这份喜悦传达给身后的人时，却突然发现，身后站着的一张脸如此陌生。

　　夏洛克呢？——

　　约翰的脑袋里下意识地跃出这个问题，但很快想起来，既然自己变回了人，那一定是自己回到了原本的世界，那么夏洛克自然不会在自己身边。

　　头顶的红灯又一次变成绿灯了，他被后方的人推囊着向前走。

　　约翰一边走一边回想着昨晚的事情——昨晚？哦，大概是昨晚吧。他记得在变回人类的前一天，他跟夏洛克一起到了游乐场，看见了一具……尸体。约翰咽了咽口水，他印象中记得那具尸体当时已经被凶手弄得面目全非了，映入眼帘的一瞬间他差点就没吐出来；但是很奇怪的是，他现在却记不起当时尸体的具体模样……不过这也好，约翰安抚道，他可不想再他妈吐多一次。后来，他和夏洛克一块儿坐了摩天轮，聊天，之后去了一家咖啡厅，夏洛克抛下自己走了，晚上约翰带着一名小伙子在逃命，被锁进了一间小房子，正当自己无计所施，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的时候，夏洛克出现了，后来……约翰深吸了一口气——血，他只记得夏洛克的后脑勺上流着很多血，脸色苍白，行动明显迟缓了许多。那一瞬间他心脏都快要窒息了——他那位倨傲的，强大得不可一世的大侦探，此时此刻就像是一脆弱的病人，只要再来一击，恐怕就性命不保了。

　　约翰还记得那个时候那个疯狂的家伙趁着夏洛克昏过去的时候，掏出了刀子，朝他一步步走来。自己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就已经蹦了起来，奋不顾身地朝那名危险的犯罪分子手上扑去。那个时候他脑袋里的念头只剩下一个——保护好夏洛克。夏洛克是血肉之躯，本来就失血过多，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再在他的好搭档身上再开几个口子；而相反，自己只是一只泰迪熊，里头都是棉花，被捅几刀，到时候缝好就没事了。

　　他敏捷地窜上了对方的右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朝他的虎口踢去，对方很快疼得松开了手，约翰快速地捡起刀，眼神一冷，朝他的手腕划去——没想到对方反应比想象中的快，一下子就把轻小的泰迪熊拍到了地上，约翰想着反正也没时间了，伤到他的大腿令他行动力削减一半也总比没伤到的好——于是下一秒，约翰几乎是用尽力气将刀子朝他的大腿上插去。

　　血涌了出来，他满意地看着对方跌倒在地上，只是没想到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对方还有力气抓住了自己，并在自己蓬松的肚子上狠狠地开了一刀。

　　原本以为自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的约翰，却惊讶地看见自己的肚子里突然喷薄出白色的，像是银片一样的东西，喷出来的部分像是冰屑一样，洒在了水泥地上，很快融化了；约翰尝试着站起来，然而这回手脚却不灵活了，四肢已经不受大脑的控制，他用尽吃奶的力气都抬不起来，他看着肚子里涌出的奇怪东西越来越多，眼皮也越来越沉；最后的记忆，仅剩下从远处赶来的警方杂乱的脚步声和不远处昏过去了的夏洛克。

　　睁开眼睛的下一秒，自己就出现在了这里。

　　约翰来不及研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夏洛克——夏洛克安全了吗？夏洛克得救了吗？他的脑袋还好吗？会不会有脑震荡什么的，要是有就糟糕了，他的脑袋可是稀世珍宝，跟爱因斯坦一个级别，要是摔着了损失可大了！

　　但仔细想想，他失去知觉的前一秒，警方已经赶到了，那么夏洛克一定能够平安无事。再说，凭迈克罗夫特的能力，调动全世界最好的医疗资源来治疗夏洛克这事儿跟翻鱼没啥区别，并且夏洛克很聪明，在受到袭击的时候他一定有避开重要部位……

　　这么想着的约翰这下子才舒了口气。

　　无论如何，他是回来了。回到了他日常的生活中，他的生活不会再跟苏格兰场有任何瓜葛；这里没有221B，没有案子，没有危险……因为这里没有一个人叫夏洛克·福尔摩斯。

　　没有了夏洛克的生活……约翰抿了抿嘴。

　　他已经跟夏洛克朝夕相处了快一年了，尽管他性格恶劣，脾气也不太好，但约翰知道，夏洛克其实也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尽管他口口声声说他不需要朋友，但谁能否认他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有人陪在他身边呢？否则他的头骨先生，还有为自己买的一堆泰迪熊该怎么解释呢？

　　说不想夏洛克是不可能的——约翰歪了歪脑袋，他甚至还能嗅到夏洛克身上特有的沐浴露的味道；他还习惯着坐在大侦探的肩膀上，一侧头就能看见他皱着眉头的侧脸。一闭上眼，221B那乱糟糟的情形马上浮现：放着各种化学用具的厨房，冰箱里总是存放着夏洛克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尸体残骸，手指，眼珠，舌头；放在镜子前自从约翰来了之后就变得格外寂寞的头骨先生，还有那张被夏洛克糟蹋得不成形的真皮沙发……

　　不知道夏洛克会不会想念自己呢？约翰无奈地笑了笑，应该不会吧，夏洛克经常说自己是愚蠢的短腿泰迪，没了自己，大概他还少了个负担——至少在肩膀的重量上；估计等他脑袋好了后，他就会将自己存在在脑袋里删除掉，然后又会兴冲冲地扎身进新案件之中。想到这个，约翰心里就苦涩得难受。

　　只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要是可以的话，约翰还真想跟他好好道个别，这样的话，夏洛克会不会肯用一点点脑空间来记住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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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着记忆，约翰回到了家。

　　打开房门的时候，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回来了。走进电脑桌，摸出了手机充电，手机开启的时候弹出了日历，他才发现自己在夏洛克身边度过的漫长的一年，在这里原来才仅仅是过了三天。

　　显示了很多的未接来电，大部分是来自萨拉的，还有少部分是来自自己兼职的地方。

　　指腹抚摸着手指屏幕上的划痕，他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简单的摆设，一床一桌，连窗户也只有三扇，整洁，安静，偶尔有楼下小孩嬉笑跑过的声音——但这仿佛都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声音，这里的一切都与自己毫不相关。他有些不真切。可能因为在221B里呆了太久，他突然觉得，这里似乎变得陌生起来了。

　　不知道在自己来到之前，夏洛克是不是也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的221B，坐在沙发上捧着无言的头骨，每天对他安静地讲述着他的破案经过呢？……

　　——嘿，醒醒吧！

　　约翰甩了甩头，他不能总这么想着夏洛克，这一辈子他都不可能再见到他了，想来也没什么用。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手机上，看着那几十条来自萨拉的未接来电，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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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厅，进餐的人们，端着热腾腾的菜从身边擦肩而过的服务员们，到处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约翰一进门，就看见坐在那头的萨拉。他噎了一下，原本以为自己提前十五分钟来，一定不会让对方干愣着等了，没想到萨拉竟然比他还要早来——他下意识地拨了拨头发，连忙走了过去。

　　“嗨。”他尽量用温柔的语调说。跟夏洛克一起太久了，他都快忘记面对女性究竟要有什么样的音调来讲话了。

　　“等很久了吗？”

　　金色头发的女性抬头，看见约翰喘着气的脸，笑了笑：“没有，我也才刚到。”

　　“你点东西了吗？”

　　“等你来点呢。”

　　约翰困窘低坐了下来，“抱歉，我又迟了。”

　　萨拉摆了摆手：“没关系，是我早到。”

　　约翰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沉默在两人之中蔓延开来。

　　“呃，那……你看餐牌？”约翰赶紧将餐牌摊开，生怕对方会质问起自己失踪的几天的事情来。但事实证明，该来的还是会来的。萨拉结果约翰递来的餐牌，随便地点了一点东西后，故作不在意地开口：

　　“这三天你都去哪了？”

　　约翰正襟危坐：“呃，去了一个……挺远的地方旅游。”

　　“哪里？”

　　“唔……中国？对，中国，中国的……呃，云南？”约翰绞尽脑汁地思考着一个对于萨拉来说并不熟悉的城市，圆谎对他来说并不是件容易事儿。

　　萨拉看了约翰一眼，点了点头：“好玩吗？”

　　“挺好玩的。”约翰被萨拉不信任的眼神打量得害怕极了，赶紧搜肠刮肚地将对‘中国’的印象一股脑地说了出来：“真的挺好玩的，那儿很多古色古香的风景名胜，哦，我想起来了，那个驰名世界的，是不是叫长城来着——噢，对，就是长城！我去了那儿玩。”

　　“真的？”

　　“真的。”

　　萨拉无奈地叹了口气：“约翰，长城可是在北京。”

　　约翰劈头盖脸地被人泼了冷水，呛得低下了头。

　　萨拉看着约翰，认真地问：“你到底去了哪里了？你知道我电话都打了许多通给你了吗？我甚至还联系了你的姐姐哈莉——翻天覆地地找你，你却失踪不见踪影，要不是你姐姐阻止，我就去报案了。”

　　“我没骗你，我真的去了另一个地方。”只不过那个地方是属于另一个时空而已。

　　“对不起，萨拉，我知道你担心我……我对自己给你带来的麻烦深感抱歉，请你原谅我，我以后都不会这么干了。以后临走前一定向你报告行程。”约翰抬起头，真诚地说。

　　约翰的一番话轻轻地就把人哄到家了。萨拉见男朋友如此真诚实意，也不好再在这上纠缠，换上笑脸，好奇地问：“那你去了那儿，给我买礼物了吗？”

　　“呃……”约翰支吾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笑：“要是你喜欢听故事的话。”

　　“故事？”萨拉明显对这个感兴趣多了，她并不是虚荣的女生，比起华而无实的礼物，她更愿意听约翰在那边发生的有趣故事——因为约翰的笑容看上去极其具有揣摩性，笑得开心，但里头又带点小无奈，眼神里充满了溺宠，就像父母讲起家里那个可爱而又爱撒娇的小宝贝一样。萨拉知道约翰在那边一定遇到好玩的事情了。

　　“嗯，我在那边遇到了个奇怪的人，不过你放心，是男的，男的。”约翰一讲起之前的事情，眼神都变了，变得柔和极了，脑袋里走过的都是夏洛克的影子，一件件与他度过的事情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清晰地从混乱的脑袋里跳出来了：“不得不说，他是我生命中所见过的最聪明的人！我怀疑他甚至比爱因斯坦还要聪明——萨拉，你相信吗，一个人能根据你手上的茧判断你从事的职业，从你的举止判断出你的喜好，让人最吃惊的是，他还能从你的衣着和打扮，彻底摸清你这个人的性格！”

　　约翰一说起夏洛克，眼睛都闪起光来了，表情自豪，“这样的一个人，不应该在科学院或者刑侦组呆着，而选择做一名私家侦探——哦，每次我这么叫他，他就会大声地纠正我，他是‘咨询侦探’，而不是‘私家侦探’，因为他总觉得‘咨询’一词比‘私家’听起来要高级。”约翰哈哈笑了起来，萨拉也被逗笑了。

　　见萨拉来了兴趣，约翰仿佛是终于找到一个人能够分享他与这名充满传奇色彩的朋友度过的心惊肉跳的经历了——虽说是‘曾经’拥有过的朋友，但这也够约翰自豪好一阵了。他开始耐心地给萨拉讲起他们相处时所发生的趣事；从相遇的第一天，到他与他一起到游乐场破案的那一天，大事逐一不漏地讲述出来，尽管有很多部分约翰都改掉了，比如他变成了泰迪熊，苏格兰场的警官来请夏洛克出门之类的事情，但这丝毫不会影响故事本身的精彩；约翰看得出，萨拉对夏洛克的故事很感兴趣。

　　“……后来，他被砸晕了脑袋，我也受了伤，可当时因为警察到了，所以我们俩也算是平安无事地返回了。”约翰一讲到这个，眼神就晦暗下来，有些悲伤——不知道夏洛克现在过得好不好？他的脑袋没事了吗？现在是在家里闹腾着嚷着没有案件呢还是已经在去苏格兰场的途中？

　　萨拉饶有兴趣地撑着下巴，‘嗯’了长长的一声后，问道：“然后呢？然后你就这么回来了吗？”

　　“啊，是的。”约翰被萨拉一问，就更觉得心痛了。“我甚至……我甚至连道别都没来得及说，我就这么回来了，我很后悔，要是当时还够时间的话，我真想跟他再好好说上一句话……”

　　她安慰道：“你跟他在一起的日子，一定是过得有趣极了。”

　　约翰无耐地笑了笑，点了点头：“是啊，每天都肾上腺素分泌过多。”

　　仔细想想，被夏洛克买下的一天开始，他有哪天不是过得心惊肉跳的？在没参与到他的探案之前，他每天害怕着哪天自己会被夏洛克的实验失误给炸死；在参与到他的探案之后——那就更得担心他会不会被那些凶残的犯罪分子碎尸万段。

　　但是很奇怪的是，只要跟夏洛克在一起，约翰的恐惧就会大大减少。夏洛克在身边，就是一个最好的抚慰；因为夏洛克是如此地神通广大，遇到困难，他几乎都能冷静理智地分析，逢凶化吉。他身上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总是让约翰情不自禁地想去靠近他，了解他，甚至如此疯狂地参与进他的生活与工作中。

　　只是，这种生活不会再有了。
　　因为这里没有夏洛克·福尔摩斯。

　　巨大的失落感汹涌袭来。

　　萨拉眨了眨眼睛看着约翰，灵动的眼睛将约翰细微的表情全部捕捉到了。

　　她道：“你很舍不得他？”

　　约翰想也没想地回答：“嗯。”

　　“那你可以回去见他呀，现在交通如此方便，去哪儿都只是一张机票的事情。”

　　约翰苦涩地笑了笑，要是真的只是一张机票的事情就好了……

　　服务生端来的热腾腾的忌廉汤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萨拉很快将约翰的事情抛到了脑海，端起勺子喝了起来。

　　约翰拿过手边的冰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感觉从喉咙蔓延直头顶。他从橱窗外看出去，不经意地扫到了一个穿黑色长风衣的高挑男子，他心里一惊，目光一路追随直他的上身，发觉跟脑海中的那个身影根本不契合，又沮丧地垂下了肩膀。

　　他摩挲着汤碗的边，眼睛垂了下来，此时此刻的他才发现，自己是有多么舍不得夏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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