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夏洛克]泰迪熊故事

　　part.17

　　夜晚九点三十分。

　　黑夜早已彻底降临，月光隐匿了身影，黑色的巨幕将城市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此时离天空破晓还有整整十个小时，漫无边际的黑夜仿佛宣告一场进行到白热化阶段的战事正悄然打响。

　　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名年轻男子在走廊的尽头四处环顾。在确定四周无人的情况下他开始有节拍地用脚尖敲击地板。

　　咚，咚咚，咚，咚咚，咚。

　　最后一个音节方才落下，左手边的那堵木墙便吱吱呀呀地开始移动，一层隐藏在背后的黑暗。男子用力地喘着气，涨满血丝的眼球里散发出暴戾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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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斯垂德并没有夏洛克的年轻力壮，漫无目的地随着夏洛克走了十五分钟后，他开始有点疲惫了。然而在前方带路的年轻侦探依旧四平八稳地走着，昏暗的灯光令人捉摸不透这名侦探的表情，高挺的颧骨下仿佛掩藏了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夏洛克，你到底在找什么？”雷斯垂德皱着眉头不解地问：“你已经带我走过了三条走廊，每一次走到尽头，二话不说就拿起放大镜像壁虎一样趴在墙上看————”

　　夏洛克没有马上回应雷斯垂德。在他们又拐了个弯后，夏洛克不禁喃喃出声：“又是这样……”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走廊的尽头，而在尽头前方摆着一盆长势良好的水仙花：葱郁的枝叶像一位母亲的手，温柔地将雪白的花蕾捧在掌心。夏洛克上前，先是拿出放大镜凑上去一通观察，而后又轻轻捧开了那盆盆栽，自言自语了几句，又推了推桌子。

　　雷斯垂德一边看着，忍不住插了句话：“你究竟想干什么。”

　　“这间屋子半封闭的走廊有很多。”夏洛克语速飞快地解释：“撇去刚刚我们遇到过的那条的通往花园的走廊外，我们在十五分钟内已经遇到过整整五条封闭走廊了。”

　　雷斯垂德不置可否：“的确。但这能说明什么？”

　　“雷斯垂德，你知道吗，要是我是你的老母亲，我一定会被你的智商给气哭的。”夏洛克轻蔑地冷哼一声：“一间正常的房子，不可能设置如此多的封闭走廊，这样既会令房间的布局混乱，又会令整栋房子通风不畅。一路走来，你没有发现这里的空气已经越来越浑浊了吗？”

　　“为什么他要设置这么多封闭走廊呢？要不就是这堵墙背后是这栋房子的尽头，要不就是，那堵墙里面还藏着东西。在离开厨房以后，我特意绕着这间宅子走了一圈，发现这间宅子比我想象中还要大。我们从每条走廊的入口走到尽头，也只是花了一分钟的路程，其间还拐了个弯。按常理来说，我们现在应该是呆在了这栋房子的中央靠北才对，但是路却走到了尽头，因此情况一是根本不可能的。”

　　“所以我想，这堵墙后，还有东西。”夏洛克深绿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烁着笃定的光芒。“这里或许存在一个地下密室。而墙后面正是通往密室的通道。”

　　“所以你在找开启的机关？”雷斯垂德赞同地点点头。虽然并没有夏洛克的观察敏锐，但至少他也算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之前夏洛克的奇异举动，他敲了敲四周的墙，“墙面很厚实，完全不像是有暗门的样子。”

　　“在你过来打搅我之前，我正在和女主人的贴身女仆聊天。”他语气里有些嗔怪，一边敲着木板墙一边道：“她跟我提到了这栋房子在建造完毕的时候，她还见有不少水泥车装载着砖头进来。她还以为老爷要在这间别墅隔壁多盖一栋小房子，或者是一个小花园，但直到最近搬来的时候却发现宅子周围并没有多了些什么。”

　　“所以你怀疑那些砖头是用来建造了一个地下室？”雷斯垂德欲言又止。

　　“但是我不能排除这里的主人在建造的时候的的确确是想要在隔壁建造多一栋小房子，或者单纯只是为了以防出现材料不够的状况，对吧？”夏洛克低着头，灯光从上而下地打下，在高挺的鼻梁的右侧与颧骨的下方落下一大片阴影。

　　“但是，雷斯垂德，你不要忘记，我总是对的。”他高深莫测地背对着雷斯垂德，黑色的身影在本来就不太亮的环境下看上去变得愈发朦胧。“这里存在一个地下密室的推论，要是仅凭我的猜测，就未免太主观臆断了。所以，我找到了更加确切的证据————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雷斯垂德沉默，他突然觉得那个颀长的身影在昏暗的环境下显得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位有着一张让人捉摸不透的年轻脸庞的侦探，却能轻易地洞察出雷斯垂德的心理想法。只要夏洛克想，那么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就能像是一个将虚伪与隐瞒都抛弃得干干净净的实验品。虽然这名在一年前加入苏格兰场各项调查工作的‘外行人’总能把苏格兰场弄得鸡飞狗跳，但雷斯垂德需要夏洛克，苏格兰场需要夏洛克。无论他多么拒人于千里之外，无论他性格多么令人厌恶。

　　雷斯垂德挫败的表情令夏洛克很是鼓舞——他就算不用抬头也知道雷斯垂德此时此刻的表情正像打赌输了而即将被罚用鼻子吃意大利面的白痴。但这不是得意的时候，这个时候的首要任务是要找出地下密室入口。

　　夏洛克贴着墙四处观察，再说下去，被关在密室里的鲍里斯可能就要因此丧命了。一想起鲍里斯，夏洛克的脑袋里便更快地浮现出一只泰迪熊的身影——希望约翰的脑袋可以比苏格兰场的人稍微聪明点。

　　雷斯垂德烦躁地跺了跺脚，“好吧，那我能帮得上什么忙？或许，我们可以去问问这里的主人……”

　　“等等！”

　　夏洛克突然惊叫出声，还没让雷斯垂德反应过来，他已经奇怪地趴在了地上，样子像极了一只壁虎。

　　地板上几个若隐若现的脚印吸引了侦探的注意力；但显然雷斯垂德并没有发现，于是他困惑地询问：“嘿，你怎么了？”

　　“你退一边去，别说话，别呼吸，别妨碍我思考！”夏洛克毫不客气地吼道，紧接着从口袋里抽出他的小型放大镜在地板上仔细观摩起来。

　　这个脚印在低亮度的走廊上被灯光照得似有似无，这是要不是雷斯垂德的小动作与夏洛克的眼尖，根本不会有人将注意力放在地板上。这个脚印比四周的脚印都要深一些，由几层相同大小的脚印覆盖起来，显而易见地是有人重复在上面走动，而且刚好每一步都尽可能地踏在了原脚印的上面。然而它的图案却只有半只脚掌，脚跟的部分并没有故意擦掉的痕迹——用脚尖敲击地板？

　　脚印，脚印，封闭走廊，地下密室，脚印……

　　“噢！”夏洛克灵光一闪，恍然大悟，惊喜地宣布：“我知道入口在哪了！”但是随着他进一步对脚印的观察，他的脸色却慢慢沉下去了。

　　“嘿，你怎么了？”

　　夏洛克敏捷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来不及将粘在西服上的灰尘拍下，就神色严肃地对雷斯垂德说：“你现在马上打电话，将小组里的人一一分配好，让他们到每一条走廊的尽头里分别待命！要是一会儿看见有人从里面出来，无论是谁，都先将他制服！”

　　雷斯垂德不解，但看见夏洛克那张有些紧张的脸他本能地就顺着夏洛克的意思做了。电话刚放下，便见那头的夏洛克喃喃道：“他已经下去了……糟了！约翰和鲍里斯！”

　　“谁？”

　　“没时间解释了，等救了下面的人，我再一一说明！”夏洛克绷紧了神经，他用脚尖不轻不重地敲击地板，一会儿是连接在一起的两下，另一会儿又变成了节奏分明的一下一下。地板发出的‘咚咚’声在安静且狭窄的走廊里被放大了无数倍。毫无章法的敲击声与心脏律动的声音一齐涌上脑袋，杂乱无章的声音在紧迫的环境下更是令人头脑发胀。

　　幸好这幅状况维持的时间不长，因为很快，随着夏洛克愈发频繁的敲击，一个令雷斯垂德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左手边厚重的墙竟缓缓张开了一条缝……

　　“老天！这是真的？这儿真的还有一个地下室？”

　　“现在不是说废话的时候了，雷斯垂德！把枪拔出来，跟在我后面。”面对前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夏洛克冷着脸，毫无感情色彩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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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的路被黑暗吞噬，通道上灯火阑珊。一阵细小的对话声从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传出。

　　“咳，总而言之，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这就是事实……可恶，这绳子真他妈的结实！”约翰看着鲍里斯逐渐变缓的表情，暗自松了口气。与此同时，他加快了手中活儿的力度：他正用一块菱角比较锋利的石子努力地锯开绑在鲍里斯脚上的麻绳。

　　年过六旬的老园丁在约翰十分钟的讲解下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最重要的是他终于接受了前来营救他的是一只娇小臃肿的灰色泰迪熊而不是一位年轻可靠的苏格兰警官。当然，约翰可不敢把他的真实身份告诉鲍里斯，他只能用‘出自一名科学家（大概夏洛克也算）之手的智能实验品’来作理由将自己为什么会动会思考的事搪塞过去。

　　鲍里斯是一个内向的人，他对前来营救自己的约翰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感情。约翰想了想，老园丁唯一比较‘明显’的表情恐怕就是他看着自己从那个小缺口里进来的时候了——眼睛惊讶地瞪得圆圆的。不过在听完了约翰的解释后，他又恢复了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老园丁的脸沟壑纵横；本该英挺的鹰钩鼻被时间磨平了锐气。然而那双眼睛——虽然年事已高，但他的眼睛却炯炯有神，仿佛轻轻一扫就能洞察一切，灰色的眼珠里埋藏着时间的秘密。从五官的轮廓上可以推断鲍里斯在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帅小伙。

　　为了让老先生明白自己的苦心，约翰已经说得口干舌燥了。也不知道该称赞这位老人的接受能力好，还是该抱怨这位老人根本就没用心听他的话，因为看上去他未免太过冷静。

　　这令约翰有点郁闷。

　　约翰用力地用石头摩擦着绳子，老园丁则沉默着看着约翰的动作。直到约翰花尽了吃奶的力气，总算是把绳子割开了一半了的时候，老园丁才肯缓缓开口，沙哑的声音格外突兀：

　　“你们将小姐的尸体放哪了？”

　　约翰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老实巴交地回答：“抱歉，这个我不知道。我只是负责协助的我朋友办案的。”

　　鲍里斯闻言，又一次沉默了，眼睛蒙上悲伤的水雾。
　　约翰眼珠子咕噜一转，还是想从中套出更多的话来，于是他赶紧开个话茬：“其实，您寄给本家的信，是在暗示小姐会出事的意思吗？”

　　鲍里斯点了点头。

　　“那凶手真的是……”

　　老园丁的语气里多了一份憎恨：“没错，就是那个新来不久的厨房总管，妈的，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不要以为没人知道他肚子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闻言，约翰对夏洛克的崇拜不禁多了几分。见老人来了劲儿，他趁热打铁：“老实说，我们还没破解出您这封信的具体含义，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科波菲尔先生会对小姐有所行动的……？”

　　“不，我并不知道他的目标是小姐，要是一开始就知道他要对小姐下手，我那天在厨房就真的把他了断了！”老人一说起小姐，情绪就变得特别不稳：“我已经是这把年纪，虽然说只识那么点字儿，但论看人的眼力，我还是有点底气的。虽然不知道老爷为什么会把这么一个新来的年轻小伙调作厨房总管，但我可以感觉到那个人对这里的人心怀不轨。你从来不会相信一个年轻人在面对着花草的时候能露出如此暴戾的眼神……”

　　“心怀不轨？”约翰不解：“但是，我们在问一名女佣的话的时候，她曾对我们说科波菲尔先生并没有那么令人讨厌。”倒不如说，你在大家的印象里还比科波菲尔先生要差呢————约翰在心里补充道。

　　但是————约翰能感受到，鲍里斯其实是一个温柔的人。在约翰与他交谈的第一句话里就能感觉出来了；要是鲍里斯真的是一个性格恶劣并且无情的人，他又怎么会如此关心这位死去的女孩儿呢？

　　“小泰迪熊，你只是一个人工智能，就算再出色，你也不会了解人类的真实感情。人类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他们可以将最丑陋的心灵用最漂亮的包装纸包装起来欺骗同类。一个简单的笑容也能分出发自真心的和虚伪的两种，但是除非你真正研究过心理学，否则你根本辨认不出哪个才是真，哪个才是假。我是一个没什么学识的老头儿，我之所以看出科波菲尔是一个暴戾并心怀不轨之人，是因为我跟他交谈过——其实也不算交谈，要是说得直白点，那应该叫吵架。”

　　约翰有些语塞，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人工智能——但迫于无奈，他只好一边乖乖地继续着手上的活儿，一边附和老园丁的话。

　　“我是一名无儿无女的园丁，我对花草有着近乎强迫的偏执，我将每一株小草、每一朵花儿都当作了自己的儿女，每天费尽心思地浇灌他们，看着他们在泥土里生根、发芽、一寸寸地长高，我把园艺当成了我的生命。我只有看着每一朵亲手种下的花儿在阳光下绽放得无拘无束的时候，我才感受到了自己生命的价值，感受到了我活着的意义。小泰迪熊，我那种心情你应该不会懂——不，大部分人都不懂。但是，小姐她却懂，她跟我一样对花草情有独钟。”勾起了回忆，老园丁的面部棱角在昏暗的环境中显得不那么咄咄逼人，多了一分幸福的笑容：“她很喜欢花，她在完成了她的家庭作业后总跑来花园找我聊天，询问我哪一种花最适合种在室内，那一种花的花期是几月，那一种花又适合种在什么样的土壤……你相信吗，那名小姑娘曾经还为了一株缺了钾的小油菜花而逃了一节钢琴课跑去找我。”

　　约翰听着，也被鲍里斯的语气所感染，笑道：“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呢。”

　　“对——但是，”老园丁语气一转，一阵浓浓的悲伤便蔓延开来。他哑着嗓子，啜泣了几声：“偏偏有人如此残忍……我曾经看到过那名该下地狱的厨房总管往小姐辛辛苦苦种下的薰衣草苗里灌沸腾的开水！”

　　约翰一顿，也不禁愤然起来。

　　“但是我还有问题，您……”
　　就在那一瞬，约翰敏锐的听觉神经捕捉到了空气中的一丝轻微的波动。

　　他真该感谢上帝让他变成一只泰迪熊，他的感官系统比之前要敏锐得多。刚才的那一声声响，虽然细不可闻，但约翰敢打赌，那是一阵脚步声。

　　他警觉地凝神一听，发现那阵脚步声虽然混乱而急促，但声音却不断清晰————他正在往这边走来！

　　约翰一开始还以为是夏洛克，但当他听得更仔细一些的时候，他心里大叫不好：夏洛克的脚步声虽然急促，但他走路从来都是步伐稳健，节奏分明，哪来的这般混乱？

　　那莫非是……

　　约翰二话不说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老园丁见突然没了声音了约翰，不禁有些困惑，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绳子很快就断了。

　　谢天谢地！
　　约翰从地上跳起，趁着老先生活动筋骨的时候，他已经从那个洞口爬到了墙外，用力地将墙壁上机关摁了下去——果不其然，这堵墙慢慢地发生了九十度转完，一个出口便出现在眼前。

　　约翰挥挥手，“鲍里斯先生，快走，那个凶手正在朝这里走来！我听到他的脚步声了……跟我来，快！”老人会意地从洞口里出来，也不管哪条路才是通往地上的路了，用尽力气就跟着那只小泰迪熊拐进了一条黑暗的小道。

　　一步一步地，那个脚步声又近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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