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b同人]Memory

　　我一直想作为杀手锏的“记忆”会怎样出现。忘却的场景再现？被修改的记忆碎片以实物方式扰乱人的心智？还是……一些其他的什么东西。
　　但我没想到它会以这样一种简单而诡异的方式——画，挂在我们必经的道路旁。如果不是这种紧急的情况我真想说这想法太妙了，在这个随处都是美术品的地方，几幅画可谓最不会引人警惕的东西：只需猎物无意间一瞟，就会被画面捕获，陷然后入无法挣脱的记忆攻击。
　　怎么攻击？我紧张地环视四周，什么也没发生。走廊仍是安静的，Garry盯住画不动弹，水晶墙面内的暗影在寂静中颤动。我看不到任，何，异常，不过绝对有什么发生了。
　　“Garry，快醒醒！”
　　我使劲摇动Garry的身体，妄图使他从沉浸的陷阱中惊醒过来。他却只是站在那里像扎了根的树随风摆动几下，定定地看着画中的蓝玫瑰。聚精会神的，双眼放空的——那绝不是只是玫瑰！他一定看到了什么某种超出玫瑰本身的、只展现在Garry一人眼中的东西，或者场景，并完全迷惑了他的头脑！
　　他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不，不行，不能停在这里。有什么在挣脱束缚，很危险……怎么办，如果不能前进的话，还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记忆…幽蓝之间，记忆之间……
　　对了，如果这几幅真的是Garry失落的记忆碎片，画的内容不会完全失实。说不定……我能从画中发现些什么。我将目光投回第一幅画，蓝玫瑰绽放疏冷的花瓣，回应我的猜想。
　　Garry绝，对，来，过，这，里。只有这里才有这种极致美丽却毫无生机的玫瑰。正想着，Garry向前几步，我随之看向第二幅画。
　　一颗黄色糖果？很眼熟……哦，这不是前面Garry塞给我的那种？我回想起味道，甜丝丝的，带有不陌生的酸味儿。自己曾经尝过这种糖？奇怪，忘却的事情之一吗？将心中疑惑压下，我拉着Garry的衣摆向前。
　　第三幅是一把带有鲜红液体的调色刀……就像Mary的那把。我想起一直放在秘密房间、前第四区主人的遗物，没错。红色液体应该是颜料，我熟悉那种质感。那么，Garry遇见过Mary，然后……Mary被烧毁，Garry通过第五区逃离——等等，第五区只有拥有钥匙才会开启，关乎性命的秘密房间，Mary也不至于让它如此轻易被人类找到吧？Garry不是狠心的人，所以…Mary做了什么？或者说，他们之间发生什么，还是……其他人下的手？
　　当时发生了什么？
　　背叛。
　　很久以前布偶曾提过的词划过脑海。我的心狂跳起来。
　　难道，Mary曾试图逃离这个世界？
　　她可以出去吗？应当可以。如果不行，布偶不会那样愤怒和惶恐。但怎么做这点毫无头绪。无个性曾提到“绘图世界的主人是唯一有机会离开这里的”，它想说点什么，后被布偶打断。这些事先不提，我比较在意的是——
　　自己在当年的事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我深吸口气，狠掐自己一把。不能再想了，毫无意义，现在的重点是赶快逃离幽蓝之间。我将视线从画布上移开，顿时愣住，后退几步。双手紧紧压住嘴，才压下那声惊叫。
　　走廊四面的水晶中已浮现无数人影，苍白的脸，无神的双眼，无一不是自己和Garry的形象！他们挣扎着，狰狞着，做出奋力冲破水晶阻挡的样子。每一个的眼睛都紧盯住我和Garry的方向，垂涎欲滴，红色和紫色的眸子下竟透出几分狂热！
　　要出来了，马上就能挣脱。被抓住的话，会被吞噬，意志会被抹杀！
　　我几乎要忍不住朝Garry大喊、摇晃他的身体试图唤醒他的冲动。但我明白那不会起作用。别放弃，镇定，镇定！一定有什么被我忽略了。以前和画框子无个性闲聊时分明深入了解过游戏规则，是哪一条，很重要的——
　　[当然啦，小家伙。]蓝衣的画框子奇怪地瞟我一眼，[不会有完全死局的房间，这是规矩。即使再危险的地方也有一线生机，不过找不找得到它是另一回事。不然外来者被同化得太快，未免太没意思了。]
　　生机？
　　我迅速向走廊尽头看去，六七米外一扇紧闭大门突兀地截住走廊。幽蓝之间有出口！不管它能不能被打开——对于这点我想当怀疑——至少它存在。镇定，镇定，它总有办法打开。你知道的，如果用“那个”可以打开任何门。虽然我并不想用，甚至不知道使用后会发生什么，但是……我又掐了自己一下。
　　Garry已看向最后一幅画。他的脸色随着记忆深入变得纸一样惨白，不知是因为看到的记忆还是精神被压迫的本能反应。最后两幅是一只打火机和一条叠好的白色手帕，后者边角处似乎绣了什么，看不清楚。为什么是手帕？我前去几步试图踮脚看清，一声打破玻璃般的声音忽在脚边响起。我低头。
　　一个两眼无神的褐发女孩正隔了水晶看我，一只手已经打破水晶，扭曲关节，想抓住我的脚踝。
　　——不要！！！
　　恐慌在胸口炸开，所有冷静、自持和佯装镇定被抛至九霄云外。我猛地跳开，控制不住尖叫。又是几声，水晶破碎，冲破束缚的手、脚在空气中狰狞地舞动。人影们躁动起来，隔着最后一层水晶狠命拍打。我听见水晶因不堪重负逐渐崩裂的声音，正如我最后力图冷静的理智。
　　“Garry，必须走了，否则你会被拔光花瓣同化的！”
　　“Garry，求你清醒，不要在这里结束。你不是还要找克瑞塔吗？停在这里，你就再也出不去了！”
　　“求求你，Garry，求求你，挣脱它，被记忆摧毁算什么！！”
　　我慌不择言，扑到Garry身上拼命摇晃他，冲他叫喊。我知道已经有人影半个身子晃荡在空气中，也有完全挣脱的，正一步步向我逼近。Garry依然没有反应，陌生的悲痛席卷我的心。为什么？我混乱地想，既有对自己弱小的责备，又有对Garry无法挣脱束缚的愤怒。还有什么——是对很久前什么的——后悔。眼泪充盈了我的眼眶。
　　“求你，Garry，不要……不要再一次留下我一个人了……”
　　我听见自己这么说，然后踮起脚尖，狠狠地，用尽全力地，扇了他一个巴掌。
　　啪。
　　一时间，似乎一切静止。我看见Garry的眼眸由无神到迷茫，由迷茫逐渐清醒。他睁大眼，眼里满是惊异，张口想说什么，突然闭上眼，向后软倒在地上。
　　“Garry！”我扑上去，幸而发现他只是晕过去。我稍稍松口气，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划过脸颊。眼泪？不，这还不是哭的时候。我猛擦几下眼睛，振作起来，抓住Garry的衣领费力向门的方向拖。刚拖几步，一只手蓦地窜出水晶壁朝Garry抓去。条件反射地，我伸手想打开它。
　　但它从我的手中穿了过去，抓住Garry的衣袖。
　　我碰不到它，它们。
　　这是为Garry设计的房间，在这里我才是外来者。幽蓝之间不允许我干扰游戏进程。
　　我几乎瞬间意识到这一点，慌乱再度袭上心头。我不怕被它们抓到，我是美术品，没有花瓣可掉。但Garry是人类。我无法碰触人影，意味着我无法阻挡它们的逼近，无法帮助他。然后——
　　他会死。
　　全身瞬间冰冷。
　　……不行。
　　不可以。
　　即使付出再多，我不允许。
　　我抽出红玫瑰，用花茎使劲刺向被抓住的衣袖。布料嘶啦一声被划开，那手抓了个空向后缩去。我感到一丝眩晕，吸口气，狠狠咬上手掌。
　　大概咬得很深，我尝到喷涌而出的颜料苦味。然而没有疼痛，这使身体镇定下来。我的意识仿佛离开身躯，浮在半空中，淡漠地观察地上发生的一切。知觉，情感，一切都消失了。我看见自己拼命拖动Garry的身体，一点一点缩小到出口的距离；我看见数不清的人影冲破水晶，以狂热的姿态向Garry扑去；我看见自己扯下Garry的大衣作遮挡，阻止它们抓住他的身体，并用唯一可碰到人影的红玫瑰的花茎来驱赶，渐渐退到门边，握住门把手。
　　打不开，意料之中。人影在四周围成半圆，脸上浮现诡谲的笑容。我不愿也不敢看它们的脸，喘着气背靠上大门。手很冷，僵住，差点抓不住玫瑰。我盯住手中的花，抖着手，扯下一片花瓣。
　　像有什么自身体内部炸裂了，无法形容的烧灼感如海浪一波一波冲刷我的意识。要融化了烧焦了粉碎了消失了为什么怎么会这样被烧掉是这种感觉吗被扯碎是这种痛苦吗凭什么我凭什么要遭受这一切为什么我一定要陷入这般境地我只是想找寻记忆我只是想不要活得如同死物难道这也不被允许吗
　　我无法再思考，眼前昏暗下去。然后一切戛然而止，我发现自己面朝下蜷在地上，手中紧攥那片花瓣。事实上只过了几秒。
　　感官一瞬间回归，身体疼得几乎无法移动。我设法爬起来，将花瓣塞进门锁。花瓣瞬间融化渗入门锁缝隙。接着一声脆响——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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