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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序——初始
佛殿之中,重重的烟雾袅娜,烟气纵横弥漫开来,朱红色的纤细的佛香端端正正的插在巨大的雕刻了莲花纹路的青铜鼎之中,星星火光明灭不定,落下簌簌的烟灰,无声无息的堆积成一寸。
烟雾迷离,四周墙壁上用彩色绘制了佛祖释迦牟尼得道与菩提树下大彻大悟自此飞升的故事,供人观瞻。
一边的地面上放置了两个蒲团,檀木桌案上,摆放着一个木质圆筒,似乎是用了很久的古物,四面的棱角已经变得温润一场,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置着理好的签子,上面写了批语,只待人摇出。
有女子斜靠在横梁之上,彩色的裙裾肆意洒落下来,边角用白色的丝线勾勒出精致的纹路,依稀可以辨出是个“卍”字,连着松松挽就的墨发一起倾泻。
她穿着绣有翠竹的锦缎鞋子,上面缀着一颗明珠,发出温润的光泽,可是她却只有足尖是套在鞋子中,露出一截浑圆的脚踝。有黑猫转动着琥珀色的眼瞳,乖巧的趴窝在女子怀中,蜷缩成一团,下面明黄色的蒲团上面,有少女白衣淡雅,双手合什,轻声祷祝:
“信女封锦诚心向佛祖祈福,愿佛祖保佑信女父母安康,寿比南山,也求父母保佑,保佑……”
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白衣少女垂下头去,浅浅的红晕将白玉般的脸颊渲染的一片嫣红,连着耳朵也红的晶莹,声音细细柔柔:“……保佑晋宁表哥一切安好,早日,早日归来。”
言罢恭敬的俯身下拜,在一边铜盆中净了手,拈香就着烛火引燃,俯身三拜叩首,起身时取过放置的竹筒闭目轻轻摇动,一时间刻了偈语的木签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直到其中有一枝从竹筒中落下,静静的躺在地面,日光轻移将签身上镀上一层淡金,莫名神秘起来。
封锦小心拾起,只见签上刻了几朵白云,翻过来却是两句小诗,她轻声念诵,清丽容颜上浮现几缕不解:
“梦里不知身是客,流落云深不知处。”
黑猫从梁上女子怀中轻巧跃出,抬起肉嘟嘟的爪子在空气中划过,几乎是瞬间,黑猫已经消失,出现在原处的,是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有着尖尖直立的耳朵,微微抖动着,显然虽然有了人的身体,可是骨子里依旧残留着身为动物对主人的依恋之情。
少年嘟着粉嫩的唇好奇的看向彩衣女子,眼眸里有着好奇的光芒:“奇怪啊,主人,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可是把所有的签子都看遍了,可是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一句啊。”
他的声音很大,可是底下的少女乃至于殿门外的沙弥们都恍若不觉一般,只有那个彩衣女子淡淡的垂眸看了眼下面正蹙眉思索的白衣少女,语声清浅,似乎也带着泠泠冷意:“没见过?那就对了,这句是我随手写的,没想到竟然能有人摇出来,也算是运气了。”
少年猫满转动着琥珀色的眸子:“那……主人,你让庙里面的和尚怎么解释啊?”
彩衣女子缓缓抬袖掩口,浅浅打了个哈欠,眉目间有着淡淡的倦意,信手抽出玉簪将散乱的发鬓慢慢绾起,那玉簪纤细白皙,女子的手指也苍白的毫无血色的模样,倒也像是一枝挺直的玉簪一般:
“我如何得知?你若是好奇,便随着去看看吧,我是没有这个兴致,这些日子的梦境都污浊不堪,实在是难以下口,要找个纯净无垢的着实不易,让我这以梦为食的妖怪都没什么可以吃的了。”
猫满抖着耳朵,那耳朵颤颤的样子衬上清秀的面容,平白多出一种妖异的清纯:“主人,我往日里替你取梦,见得可是一般无二的晶莹剔透,半点灰尘都没有,哪里会污浊不堪呢?”
彩衣女子闻听此话,掩唇而笑,眼瞳中流转出纷然光彩,一瞬即灭,她修长指尖幻化出一柄描金牡丹团扇:“这世上人心千千万万,所思所欲之事皆不相同,梦境也就各不相同,有些人贪恋权势金钱美色,梦境往往便满是虚荣与假象,又苦又涩,有些人淡看红尘寄情山水,梦境也多开朗广阔,味道便清淡适中,似这般人生碌碌,汲汲浮生,人心在红尘诱惑中锻炼,便少见纯粹多是繁杂,味道便污浊起来。这也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佛家重地,恐怕还能寻觅到一些好梦。”
猫满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灵巧的跃下房梁,追着白衣少女的身影转向殿后,只见偌大的庙堂之内素雅洁净,并不如同前殿的富丽堂皇,也并无什么华贵鎏金的装饰,只有一几一瓶一蒲团,黄衣的僧侣闭目合什,枯瘦的手腕间缠绕着一串乌木佛珠,宝相庄严,白釉瓷瓶色泽剔透,里面斜斜插着数枝碧柳,雅致天成。
封锦垂眸敛目跪坐几前,略略有些局促不安的模样,语声细润如春雨,像是可以直直沁入人心底:“小女子封锦求大师指点迷津,不胜感激。”言罢欠身施礼,双手将签子奉上。
黄衣僧侣目光扫过那枝竹签,看到上面的流云花纹时微微一顿,还施一礼,却并不接签:“敢问施主所问何事?”
就像是被问到了心中某个深藏的秘密,有红晕浅浅渐渐染上了白玉般无暇的面颊,少女的娇羞晕染上清丽的眉目,手指有些痉挛的捏紧了锦缎的袖口,上面用银线绣着兰草,一看便知出身不凡的模样,封锦低首垂眸,乌黑纤长的羽睫微微颤动,声音细小:“小女子想……想问姻缘。”
似是见惯了这般浮世间的爱恨情仇,女儿娇羞。僧侣依旧淡然如止水,岁月雕刻的面容上一双眸子静如止水,无波无澜。枯瘦的手指轻轻转动着佛珠,沉思片刻:“施主灵台明澈,心思单纯。本是姻缘和谐举案齐眉的有福之人,只是向来好事多磨,万事不能一帆风顺,前路必有坎坷。所盼之人恐怕心志不坚,难以相守。只是如若此劫得过,余下一生安康,再无阻碍。”
封锦脸色顿时苍白起来,贝齿轻轻咬住下唇,少女清丽眉目浮现了几许担忧和迷茫,她思忖良久,方才开口:“敢问大师,小女子手中这支签子何解?”
僧侣接过签子,端详片刻,语声有着难以辨别的奇特,随即归于平静:“万物有起有因,皆是因为抉择而生。此签非我辈凡俗所能解,而今在施主,面前却有两个选择,施主可还要这个签子?”
似乎是对这样的话语有些不解,封锦眸中闪过不解。她有着一双极其灵动的眸子,黑亮如玉,平静时明澈如水,思考时涟漪浅浅漾开。她顿了一会,低声回答:“既然是我摇出了这支签子,向来也是缘分。若是我不要,下次再被人摇出来又不知会是何时……我要了。”
僧侣细细打量了面前的少女片刻,微微摇头,复又把签还她,喟叹:“也罢,合该你由此一劫——此签若解,便需回到得来之处找寻。是福是祸,也非言语可以说的清楚了。”
封锦合什道谢:“多谢大师指点,小女子感激不尽。”言罢笼了竹签,踌躇片刻,还是向着殿内行来。只听得身后僧侣低声念诵着一段话语,听起来并不像是一般的《金刚经》,语声沧桑看遍沉浮: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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