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秘史

　　结束采选，晴天总算知道，什么叫无事一身轻了。回了永巷的小屋，如花如玉正当值，还没有回来。思及早上几人的小把戏，晴天不禁恨得牙根痒痒，只想也耍个心机手段，叫她们知道自己的厉害才好。
　　晴天四仰八叉地摊在床上，眼睛闭着，脑子里却在不停幻想。一会儿想如花眼泪鼻涕横流地跪在自己脚下，哭着说再也不敢了。一会儿又幻想自己做了妃子娘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花如玉都跪在自己脚下，战战兢兢。
　　迷迷糊糊地，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李嬷嬷拿着一把乌黑的篦子，在那颗木头雕的人头上梳着发髻。李嬷嬷不爱笑，面无表情地时候，总是会令人觉得冷漠刻薄。晴天觉得奇怪，不是说相由心生吗？怎么李嬷嬷没有长一张和蔼的脸呢？
　　屋子里光线很暗，看不真切李嬷嬷的脸，只听见李嬷嬷苍老的声音说道：“嬷嬷今日教你梳个凌云髻，凌云髻是结鬟式发髻，要先将发拢结于顶，然后分股用丝绳系结，弯曲成鬟，托以支柱，高耸在头顶或两侧，有巍峨瞻望之状，再饰各种金钗珠宝。这是宫里头皇后娘娘才可以梳的，平日里不能随意给人梳这发髻，听见没有？”
　　“听见没有？”这四个字，仿佛一个咒语，不停地在晴天脑海里回旋。
　　“你若再不听话，嬷嬷就不管你了！”李嬷嬷起身，往更黑更暗的地方走去。晴天连忙张开手掌去抓李嬷嬷的衣角，嘴里着急地嚷着：“我听话，我听话！嬷嬷不要走！”
　　“嗯，乖！听嬷嬷的话！不要贪慕虚荣，不要依赖别人，日后找个实诚的孩子嫁了，嬷嬷才能安心！”李嬷嬷说着，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远。
　　晴天匆忙地拔脚追过去，一只手从身后扯住了自己。晴天回头一看，竟是宝儿。宝儿含着眼泪，一声不吭地看着晴天。晴天回握住宝儿的手，一叠声问道：“姐姐，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我现在做女官了，谁敢欺负你，我帮你去报仇！”
　　宝儿松开晴天的手，嘴角一抿，浅浅笑道：“晴天乖！记得嬷嬷和你说的话！要听话！”
　　话一说完，宝儿似有急事，匆匆跑远了。任凭晴天怎么都叫不住，晴天远远看着她的身影隐入黑暗，心里一急，双脚用力一蹬，清醒过来。
　　还是狭小不通风的小屋，还是漆黑的桌凳，还是在永巷里。晴天揉了揉眼，才发现自己竟然梦魇了。
　　晴天揉着太阳穴，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映出一张白皙的小脸，眼圈周围一抹青痕，看着有些无精打采的模样。
　　“唉！一觉睡醒，我竟然想不到治那两丫头的法子，真是太笨了！”晴天戳着铜镜里的人影，“你怎么这么笨？这么笨？这么笨----”
　　如花如玉当差回来，已经是戌时。得知今日采选，独晴天一个人没过关，都幸灾乐祸地笑道：“山鸡就是山鸡，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晴天凉凉笑道：“奴才怎么了？奴才也分三六九等呢！日后你们两见了我，要乖乖称一声姑姑，不然要被治不守宫规的罪名的！”
　　如花和晴天交锋几回，知道嘴皮子不及她利索，说不过她，便扭过身子不理晴天，讨好地凑到小欣身边，笑问道：“姑娘明日觐见皇上，指不定就封了妃子娘娘了！奴婢先给姑娘道喜了！”
　　小欣自顾收拾行李，眼皮也没抬一下，只是淡淡说道：“明日是怎么样还不一定呢！先借你吉言了！”
　　如花丝毫没有察觉小欣的不同，依然狗腿地笑道：“我们采选的时候，有缘和姑娘住一屋，也有个情分。日后姑娘出人头地了，应该还记得我们罢！”
　　小欣“哼哼”笑了两声，不答话。
　　次日，小欣早晨离开永巷，下午便有太监宫女过来，替她收拾行李。晴天一打听，原来是封了宝林。另外三个女孩子，一个柳若溪也同样封了宝林，另外两个则配了朝臣。
　　如此，牵动万千少女心神的采选，终于落下帷幕。晴天也如愿去了尚仪局，在司籍手下做了一名掌籍。
　　同样作为宫女身份，晴天三人住处没有改变。小欣搬出去后，另外又补了一个叫赵婉容的女孩子进来。
　　赵婉容刚一进门，如花就热络地走过去帮她收拾行李。
　　“妹妹是哪一处当差的？辛苦不辛苦？”如花笑问道。
　　赵婉容感激地看了如花一眼，答道：“我是尚食局司药司的女史，只管执掌文书，还算清闲。姐姐呢？在哪一处当差？”
　　“我和妹妹都在皇后娘娘的宫里当差！”如花颇为得意地说道。
　　“那岂不是经常可以看见皇上？”赵婉容羡慕地问。
　　“那是当然！”如花故作不在乎地说，眉间却有一丝尴尬。
　　“这位妹妹呢？”赵婉容注意到晴天，见晴天身量极小，以为不过是个小宫女，言语间便有些随意。
　　“你胆子太大了！”如玉不待晴天回答，便插嘴道，“人家可是尚仪局的七品掌籍呢！前几日才跟我们说，日后见了她，都要称一声姑姑，不然要治不守宫规的罪呢！妹妹你也要担心，可别无意间得罪人了！”
　　赵婉容听了如玉的话，面上讪讪地，站起身来，敛衽朝晴天行礼：“奴婢失礼，请掌籍饶恕！”
　　晴天无端被抹黑，简直有口难言，便干脆借着这事立威：“我这人，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大家都客客气气地，咱们住一屋，也还是缘分。若有人背着我耍手段玩心机，再有上回故意把我锁屋里的事发生，我必定以牙还牙！”
　　如花如玉心虚，缩在一边不做声。赵婉容福了一福，答道：“奴婢谨遵掌籍教诲！”
　　接下来的日子，有了晴天的一番震慑，如花如玉两姊妹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只是故技重施，百般拉拢赵婉容，处处孤立晴天。赵婉容与如玉如花同样没有品级，又自然会更亲近些。不知不觉，晴天竟成了个孤家寡人，去哪里都是独来独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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