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染繁露

作者:浅歌溪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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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故事里都有一个青衫公子


      晚上,丞相举办家宴,介绍他的两个儿子给我认识。为了这个家宴,我收拾好听风楼后,连午觉都没来得及睡,赶忙让仙儿给我打扮上了,那什么,凤舞九天髻还有传说能妙手回春的丑女救星——天仙化人妆,都是很费时间滴。
      到点了,我换上赤橙黄绿青蓝紫五光十色相映成趣的曳地金丝裙坐上软轿前往正厅。
      相府大得,非言语所能描述,夜间也无心思看什么美景,遂于轿内百无聊赖地数绵羊。忽听到肚中一阵蠕响,顿时面色尴尬起来。太不给面子了,这时候掉链子啊。
      “停轿!”我大喝一声。
      我万分肃穆地从轿上下来,沉声道:“本公主见那方碧湖晶莹可人,顿生兴致,欲前往一赏。”
      “公主,宴会就要开始了……”管家连忙开口提醒。
      “这不还没开始吗?即使开始了,本公主未到,谁敢先吃,本公主剁他手指!”我恶狠狠地打断管家的话。见我面色不豫,管家立马噤声。
      “到前面等我。”我缓步走上湖边的小道。装作不经意地回眼偷看,见他们已经一溜烟消失了,我才轻轻叫了声“妈呀”,随即捂着绞痛的小腹四处找茅房。
      本公主一慌,认路的本领就更慌了。兜兜转转,在我就要放弃寻找记忆中的那处茅房,准备自暴自弃地在湖边草丛中解决之时,忽然眼前一亮,冲向了绿竹掩映下的房影。
      在一座独立的竹屋不远处隐绰着间小茅屋,大概就是茅房了吧。我二话不说冲了进去。半晌,终于解决了生理需求的我缓缓站起,正小心翼翼地系着裙子,忽见茅房的门“嘭”得打开。我一愣,忘记栓门了?
      “啊!”一个短促的男声响起。我抬脚将门重重踹向门框,愤愤地想,本公主被偷看的还没叫,你一偷窥的叫什么叫啊?虽然这天仙化人妆的效用是所向披靡了一点。
      我整理好衣物,气定神闲地出了茅厕,却见本该避之不及的人依然笔直地站在那儿。
      “你怎么还没走啊!”我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正打算掠过他回去,却见他抱拳向我做了个揖:“适才冒犯姑娘,实乃在下无心之失,请姑娘莫要见怪。”
      我瞥了眼四周,凑近一步对他道:“不怪不怪,只要公子不把今天之事——”我眼珠一转,到嘴边的话也是一转“——不说出去就好。”
      他正要肃容允诺,像才察觉到这话里的歧义似的,忽的一怔。
      我盯着他微长的眉眼,墨玉一般的眸子散发着一种名为“认真”的与我无缘的气质。从小在我那群形形色色各有千秋的极品兄弟中长大,哪种美男我不曾见过?偏偏就是眼前之人说不上绝美,甚至有些寡淡的容颜配上他那静若秋水的气质,令我好感顿生。那,就不要去招惹人家了。
      我轻轻一笑,洒脱地挥了挥手道:“公子就当不曾见过我吧。”
      然而,不到半刻,我就不得不自食其言了。当我一步化成三步慢慢挪回原地,那位公子已经不见了。我举目四望,只见竹屋里透出清亮的光。我万般不情愿地踏上台阶,叩响了门。
      门一开,果然是那位青衫公子。我冲他讪讪一笑:“那个,公子,在你当自己不曾见过我之前,能不能麻烦你先带我去一下正厅啊。不会,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我走得很快,而且只要出了这里我大概也就认得路了。”不许笑,这没什么好笑的,本公主早就说了一忙乱就认不清路,如今虽已不忙了,但脑袋里确实没有这段路的库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是?难道要我仰仗什么女人的直觉这种只是胸中有沟壑者用来掩饰自己见不得光的信息来源的借口的东西吗?
      青衫公子微微一笑——我顿时神清气爽,宠辱偕忘,只听他开口道:“姑娘请跟我来。”
      他在我身前不远不近地引路,很快就到了那方湖边。我正要告诉他我识得路了,却见他转过身来,仍是不咸不淡地一笑:“有人来找姑娘了,在下先行告退。”说完,也不等我反应就自行返回了。
      原来我就是一包袱啊,有人肯接就甩手,这让本公主情何以堪?情何以堪!我刚掏出手绢拭了拭眼角,就听见仙儿由远及近的呼声。
      “来了,来了。”我连忙奔了上去。
      当我走进灯火通明的大厅,只见中央圆桌上已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却没有人落座。真被我剁手指的威胁给吓住了?
      “公主金安。”丞相微微福了福身,我点头示意。
      丞相侧身请我入座,正是正对着厅门的主位。我环视一周,并未发现可以符合“丞相公子”、“一表人才”、“貌比潘安”个体特征的人,正待要问,却听到折扇“啪”地响起的声音远远传来。
      “公主金枝玉叶,却赏脸光临寒舍,委实令丞相府蓬荜生辉啊。”高亢而又带着丝丝戏谑的男声落尽,才看见两条颀长的人影出现在门边。
      左边轻摇玉骨扇,笑得一双凤目风情万种的玄衣男子煞是夺目,令人即使远在十几步开外,也能看到他脸上熠熠的光辉。连站着的时候,脊背弯曲的弧度都是分寸刚好,自然而然便有浑身风流而邪魅的慵懒气息。啧啧,此货妖孽属性,良家女子勿近!倒是本公主女扮男装之时可向其讨取几分技巧。
      而旁边那个一声不吭,负手而立的公子,穿着玉色长衫,干净大气的五官透着微微的不耐。好,有性格!敢当面给本公主脸色看的人,本公主总是特别地欣赏啊!
      我“腾”的一声站起来,动作之大,速度之快,将桌前的瓷碗撞飞了出去,将桌那端的另一副碗筷“顺便”带到了地上。
      “吭哗啦”“吭哗啦”两声脆响在空旷的大厅格外震撼心灵。
      红色迅速爬满了我的脸,我嚅嗫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存心的。
      在众人发愣的档口,丞相最先反应过来,脸色阴沉地冲他俩儿子道:“混账东西!竟敢让公主久等,难怪公主要发脾气。还不快过来向公主赔罪!”
      丞相大人,你以这样的方式给我台阶下,其实是想坐实本公主无理取闹蛮横骄纵不分青红皂白到为这种小事发飙的恶名吗?
      那两人从善如流地走上前来,冲我抱拳作揖道:“在下秦葶苈∕秦慕城失礼于公主,请公主恕罪。”
      我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二位哥哥免礼,朝露并无怪罪之意,只是初见二位哥哥神仙似的风采,好生仰慕,一时激动难抑,失手摔了碗筷罢了。”见秦葶苈脸上玩味更甚,秦慕城嫌恶愈显,我又忍不住说道:“况且你们之中,有一个将成为我的夫君,另一个就是我的小叔或大伯了,咱们之间不必如此客气,哥哥们说是也不是?呵呵。”
      于是,我如愿看到了适才个人脸上表情的升级版。

      这顿饭吃的呀,无甚趣味。不过就是秦葶苈抽风似的殷勤地为我布菜,我又东施效颦地为丞相和秦慕城夹菜,期间一溜儿香菇丸子挣脱我手中玉筷的桎梏弹到了秦慕城的怀里,一只鸡腿“扑通”跳进了芙蓉汤里溅了秦慕城一衣兜的大珠小珠,然后逼得秦慕城不顾他爹的眼色,当场尥蹶子义正言辞地宣布他没有这等荣幸与我这个公主同桌共食。
      这事啊,我确实委屈。秦二公子太过客气,我不还礼与人实在是说不过去。谁知他心疼我光顾着为人夹菜都顾不上自己,就夹得愈发勤了。为了不落人后,我只好奋力跟上他的节奏。只恨当时满脑子仁义道德,只道礼尚往来面面俱到是天家的风范,竟没意识到这是个死循环。于是乎到了后来,基本就只能看见两双筷子在桌上翻飞,连带着汤汁四溅,场面一派销魂。否则,以我的功力,夹一溜儿的丸子怎么可能弹到人家怀里去?最多也就是如同鸡腿一样,华丽丽地跳下水洗个澡而已。所以我认为,罪魁祸首根本就是那个表面上笑得国泰民安实际满肚子坏水的秦葶苈才对嘛,凭什么后果要我来承担呐!
      无法,在我泫然欲泣秦葶苈满面同情中,以后我只能回听风楼吃独食已经成了既定事实。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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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每个故事里都有一个青衫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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