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缘恋

　　成亲之后，方铭与小龙女自然而然地住在了原先方铭所住的那一间屋子，床也足够大，小龙女曾抱怨道，难怪方铭的床这么大，说不定是他们一开始便存了让他们成亲的想法。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这个小小的陆家村，巴掌大的地方，方铭与小龙女却很开心，每天除了照常的教书、抓药等，他们总能在平淡的日子里找到不同的幸福，一个眼神，一声问候，一次牵手……他们不知疲倦地探索着平淡日子里的无穷的幸福与快乐，就这样安稳、幸福，这样也好。
　　生活不必每天都要波澜起伏、各种惊心动魄，各种生死考验，爱情也不是电闪雷鸣，不是疾风骤雨，生活每天都充满了各种细小的意外与不可预测，爱情便在这涓涓细流之中，要去旅行，不必总是在路上啊，生命不也是一场终点便在路上的旅行？也不一定要去远方啊，起点是终点，开始是结束，当我们决定去旅行的时候，不就已经得到了旅行的最大意义？
　　只要和你在一起，哪里不是江山如画呢？
　　他们的让人羡慕的爱情，不因时间而褪色，不因距离而淡化，在心中，把对方当做顶重要顶重要的人，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呢？
　　他们也争吵过，他们也曾闹过别扭，他们也曾面对着各种各样的危机，七年之痒，剥去所有的面纱，不再神秘，新鲜感消退……然而，他们从不曾说分开，爱情不是一件瓷器，摔碎了便再也无法修复，其实它与婚姻一样，都是简单实用的陶器，今日摔碎了，明天再把它补好，若是再碎了，依然去补，因为它本就不是珍贵娇弱的瓷器，虽然它碎过，但是并不影响它的价值，反倒是历次的修补，让它更加的坚固，牢不可摧。
　　他们也有不同的理想，也有不同的观念。也许，小龙女偶尔还会想起回去，总觉得与这个世界有着隔膜，也许，方铭偶尔还会想起另一个世界的两个女子，想知道她们是否还好。只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的爱情，谁又没有一点秘密呢？只是，他们的心，几乎全部是交融在一起的，另外的一些空间，便是他们各自的秘密花园，他们在自己的花园里寻觅，探索，然而，在他们共同的花园里，他们一起去探索未知，一起去装扮这个花园，这样不好吗？
　　爱情中的两个人，大概不会是完全相同的，天底下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若是要爱一个与自己完全一样的人？又何必呢？找一块镜子，爱自己，不更好吗？总要爱一个与自己有着不同想法的人，总要爱一个会与自己争吵的人，总要爱一个和自己不一样的人。爱情的乐趣，不就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互相磨合，互相屈服，互相妥协的过程中吗？
　　爱情是一种驯服，两个人都是奴隶。
　　他们成亲了很久，但是，时间似乎都太短了，眼看着陆鲤也要出嫁了，在另一场婚礼临近的时候，他们猛然发觉，他们已经成亲了十年。
　　十年了，虎子长高了，不再流着鼻涕跟在方铭的身后到处跑，已经开始学着撒网、捕鱼，常常要求跟着父亲一起出海。
　　十年了，陆鲤会爱上另一个男子，当初她一见钟情的那个男子，已经变成了她的方叔叔，而现在，她只觉得这个叫做小风的男孩，是全天下最英俊、最优秀的男子。
　　十年了，陆伯苍老了许多，背驼了，也不经常出来走动，总是咳嗽，离不开方铭开的药，飞鱼大哥还时不时和方铭一起去登州寻求更好的药，然而，人老了，世界上没有让时间逆流的药。
　　十年，方铭依然爱着小龙女，小龙女也一定要躺在方铭的怀里才能安然入睡，十年，岁月也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了痕迹，方铭的肩宽了许多，小龙女也更加的丰满。
　　然而，尽管十年，他们还是热烈地爱着，一如当初。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离儿，来，我给你画眉。”方铭放下了手中书，伸手抱住了小龙女。
　　小龙女坐在方铭的膝上，笑着点了点他的脑袋，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呢。”
　　方铭低着头，使劲在她胸前蹭了蹭，笑道：“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不知足的小孩子。”
　　小龙女笑着推开了他的脑袋，笑道：“天还没黑呢，一脑子的坏主意。”
　　方铭抱着她，轻轻晃动着，将头放在她的肩上，轻轻说道：“我永远也不知足，一直到老……”
　　“眼看着，陆鲤也要成亲了，想当初，她还对你一往情深，你却是无动于衷。”小龙女幽幽叹道。
　　方铭笑道：“我只爱你一个，自然对她没感觉了。也是，时间过的真快，不知不觉，已经十年了。”
　　小龙女又问道：“十年，我都老了，你还喜欢我吗？”
　　方铭将手放在她的胸前，坏笑道：“你说我还喜欢吗？它都变大了好多，我喜欢当初你青涩的样子，也喜欢你现在丰腴的模样，等到将来，我也喜欢你满脸的皱纹。”
　　小龙女轻轻摸着方铭的作恶的手，也不制止，只是有些伤感，道：“只是想一想，觉得一切都像梦一样，太美妙了，不可思议，以至于有些不真实。”
　　方铭一把把她横抱起来，向卧室走去，笑道：“你整天的胡思乱想，夫君要惩罚你！”
　　小龙女反倒是抱住了方铭的脖子，道：“谁惩罚谁还不一定呢！”
　　她贴着方铭的耳朵，带着口中丝丝的热气，轻轻说道：“今晚，我要在上面。”
　　陆鲤才成亲不过三个月，飞鱼大哥便要虎子到外面闯荡，虎子已经十五岁了，陆鲤成亲晚，好在小风也是痴情，便等到陆鲤二十多岁成了老姑娘，飞鱼大哥决不允许自家的虎子再成亲晚了。
　　他盘算着，虎子在外面闯荡两三年，也十七八岁了，带个媳妇回来，说不定还能让陆伯在有生之年抱上重孙子。
　　本来，陆伯是满心期待抱方铭的孩子的，然而不知是什么原因，方铭与小龙女成亲了十年，两人也没有子嗣，最终，大家也都断了这个念想。
　　方铭知道虎子要出去闯荡了，心中却有了个想法。
　　晚上，他照例抱着小龙女在灯下读书，随意读了几页，他放下书，问道：“乖，今天过得怎么样？我一直在陆伯家忙着虎子出门的事，也没顾得上你。”
　　小龙女笑道：“还能怎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说吧，都老夫老妻了，还拐弯抹角吗？”
　　方铭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情要说呢？”
　　小龙女白了他一眼，道：“我还不了解你吗？你说话的声调语气都跟平时不一样。在一起生活了十年，没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了。”
　　方铭笑了笑，道：“我想……恩，和虎子一起出去一段时间。”
　　“什么？”小龙女惊愕道：“你要和虎子一起出去？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吗？”
　　方铭摇摇头，苦笑道：“我想了很久了，不过虎子这次，正是个机会。”
　　小龙女问道：“为什么呢？怎么就像出去呢？你在这里呆烦了？”
　　“不，和你在一起，哪里会烦呢？”方铭道：“只是，最近不知怎么了，经常梦到父亲，梦里也没发生什么事，只是梦到他……刚来村子里的时候，我答应过你，一定会出去寻找回到那个世界的办法，加上这段时间的梦，我便想着出去看看，无论是否能找到回那个世界的办法，也算了结了你我的一个心愿。”
　　小龙女咬着嘴唇，问道：“那你要出去多长时间呢？”
　　方铭低声道：“不确定，一两年吧，虎子出去闯荡，肯定时间也不能太短，我也要照料着虎子，不能让他一个人。”
　　小龙女又问道：“什么时候走呢？”
　　方铭想了想，道：“要是你答应的话，就是四五天后了。要是你不答应，我也就不去了，在家里陪着你。”
　　小龙女叹道：“你想去，那就去吧，也不是坏事，这些年，你我待虎子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你跟着照应着也好。”
　　方铭见小龙女满脸愁云，道：“你不开心？那我就不去了，别的孩子都是一个人出去的，我也不一定要陪着虎子。”
　　小龙女摇了摇头，道：“不是不开心，只是想到了一个问题。”
　　方铭问道：“什么问题？”
　　小龙女盯着方铭的眼睛，郑重地问道：“假如你找到了回去的办法，我们要不要回去呢？”
　　方铭一下子愣住了，他只想着找到回去的办法，却没有想到找到办法之后，回去吗？已经在陆家村生活了十年，回去的话就要舍弃掉陆家村的所有人，然而若是不回去的话，也就永远不能见到那个世界的熟悉的人了。
　　方铭没有回答，小龙女也没有说话。
　　许久，方铭道：“夜深了，我们睡吧。”
　　两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方铭，你还是去吧。”小龙女侧着身子，看着方铭。
　　“为什么呢？”方铭将手放在她的腰上，轻声问道。
　　小龙女低声道：“被你刚才那么你说，我也有些想我的父王了，若是能回去看一看他，也好，何况，即使你去找，也不一定就能找到。无论如何，还是去试一试吧。”
　　“好吧，明天我就准备准备，也跟飞鱼大哥说说这事儿。”
　　“睡吧，很晚了。”方铭抱着小龙女，抱的很紧。
　　五天之后，方铭与虎子在许多人的目送下，离开了陆家村。
　　当天傍晚，他们便到了登州。
　　“方叔叔，你有什么打算吗？”十五岁的虎子已经很高了，只比方铭低半个头，说他是半个大人也不未过。
　　方铭抬头看着这个自己进出无数次的登州城，道：“你呢？这次是你出来闯荡，你得自己拿主意，所有的事你都要自己处理，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我不帮你，也不替你拿主意。”
　　虎子没少跟着他爹和方铭两人来登州，因此对登州倒也熟络，两人走进了城门，向着客栈走去，他说道：“方叔叔，其实我有别的想法。”
　　“哦？”方铭停下了脚步，问道：“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虎子鼓足了勇气，道：“这次我不想去码头做苦力，我不想跟我的叔伯们一样，做三年的苦力，然后胡乱找一个蛮族女子便回家，我想真正的闯荡一番。”
　　方铭笑道：“那你想怎么闯荡呢？”
　　虎子的眼睛里闪烁着理想的光芒，他神往地说道：“我想到大周的四面八方走一走，你不是常给我讲那个登州的少爷到伽洛拜师学艺，然后报仇雪恨的故事吗？我就想先到伽洛去看一看，沿着你说的那条路，要是有时间的话，再去其他的地方。”
　　方铭哑然失笑，什么登州少爷的故事，根本就是虎子小时候缠着方铭听故事，方铭哪里会讲什么故事，便将自己的经历换了个名头，胡乱讲给他听，不料却让他记到了今天。
　　他又问道：“那你的媳妇怎么办呢？娶不到媳妇，你敢会家吗？”
　　虎子摆了摆手，毫不在乎地说道：“娶妻之事以后再说，方叔叔你和龙姑姑不也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成亲的吗？何况我姐姐也一直到二十三才成亲，小风哥哥更晚，娶我姐的时候都二十五岁了，我今年才十五岁，不着急。”
　　方铭笑道：“你真这么想？到时候你爹可饶不了你。”
　　虎子道：“只要方叔叔你不反对，我就没问题，至于我爹，等我回去了，我自然有办法，他总不能再把我赶出去吧。”
　　方铭笑道：“我说了，这是你出来闯荡，一切都由你拿主意。不过，我们得先去买些东西，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晚上，两人就在城外的林中停了一晚。
　　方铭买了一把刀，又给虎子买了一把剑，这些年虎子跟着他和小龙女两人倒也学了不少的功夫，对付一般的小毛贼绰绰有余了。
　　便从此夜开始，方铭与虎子两人一路西行，沿着方铭走过的那条路，当然，虎子以为是那个登州少爷走过的路，
　　豫中邙山，毒蛇猛兽倒是不少，却再也没有灌灌那样的神奇小兽，两人一路上厮杀虎豹，困顿时生食毒蛇，走出邙山时，倒是强壮了不少。
　　只是山中无日月，这两个凡人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山里待了多少时间，大约一个月或两个月吧。
　　江州黄鹤楼，方铭睹物思人，见景伤情，愈发觉得崔颢那首《黄鹤楼》妙手天成，不由自主便吟诵出来，不料此处的黄鹤楼并没有一个叫崔颢的书生，自然也没有《黄鹤楼》这首诗，方铭无意将其诵出，却被一群士子惊为天人，方铭与虎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冲出了重围。
　　世界变了，这群读书人的热情却没有改变。
　　最令虎子遗憾的是，丰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城，虽然人口不多，却也不是什么鬼城，更没有什么传说故事，好笑的是，当虎子向人们询问丰都鬼城的时候，城里的人听他将鬼城之名冠于丰都，没有一个是好脸色的，甚至几个乡土情深的老大爷都要拿着拐杖揍虎子了。
　　两人在瑜山停留了一段时间，准确的说，是三个月。
　　尽管虎子不明白一间寺庙有什么好留念的，但他还是跟着方铭在这间名为“兰若寺”的寺庙里住下了，天天听方铭与那方丈老和尚讲经说法，隔几天两人还要下去一个小村里看几眼。
　　三个月后，久不出方丈室的方丈老和尚竟然亲自到寺庙门口送方铭与虎子离开。
　　“方施主，临别老衲有一言相赠。我佛讲三千世界，人间是一大世界，然而六道轮回，又如何不是一个世界？西方极乐是世界，众生皆苦又是世界。至于方施主所问的如何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老衲只能说，施主努力修炼，若能看破这世界本质，便能进入另一世界。”
　　方铭若有所悟，恭恭敬敬道：“多谢大师释疑，另外，在下在贵寺所立的长生牌，还请大师时时照顾。”
　　下山途中，虎子问道：“方叔叔，你说的那两个世界，是什么意思？”
　　方铭随口说道：“虎子，你相不相信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另一个世界？”
　　没想到虎子回答道：“当然相信了。”
　　方铭奇怪地问道：“那你觉得在我们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哪些世界呢？”
　　虎子笑嘻嘻道：“还有地狱，还有西方极乐世界啊。说不定地狱里的那些人也跟我们一样的生活，也有生老病死，西方极乐世界的人也跟我们一样，要吃喝拉撒，要不然我们为什么要给死去的人烧纸钱呢？”
　　虽然虎子是随口一答，胡搅蛮缠，方铭听在耳中，却是又有所悟。
　　下了瑜山，两人又行了些日子，终于到了伽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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