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风一梦

　　接连两天，我滴水未进。我觉得头越来越重，整个人烫的像块烙铁，意识渐渐的模糊。
　　元夕，我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我很快就能见到你了吧！你休想丢下我，休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兵荒马乱中。
　　“她在笑，她醒着”旁边一个声音传来：“把药给她灌下去，大汗说了大金不能一下子没有两个军师！”话音刚落便有人将我拉起来，我厌恶的推开他，突然有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我的肩膀。我睁开了眼睛，看见多尔衮眼含怒气地站着，多铎不安地立在他身后。
　　我早已无力坐起来，身子软绵绵的要倒回到床上去。多尔衮抓紧我的肩，凝视我道：“你就这么想死么？你可别忘了，他是为救你而死！”
　　笑话，这世上有谁是想死的？我想开口，结果发现嗓子根本哑的说不出话来。我缓了很久才说出声来：“对，元夕是为我而死的，是我害死了他。我是主谋，皇太极和蒙古人就是帮凶！”
　　听了我的话，多铎倒吸一口凉气，刚要说话，多尔衮已甩手给了我一巴掌。我被打的眼冒金星，一头倒回了床上。多尔衮扯着我的头发把我拉起来。
　　“哥——”多铎连忙说道：“她还病着……”
　　多尔衮盯了我很久没有说话，突然抓住了我的脸颊，拿起一旁的药碗，将药灌进我的嘴里。我已无力挣扎，中药真是苦，但这苦让我的脑子清醒了不少。多尔衮灌完了药，松开了我，冷冷地说道：“潘元夕是为了救你被蒙古人杀死，与他人无关，你若是要帮他报仇，就多杀几个蒙古人！多铎，我要回去向大汗复命，你留在这里，若是她还不肯喝药，你就像刚才那样给她灌下去。”说完拂袖而去。
　　我歪倒在床上，我无力改变历史，就算是有多少恨，我杀不了皇太极。他还将征战南北，建立大清，他的儿子顺治将在多尔衮的帮助下坐上紫禁城金銮殿的龙椅。我的手握成拳，指甲陷进肉里，却不觉得痛。
　　阳光刺进房间，将我的灵魂召回躯壳。我的手渐渐松开，“来人。”我的嗓子里像是有一把刀在上下抽动。
　　一个一直守在旁边的穿着绿色掐丝背心的女孩子小心翼翼地跑到我跟前：“姑娘有何吩咐？”我看着她有些躲闪的眼神，苦笑一下，想必我现在形同鬼魅吧！
　　“把药给我。”那个女孩惊喜的抬起头：“姑娘愿意喝药了？！”一边说着一边向门外跑去。
　　我靠在床沿上，握紧了手中的玉观音。元夕，我会好好活下去，你看着我，看着我为你报仇！
　　三日后我已能下地，那个服侍我的女孩子叫做碧梧，是个汉人，在满人世界里的汉人，必定是不容易的。这一日，碧梧扶着我去院子里晒太阳，忽听见有人推开了院门，我未转身，碧梧已跪下。
　　我转过身去，凝视那人许久，才慢慢俯下身去：“给大汗请安。”
　　皇太极走到屋里站定，我跟进去。皇太极看了看我堆在书桌上的宣纸，上面是我用来打发时间写的。他看了看，微微皱眉。铺在桌上的那张纸上面写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绉狗。
　　皇太极顿了顿：“这是一句骂人的话么？”我差点笑出来：“不是。”
　　皇太极笑了笑：“我的采生人曾预言我将统一中原，所以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习汉字。”忽地将目光转向我：“你闭门不出，有病不肯医治，终日在房中写这些，就足见你心中的哀怨。当日风弥乐的傲骨今何在？”
　　我微微抬头：“风弥乐的傲骨已经被大汗磨灭了。”
　　皇太极走到我面前，我抬起头定定的对着他的眸子，毫无惧色。皇太极哈哈一笑：“果然没有看错你！当日你在帐中对我说可以为我夺天下，我并不相信。我之所以留下你，是因为你身上有着与我相同的东西——杀意。一个人的杀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与生俱来，挥之不去。风弥乐，你这辈子注定双手沾满鲜血，注定有很多人为你而死。你说你能预见未来，那么现在，我问你，未来改变了么？”
　　他的话像一把尖刀一样冰凉地扎进了我的心，我浑身微微颤抖起来，但很快克制住。我努力平静地对他说：“未来是由人创造的，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上天注定，都必须按着上天给的道路一直走下去，如果有一个人偏离了自己的道，那么未来就会改变。那个人可以是九五至尊，也可以是一介布衣。”
　　皇太极紧锁着眉头，脸上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许久才缓缓开口：“蒙古骑兵扰我边境，烧杀掠夺，民不聊生，你可有法子？”
　　我只站着，并不回答。
　　皇太极摆摆手，一个小厮捧上了一个肚大颈细，束口处贴着一张红纸，上书一个“贡”字。皇太极让小厮把瓶子放在桌上，说：“这是大明皇帝送的君山茶，汉人喜欢的玩意儿，就给你吧！”
　　我叹了口气，正要谢恩，皇太极已转身离去。在他迈出院门时抛下一句话：“若我是你，我只会走自己的路，因为我知道，你改变不了未来。”我的手慢慢地握成拳……
　　三天后，我让碧梧将我设计的图纸交给皇太极，是那种弹射式地雷，在现代战场上已不屑用的一种武器。
　　碧梧接过图纸，担忧地看着我满是血丝的双眼：“姑娘辛苦了，快去歇歇吧。”我摆摆手让她快去向皇太极交差。我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将图纸交出去，但是相对于虚无的改变历史，我觉得我更应该活下去。皇太极不养闲人，他容忍我数次顶撞他，是因为我对他还有用。若是有一天我没用了，他定将我杀之后快。
　　我举起双手，正如皇太极所言，上面已沾满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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