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红豆

　　第二天早上，大家在一楼吃早餐，两张橙黄的圆木桌上摆着相同的小菜，有心里美、甜腐乳、馒头和花卷，每个人面前都摆了一碗粥，大家吃得正安静，安嫣对文璎珞说：「这个腐乳抹在馒头上特别好吃，你多吃点。」
　　文璎珞试了试，确实很下饭，她啜饮了两口粥，发现自己对面的座位空着。
　　「方圆，乔乔呢？」
　　方圆笑了笑，没有回答文璎珞。
　　「她是不是还没起？我去叫她下来吧！」
　　文璎珞站起来，安嫣拉住她的手，说：「哎呦姑奶奶，你就坐下吧，你这粥还没喝完呢，不能浪费粮食啊！」
　　文璎珞噗通坐了下来，对方圆说：「要不咱们留点腐乳，留碗粥给乔乔吧？」
　　对面桌男生们低着头笑起来，有两个人回过头：「别留了，她正吃着呢！」
　　文璎珞扒了几口，把自己的半碗粥喝完了，便起身出餐厅去二楼。刚上楼，就看见走廊里狗剩和屎橛子站在一张瘸了腿的椅子上，趴着窗户往玻璃里望，两个人挤来挤去，文璎珞很怕他们会摔下来。
　　他们一边捂嘴笑一边你推我搡抢占位置，在上空摇摇晃晃。文璎珞问：「你们干什么呢？」
　　两个人一齐跳下来，狗剩尖声尖气地说：「看好东西，你看不看？」
　　「什么好东西？」
　　文璎珞大跨一步，正要喊乔乔出来，门忽然拉开一条缝。
　　杜野的脑袋探出来：「干嘛呢？」
　　屎橛子笑说：「爽么，让我也爽两下！」
　　「滚滚滚，一边儿去！」
　　杜野叫唤着，狗剩和屎橛子继续拿他打趣，文璎珞转身跑下楼。

　　回到餐厅，安嫣像是正宫奶奶般正襟危坐，专心啃她的馒头夹腐乳，她瞥了文璎珞一眼：「怎么样，叫你别上去吧！」
　　文璎珞坐回她的木凳，脸上表情变化莫测。
　　方圆嗤嗤地笑：「我给你留了半个馒头，夹了萝卜丝的。」

　　上午的节目是去蹦极，来到河的下游，有一滩湖水，湖水周围建起了游乐园，湖边的山顶上是蹦极地点。班里只有四个人要蹦极：狗剩、屎橛子、杜野和乔乔。
　　不蹦极的人坐在湖边的木头茶馆里喝茶，抬头就可以看见蹦极的人。文璎珞安嫣和方圆选了个好位子坐下来，湖水绿幽幽的，看上去很冰凉。
　　「待会儿他们跳下来就掉进湖里去？」文璎珞问安嫣。
　　「不知道，总不会打湿吧，谁知道呢！」安嫣不甚关心，她戴上墨镜，以免太阳刺伤眼睛。
　　文璎珞仰起头望去，山顶上延伸出来的跳台，有一种凌空的感觉。要是她，是决计不会在这么多人的注目礼下往下跳的，她总觉得这绿得发腻的湖水里有鳄鱼，没准跳下来就会被咬去半个脑袋。
　　不一会儿，狗剩就站在了台前，有一个工作人员站在他身后给他绑绳子，班上同学零零星星在喊：「狗剩，加油。」
　　他冲下面挥挥手，文璎珞发誓看见他脸都憋红了，他站了大概有三分钟，直愣愣地跳了下来。
　　下面的人一声惊呼，只见他快要接触水面的时候弹了回去，在半空中又弹了两下，就头朝下慢慢摆动起来。茶馆旁边的小码头有两位工作人员划着充气筏子去接他，他们站在筏子上帮他解开绳子，放他下来，再缓缓划回岸边。他被倒吊在空中至少有五分钟，文璎珞闭上眼睛想：「幸好我没上去。」
　　接着是屎橛子，他绑好绳子，走到台子边上丝毫没有迟疑便跳了下去。因为他又高又壮，所以目标很明显，在空中弹得也高，工作人员放他下来的时候腿上绳子没解开，让他单脚倒吊了好几分钟，文璎珞都想划个船过去帮他快点解开。他坐船回来的时候不停朝岸上的人招手欢呼，看上去心情很好。
　　最后是杜野和乔乔，他们绑在一起跳。方圆跟安嫣一直在给他们拍照，文璎珞喝口茶，觉得又苦又涩，便没有再喝。
　　两个人绑好后走到台边，面对面抱在一起，有人在底下吹口哨，有人在底下拍巴掌。他们站了十多分钟还没有跳，方圆跟安嫣都没有耐心了，「到底跳不跳啊？」方圆边用帽子扇风边说。
　　安嫣的墨镜反着光：「你看那个工作人员好像在喊一二三让他们跳，但是喊了几遍没动静。」
　　「估计是乔乔不敢跳……」
　　话还没说完，只见两个人跳了下来，抱得紧紧的，严丝合缝。弹回去的高度比屎橛子还高，乔乔的黑色短发在空中飞扬，格外醒目。引得安嫣和方圆尖叫连连。
　　充气筏子把他俩载回来的时候，乔乔站在筏子上一个劲挥手，好像凯旋而归的大英雄。一上岸就找璎珞安嫣，抱着她们说：「怎么样怎么样，给我拍照了没？」
　　「拍了拍了，」安嫣调给她看，「你看，还行吧……」
　　「行行行，再给我拍几张。」
　　屎橛子拿过来了工作人员给的「荣誉证书」，两个人捧着荣誉证书合影。

　　下午去一个寨子，爬山的路旁有小溪水欢快地跳跃着，文璎珞踩着小石头路上山，乔乔和杜野走在最前头，两人似乎一夜之间亲密起来。文璎珞回过头，看不到安嫣的身影，她问身边的方圆：「安嫣呢？」
　　「不知道，估计在后面休息吧。」
　　「那我们坐着等会儿她。」
　　方圆手指前方：「好，就坐那儿吧。」
　　前边的路上伸出一块大石壁，投下了阴影，阴影里是孱孱的溪水，但是方圆一开始就说这没准是自来水。
　　两人坐在石壁下，穿着凉鞋，脚伸进溪水里，冰冰凉凉的，好舒服。
　　「今天早上是怎么回事，能跟我讲讲吗？」
　　方圆一闪而过「我就知道你会问我」的表情，认真起来：「我跟你说，你不能告诉别人。」
　　「当然啊。」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早上起床之后，屎橛子和杜野进我们房间，说要找乔乔说事情，乔乔让我先走，我就出来了。」
　　「啊？」
　　「中午我问了乔乔的，后来的事她都跟我说了。」
　　文璎珞连忙问：「她怎么说？」
　　「她说屎橛子和杜野一起来摸她，屎橛子摸她胸，杜野摸她的大腿。」
　　「她就让他们摸啊？」
　　「嗯，我估计她还挺开心的呢。」
　　文璎珞瞪大眼睛：「接下来呢？」
　　「屎橛子摸够了，就走了。我估计是因为他有媳妇吧，他们好了两三年，不可能为了乔乔不要他媳妇。」
　　「那杜野呢？」
　　「她说，杜野把她带进厕所，两个人一起洗澡，然后她给杜野口了……」
　　「口了？」文璎珞压低声音，望望四周，发现没有人在听她们说话，便看向方圆的眼睛。
　　方圆脸上平常的笑意一丝都没有，只垂低着眼睫毛，点了点头。
　　文璎珞问：「后来呢？」
　　「后来杜野……射她嘴里了。」
　　「她吞了？」
　　「她说她吐掉了。」
　　「她是自愿的？」
　　方圆小声说：「应该是自愿的，跟我说的时候还一脸幸福的样子。」
　　「她是不是有点傻啊？」
　　方圆用溪水洗洗手，有一片树叶掉在溪水里，她点了两下，树叶顺着漂了下去。
　　「她才不傻呢，没看见现在和杜野走在一起，也许好上了吧。」
　　文璎珞看见安嫣爬上来了，想要站起身：「也是，这是他们的事……」

　　她站起来后，朝安嫣招招手：「你这傻逼怎么爬这么慢？」
　　安嫣憋起嘴瞪了一眼：「姐身体不舒服，要是在平常，早他妈爬上山顶一脚把你踹下去了。」
　　璎珞笑着扶她，方圆把帽子粗暴地套到她头上。
　　安嫣一把摘下帽子，挥舞扇风：「说，刚才你们在那说什么说得那么带劲？」
　　文璎珞看方圆一眼，方圆又把事情对安嫣说了一遍。
　　三个人徐徐走在树荫下，和前面的人后面的人都隔得很远，班级出来旅游就是这样，三人五人一团，绝对是不会一起走的。安嫣「啊啊啊我操」的声音不知道传到了哪里，惊起一群鸟蹬掉树枝飞上晴空。

　　几十公里以外，郑皓阳开着一辆黄色敞篷跑车驶进了文璎珞学校的东门，他不按规矩停车，堵在了广大学子必通的一条道路上。
　　两个男生经过的时候，一个说：「不知道又来接哪个婊/子，」另一个说：「就是，天还没黑，就这么嚣张。」
　　不过在旁边抽烟的郑皓阳没有听见，他一边打量这个学校的女孩，一边找寻女生宿舍的方位。
　　在问了几个人之后，他顺利来到四食堂旁边的女生宿舍。看见宿管大妈不在屋子里，他准备直接上去。这时，从2号楼里出来一个女生，郑皓阳走上前去问：「你好，同学，请问你知道501在哪边吗？」
　　「男生宿舍在那边，」女孩怯生生地说。
　　「我说的是女生宿舍501。」
　　「女生宿舍你不能上去……」
　　郑皓阳决定放弃她自己去找，女孩看见他要上楼，赶紧说：「你找谁？501没人，她们都去野三坡了。」
　　郑皓阳回过头：「你怎么知道？」
　　「501的人我都认识，她们班昨天就去野三坡了，宿舍是空的，你上去也没用。」
　　「那文璎珞也去了？」
　　「你找文璎珞啊，你是他什么人？」女生似乎没什么事，打算跟郑皓阳聊下去。
　　「文璎珞也去了？」郑皓阳没打算回答她的问题。
　　「是啊，要不你打她……」女生话才说一半，就看见郑皓阳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拨了号码，剩下半句话硬生生挤了回去

　　文璎珞正在爬寨子里的「一线天」，这是寨子最高的地方，树木翠绿，比山脚下多出几分寒冷。说是「一线天」，就是一块大石头中间劈开一条缝，让人在中间行走。杜野和乔乔已经走到了最里头，安嫣和方圆站在璎珞身后，排着队往前走，因为缝太窄，行走的时候有些困难。
　　文璎珞手机响了，她看看手机，只有两格信号：「谁挑这个时候来电话？」她按下接听键，一阵嘶嘶哑哑的噪音传来：「喂……文璎珞，你在哪儿呢？」
　　「我在……黑风寨……」她不记得这是什么寨子，胡乱编了一个。
　　「你怎么跑那种地方去了？」
　　文璎珞莫名其妙，对着手机大吼：「你是谁啊？」
　　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震动回荡，身后的安嫣说：「文璎珞你他妈小点儿声，再喊把就你丫卖咯，留在这儿做压寨夫人。」
　　郑皓阳的声音从手机里断断续续传来：「我在……你们学校，你什么时候……回来？」
　　文璎珞忽然听出来了他是谁，于是把手机拿到离自己稍远的地方，伸远伸近地说：「喂，我这信号不好，就这样，挂了。」
　　她放下手机，回头对安嫣严肃地说：「刚才有个人要买你，我已经五块钱把你给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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