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亭外

　　牛清波听后，不禁对岳银屏又敬佩了几分，她虽是女儿家，可并没一味受那些诗书礼仪的禁锢，向的达官贵人家小姐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窝在绣楼里做针织女红。相反的，她对政治格局格外关注，又喜欢骑射，枪法也很精通，岳飞元帅十分喜爱这个女儿，平日有空时便指点一二，据说她小时候还把她带在身边在军营里生活。
　　岳银屏忽地低声一叹，“如今家里只有我们几个了，爹爹们生死未卜，娘亲们年纪都大了，我们要团结些。”
　　牛清波、张仪知道岳银屏再说王贵背叛岳飞元帅的事情，心里不禁都十分愤慨，可一想到憨直的王崇明，不知他要如何去面对事情的真想，心里又有些难过。
　　三个人进了屋子，牛清波见娘亲陆颖正坐在窗前安慰岳亭娘亲李春，张仪的娘亲坐在一旁，看见张仪进来，走过来拽着他的衣服哭道：“仪儿，娘可见到你了，你爹他······”说着，拿手绢捂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陆颖和李春见了，也跟着哭了起来。常言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屋子里三个女人一哭，几个半大小子都没了主意，垂着手，心里烦躁，又发不得火。
　　“娘，两位婶婶，快别哭了。”岳银屏说道，“等天一亮，我就去大理寺，如今皇上只将爹爹关押，并未说是何缘故，那事情就好办的多。”
　　“二姐，我跟你一起去。”岳亭说，“万俟卨那个孙子和秦老贼一丘之貉，如果不行，我们就带着三军将士冲进去把爹和叔叔们救出来。我岳家将几十万人，不信救不出。”
　　“阿亭不要胡闹！”牛清波说道，“大理寺岂是胡闹之地，如若那般，岳伯伯的罪名才要做实。现如今，我们万不可贸然行事，说不定周围有无数人正盯着我们，巴不得我们犯错，一起关进去。”
　　“清波说的对！”一声苍老但却威严的声音传来，紧接着，门被推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妇人走了进来，老人环视四周，厉声道，“春儿你们三个都给我把眼泪逼回去，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你们身为元帅夫人、将军夫人，难道只有享福的能耐，没有受苦受难的本事！”
　　几句话说得李春三人都止住了哭，李春从床上下来要去搀扶老人，“娘，你怎么来了。”
　　老人正是岳飞元帅的娘姚彩莲，岳老夫人避开李春，对着岳亭、牛清波几人说：“你们也是，不过是这么点事，就坐不住了，要是日后遇见什么风雨，可不得吓破胆子，几个大男人还不如银屏一个女儿家家，不知害臊。”
　　岳亭还嘴：“奶奶，我是想去救爹。”
　　岳老夫人瞪了一眼岳亭，“你爹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他若不是有了主意，怎么会让人轻易带走？快把参军带过来，我来问问他。”
　　岳亭应了声，出门把参军带进来。那参军三十来岁，黝黑的面孔，看上去分外忠厚老实。
　　“属下拜见老夫人。”
　　“坐吧。”岳老夫人上下打量参军一番，“你叫李大勇，跟着元帅有八九年了吧。”
　　“是，属下是九年前跟的元帅。”李大勇对岳老夫人说。
　　“嗯。”岳老夫人点着头，眼睛望向李大勇说，“你把当时的情况给我说说，这群人都嫌我老骨头，不肯告诉我。”
　　“娘。”
　　“奶奶。”
　　岳亭几人面露愧色，但一个个在岳老夫人凌厉的目光下，又都噤声不语。
　　“是。”参军说着把当日情况一一说来，岳老夫人听后，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才让参军回去。
　　“老夫人。”参军临去前说，“元帅待我们恩重如山，弟兄们都知道秦老贼一味想和谈，对金狗投降，所以才定下计策冤枉将军。弟兄们说了，明日一早就去大理寺，倒要看看秦老贼如何对待元帅和将军们。”
　　“难为你们了。”岳老夫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花白的头发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银光，岳亭忽然觉得她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背也佝偻起来。“你先下去吧，带着兄弟们好好休息，明日万万不可去大理寺，不然，只能是害了你们元帅和将军。”
　　“老夫人！”参军还要说些什么，但是牛清波却给他个眼神，他只好退下去了。
　　“你们都过来，听我说，中间不准打断。”岳老夫人把李春、岳亭等人招呼到身边，她看着自己的媳妇和孙儿们，眼睛不可控制地淌下两行浊泪，“你们为我好瞒着我，我都知道，但是我看着那几个孩子长大，他们都是我的儿啊······
　　“如今，恐怕是再也没有相见之日了······”岳老夫人悲悲切切地把这几个字说出来，浑身上下的力气也似乎随着那最简单却最悲惨的字。想她年轻守寡，为抚养儿子长大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委屈，但老了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能不伤心难过。
　　“娘······”李春哭着说，“我已经派人联系了福国公，明日再让阿亭去见四王爷和杜大人，他们为官清廉，定会替鹏举讨个明白。”
　　“你现在立刻叫管家把库房的钱财衣帛等物都分给家里人，让他们及早离开，一刻都不得耽误。”岳老夫人对李春说道，又向张仪娘亲王诗说，“二媳妇你带着仪儿回家，也同样的遣散家中众人，钱财不样不留，之后速速过来。”
　　岳老夫人把张显、牛皋等人都当成自己亲儿子对待，总是“媳妇”“媳妇”地叫，王诗听后，二话不说，带着张仪往家里去。汤均说道：“奶奶，我去陪二伯母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好，你们三个务必小心，快去快回。”岳老夫人嘱咐完毕，对着陆颖说，“四媳妇，如今老四他不知在何处。”
　　陆颖眼睛一酸，“娘，对不起，大哥这样了，老牛他却······”
　　“傻孩子，别自责，我四个孩儿，死了一个，两个生死未卜，好容易有一个全须全尾的，虽不知在何处，但心里也有些宽慰。况且，我了解牛儿那孩子，表面上看着莽撞，但心思却很细腻，他又极重情义，往些时候遇到多少大风大浪都不曾对他大哥说半个不字，现如今，更不会自己独自逃命，定是他大哥让他如此做的。”
　　“真的？”陆颖半信半疑。
　　“你现在带着清波回家，一部分钱财分给仆人们，留一些好带在身上的，及早出城，去陕西找福国公韩世忠。”
　　陆颖惊诧道：“娘？这是为何？”
　　牛清波也问道，“奶奶，你是不是要敢我们走？”
　　岳老夫人看向岳银屏，岳银屏心咚咚地跳了起来，她觉得岳老夫人下一个“安排”的就是她了。果真，岳老夫人让她到近前，摸着她的手说，“我的银屏啊，奶奶就你这么一个孙女，最疼你也最相信你，你也马上去收拾收拾，和清波娘俩一起去陕西。”
　　岳银屏脸色发白，拼命地摇头，“奶奶，我不走。”
　　“银屏，你爹已经把你许给清波了，你理应跟着他走。”
　　“不，奶奶，我姓岳，就算我嫁了清波，也不会走。”岳银屏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知道奶奶想着多活一个是一个，但是如果父母兄弟都没了，我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连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奶奶，你不是说最疼我么？那就不管刀山火海，生生死死，让我陪着你吧。”岳银屏“扑腾”一下跪在岳老夫人面前，趴在她的膝盖上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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