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如初

　　燕妃已经跟着李昊去行宫了，这当然也是我故意支开的，既能得到她的感激又能方便办事，何乐而不为呢？慧贵人所在的侧殿果真是名副其实的“侧殿”，这里终年都见不到阳光，阴冷潮湿，身体肯定会受不了的，更别提她本来就一直有病卧床。

　　燕妃原来也是如此嫉恨于她的啊，让她居于等同于冷宫的侧殿，从身心上给她双重打击，这宫里果真没一个简单角色。小银替我推开门，一股药味扑鼻而来，里面更昏暗，真是难以想象她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

　　“你们？”一个怯懦的女声从旁边传来，小银低呵道：“见到皇后娘娘还不下跪。”她吓得腿一软整个儿趴在地上了，“奴婢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奴婢……奴婢不知……”我无声地用唇型训了小银一句，转头走到她旁边，亲自扶她起来柔声说道：“好了，起来吧。不知者无罪，本宫不会怪罪于你的。你是被派来照顾慧贵人的？”

　　她弱小的身体还是微微发颤，低头不敢看我，只是不住地点头。“呵呵，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呢，带本宫去见见慧贵人吧。”我轻拍着她的手背让她安下心来，她乖巧地将我引进内室。不知道这两年慧贵人变成什么样了呢，如果早已自暴自弃的话可是会破坏我的计划的。

　　小婢女撩开帐幔小声地唤着她：“主子，皇后娘娘来看您了。”我努力想看清帐内的情况，无奈这里实在太昏暗了什么都看不见。一个激动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在哪？快扶我起来，快！”可能是说的太急她被呛到了，咳了一会才缓过来。

　　我走近床边，“慧贵人，本宫在这。”她掀开帐幔挣扎着下床给我请安，我一把扶住她，“慧贵人身体抱恙，本宫准许你不用下床行礼。”“不，皇后娘娘，臣妾很好，小原，快，给我更衣。”她坚持要下床，我也就不好拦着她了，说不定她真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我说。

　　我在厅堂等了一会，她由婢女搀扶着走进来。到我面前盈盈下拜，“臣妾见过皇后娘娘。”我从她进来之后就一直观察着，恩，还不错，这两年她没变多少，容貌依旧，只是清瘦不少，不过这说不定更能惹起李昊的怜爱之心呢。

　　我伸手扶她坐下，“这两年来本宫一直未来探视慧贵人，确是本宫疏忽了。”她未语泪先下，“娘娘，臣妾……”我拿出帕子亲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珠，她受宠若惊地看着我，“妹妹，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呢，这让皇上看到了会如何心疼啊。”听到“皇上”二字她猛的一震，眼泪像决了堤似的一个劲地往外涌。

　　我轻叹，“皇上他可是一直挂念着你，只是自责之前那般冷落了你，现在自觉无颜再见你，特地差了本宫来。”我心想这番话算不算假传圣意呢，应该算吧。不过李昊也要感谢我为他重新觅回美人啊。“皇上他……真的还想着臣妾？”她眼含泪水狐疑地问我。“是啊，他还经常跟本宫说看着兰嫔就会想起你来。”我边说边暗自观察他的表情，我一说到兰嫔她的泪水即刻止住，眼睛里流露出狠狠的神情来，她们果然有问题。

　　“妹妹，怎么了？”我假意叫她，她回过神来，“臣妾……也很想念皇上啊。可惜身处这似冷宫之地，哎！”“妹妹，这次本宫来是接你去见皇上的，这不皇上怕妹妹生他的气，特意离宫几日，给臣妾一些宽裕的日子来劝慰你。”她脸上难掩欣喜之色，脸颊飘上两朵红晕，“娘娘，您说的是真的？”我微微一笑，“本宫什么时候骗过妹妹呢？”

　　许是她想起以前得宠的时候我从未加以责难也就信了，脸上满是期待。我看开始有了效果就继续刺激她，“皇上也觉得这两年亏待你了，但又不敢直面你，只有多宠兰嫔，升了她的位份，也算是给你一个补偿吧，怎么说你们也是亲姐妹嘛。”她本已放晴的脸刷得阴沉下来，死咬着嘴唇，“妹妹，你是不是有心事？不妨告诉本宫，说不定本宫能帮你解决呢？”我语带关切，并拉住她的手以拇指轻抚着手背。

　　她沉默了一会抬头问我：“娘娘，您相信臣妾根本就没病吗？”我一愣，惊讶道：“可妹妹确是卧床有近两载，这……”她冷笑一声，“我就知道这宫里不会有人相信的。”我放轻声音道：“妹妹可否告之本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眼里的恨意一闪而过，起身下跪，“娘娘，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妹妹，快起来，地上凉，如若在本宫能力范围内的就一定帮你，恩？”她重又坐回座位上，眼角快速瞟了一眼小银，我会意，“小银，你先下去吧。”人都撤走之后她顿了一下说道：“娘娘，臣妾卧床是因为这个。”她以手指沾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我大惊，不敢相信她竟会对自己的亲妹妹用这个，这么想来那她对月嫔下手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她见我诧异不语嘲讽地一撇嘴，“娘娘，月嫔她也是中了这个。”果然，我没猜错，可她怎么会有这个？我试探地问慧贵人：“可是一样的？”她点头“养的方式一样，不过东西不同！”“那……”我张了张嘴不知应该如何问才好。她似了然，“娘娘是想问她怎么会有这东西？”“恩。”

　　“哼，几年前我和她外出意外救了一位流落至此的苗人，她为答谢就把这方法教于我们。没想到她居然为了争宠用到我身上来了。娘娘，这事你可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不然会有更多人惨遭她的毒手啊。”她伸手住着我的，恳切地请求道。“妹妹，这么说你也会用这个？”我说出心中的疑虑，宫里有了一个就很让我头痛了，还来一双，真要命了。

　　“是。”她看上去倒是很自豪的样子。“那既然妹妹也会，怎么不自己解呢？”我装做无知的样子，可心里很明白这种程度的蛊毒除了本人，旁人都解不了。她像是早就等着我问这个问题，立马回道：“娘娘，您有所不知，臣妾和她修的虽是同一种，但因各人养出来的都是不同的，所以只有本人能解。”

　　我握紧她的手，一脸忧虑，“那妹妹，你这怎么办呢？如果有个什么意外的，本宫可怎么向皇上交代啊。”她将我满脸无措的样子看在眼里，反倒安慰起我来，“娘娘，您放心，只要臣妾能离开这里就会有办法的。”好戏似乎要上演了！

　　“妹妹，本宫这次来本就是替皇上来接你的，等皇上回来之后就会给你安排新的住处，不过这几天还要委屈妹妹了。不过……”“娘娘担心何事？”她怕事有变故急切地问我。“妹妹，你答应本宫，只解蛊不伤人，本宫不希望这宫里再有任何人因此受到伤害，你们也终究是姐妹，如再发生什么事，怎么说都是本宫管教不力啊。那样的话皇上也会伤心的！”

　　我以帕子轻拭眼角，盘忖着就凭这句话我敢保证你会解蛊又伤人的，一箭双雕的事人人都想做，怕只怕你没这个本事。“娘娘放心，臣妾定当谨记在心决不伤人。”她嘴上这么说可眼底的一抹笑意却未逃过我的眼睛。“有妹妹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好了，出来这么久本宫也该回去了，过几天再来看你吧。”我起身唤小银进来，她在婢女的搀扶下一直将我送到门口，我挥了挥手就转身离开了。

　　今天的事有点出乎我意料之外了，没想到这姐妹两个都是一路货色，斩草除根这个道理我从进宫那时就完全明白的，不然这几年来后宫岂会如此平静，李昊又怎能这么安心地坐享美人之怀呢。接下来几天我到各处宫殿都走了一圈，也发现了一些以前被我忽略的问题，等这件事过去后又要重新整顿一下了。在李昊回宫前一天我又去了一次慧贵人那，给她交代了一些事宜后就回宫等着明天好戏开场了。

　　我得到消息他们大概中午回到皇宫，一大早我就派人把慧贵人接到澜仪宫等着李昊。按例皇帝每次出行回宫都须去皇后处，因此我才能这么大胆地把事情都安排妥当，这中间出了任何差池都会影响我全盘计划的。近中午的时候小太监在外传驾，我忙拉着慧贵人起身迎接。李昊人还没到声音却先到了，“言儿，朕回来了。”

　　慧贵人疑惑了看了我一眼，是在奇怪我和他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吧？别急，接下来的主角可是你！他一进门我们俩就欠身请安，李昊一见我身侧的慧贵人神情一瞬，眼睛里有惊艳还有迷惑，像在回忆她的身份。而慧贵人此时已是清泪两行，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他们对视了良久，我在一旁急的要命，李昊再认不出来那就麻烦大了。我正欲开口掩饰，他一把将慧贵人拉入怀中，带着欣喜和不确定地问道：“可儿？”这两个字可把慧贵人心里所有的委屈都激发出来了，她哽咽地唤着李昊，紧紧抱住他，李昊也动情地更用力地抱她，嘴里念着她的名字。

　　他们拥抱着诉说相思之情早已忽视了我的存在。这让我觉得刺眼，曾几何时我也和自己喜欢的那个人这样互诉衷情过，可现在……

　　我不能离开，只得将脸转向一边避开他们，强迫自己不听不看，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下一步的计划上，可……好象不行。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地飘进我耳中，李昊的柔情，慧贵人的多情都似蚂蚁般细细啃噬着我的心。

　　这一刻钟如此难熬，对我来说就像过了一世纪这么久。李昊最先回过神来，他尴尬地看着我放开慧贵人，我摆出皇后那永远不变的宽厚谦逊的微笑，“臣妾恭喜皇上重得美人。”他想来扶我但看到身旁的慧贵人又有一些犹豫，这连慧贵人都发现了，她不解地看着我们俩，眼睛来回扫视了好几遍。

　　我走上前拉着慧贵人的手对李昊说：“皇上，既然慧贵人回来了，那臣妾大胆做主让慧贵人再入住颖彩阁，皇上您看呢？”“啊？恩，一切由皇后做主吧。”他不知为何一直走神。“妹妹啊，本宫已经派人把颖彩阁重整了一遍，你的东西也让人搬进去了，你现在可以随时回那。以后啊你可要尽心尽力服侍好皇上，知道了吗？”

　　我向慧贵人交代这些话的时候感觉到李昊的视线一直投在我身上，我以前不也经常帮他这样关照嫔妃么，不晓得他今天怎么又抽上了？“娘娘放心，臣妾一定尽心服侍皇上。”她在说这话的时候还羞赧地看了一眼李昊。

　　我吩咐宫人将慧贵人送到颖彩阁，他的视线还是一直跟着我的身影转，“皇上您也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慧贵人那臣妾会代为妥善安置的。”“言儿，你……”他欲言又止。“皇上，如果没什么吩咐的话臣妾想去休息一下，这几天有点累了。”我强扯出笑意，心里有些乱，觉得有些东西需要静下心来整理一下了。

　　“恩，这几天辛苦你了。”我欠身请安迅速离开，虽不愿承认，但潜意识里有想逃避的念头，至于到底想逃避什么，我不知道！我和他应该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他宠喜欢的女人，我继续一人在这宫中挣扎……

　　当晚传来消息李昊翻了慧贵人的牌子去了颖彩阁，小银非常不能理解我的做法。“小姐，您为什么要把皇上往外推呢？”我叹气，他本就不属于我，又何来推让之说呢？况且他在我这宿了一个月怕是早已引起其他嫔妃的不满了，成为众矢之的的滋味可并不好受，荣和命只得其一，我自是选择保命，而我这么急切地要把慧贵人推出来也是为了赶快转移宫中所有人的注意力而已。早上醒来小银就告诉我李昊已经下旨将慧贵人升为慧嫔了，这丫头还很不满似的。

　　皇帝要封嫔以上的宫位就须得到皇后首肯盖上凤印，否则无用。我想这也是大金祖先为了防止皇帝因美色误国才下的铁令吧。我刚用完早膳，李昊下封的恩旨就已经到我这了。拿出凤印用力盖了上去，慧嫔？兰嫔？你们千万不能让我失望啊！

　　今天朝省的时候慧嫔春光满面一扫之前的郁结成为各嫔妃争相讨好巴结的对象。她现在俨然已成为皇帝的新宠，后宫最耀眼的新星。只有兰嫔在一旁冷眼看着她，手紧握成拳，嘴唇抿得紧紧的。

　　她们姐妹俩对视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迸裂出来的火花呢，有意思。我不知道慧嫔会何时下手，毕竟她现在还在兰嫔巫蛊的控制之下，我除了要提防她们两个的毒物之外还要偶尔给点小刺激推波助澜一下。

　　李昊一连在颖彩阁留宿了5天，第六天的时候传出慧嫔身体抱恙的消息，同一天下午兰嫔那也传出一样的病症，御医被指派了一拨又一拨还是毫无头绪，李昊一直两头守着，扬言再治不了就让那些御医通通陪葬。

　　我不知道慧嫔是何时下的手，用的什么方法，只知道这蛊并不致命，她这样做也是为了逼兰嫔为她解蛊，确实，不用这个方法兰嫔是绝不会帮她的。等了三天依旧不见好转，看来这两人是杠上了，对这种互掐的行为我可是很乐意再多插一脚的。“小银，走了，我们去见皇上。”

　　我去到未央宫——他的寝宫，阴德海一看到我有些惊讶，印象中国无大事我是从不去那的。“皇后娘娘，皇上在休息，您……”他为难地看我。休息？撒谎也不找个好一点的借口。“本宫有事找皇上，既然他在休息，那本宫……就等一会吧。”

　　他本来以为我会离开没想到我一转弯决定留下，那张脸阴转多云转阴真是变的极其干脆利落。他苦着脸进去过了一会出来说：“娘娘，皇上请您进去。”“多谢公公通报了。”我让小银在外面等着独自进去。李昊颓废地坐在龙椅上，估计还在为那对姐妹的事情闹心。“臣妾见过皇上。”他抬头看我，眼睛里突然有了神采，“言儿？来，到朕这来。”

　　我当做没听到在他面前跪下：“皇上，臣妾是来请罪的。”“言儿你何罪之有？”他快步走到我身边欲将我扶起。我执意跪着，“臣妾身为皇后却让兰嫔和慧嫔得上如此急症，惹皇上费心，实在无颜见您。但如果臣妾再不积极寻求除病良方就真的愧对天下了。”我语气恳切，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硬是挤出几滴眼泪。

　　“言儿，朕知道你也尽力了，这件事任谁都想不到的，你也不要自责了。说到底朕也有错，没能保护好你们。”他将我扶起坐下还亲手把茶递给我。我接过喝了两口在心间酝酿了一下开口道：“皇上，关于两位妹妹的病症臣妾有个大胆的猜测。”他一听立刻来了兴趣，“快说！”“臣妾……”我在犹豫到底要怎么说才能将他的愤怒值降到最低，“臣妾觉得两位妹妹的病症与中了巫蛊后的症状相似……”

　　他用力一拍桌子打断我，“不可能！在朕的统领下宫中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秽物出现！”他果然怒了，那小宇宙燃烧的异常激烈。“皇上，臣妾也是思虑了良久，几经求证才决定来见您的，您能不能听臣妾把话说完再下定论？”他渐渐平静下来，挥手示意我继续。

　　“皇上，两位妹妹甚至月嫔都是在好端端的情况下突发急症，而且时好时坏，这时间竟能把握地这么好，就像是……”他看了我一眼接过话说道：“像是被控制了一样。”原来他也知道！“朕也有想过这个事情，可你怎么能把它和巫蛊联系起来？依朕所知，这巫蛊都是由剧毒之物做成，可儿如果真中了巫蛊，那么这两年她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我抿嘴摇头，“皇上，您有所不知，并不是所有的巫蛊都会致命，有些只是用来控制对方而不会取其性命？所以臣妾才会往这方面想。”“当真？”他还是怀疑，“那怎么才能证明她们确实中了巫蛊？”我亦无惧直视他，“找懂蛊的人来看自然就知晓了。”

　　“言儿，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他尽量用平常的语气小心地问我，其中的浓浓怀疑之意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他的怀疑也是正常的，一位从未出过中原的女子却对远处苗疆的巫蛊有这般了解，换做是我也会生疑的。“皇上，臣妾无须争宠。”

　　怕是因为那点心思被我看穿了，他的脸一下红了急切地解释道：“言儿，朕不是那个意思，你多虑了。”我对他的解释不以为意，“皇上，此事关系重大，臣妾希望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不要将之宣扬出去。如果真是巫蛊，那这后宫所有人包括臣妾都有嫌疑。”他点头称是，“可一时之间上哪去找懂巫蛊的人，朕怕她们等不了这么久。”听这意思是想要我出面找人咯？笨蛋才会明着趟这混水。

　　“皇上，国家这么大，总不缺奇人异士。”他失望地靠在椅背上，神色黯然。“皇上，臣妾先行告退，不打搅您了。”其实在我谋划的最初期就通知父亲去找了懂巫蛊的人以备不时之需，现在算来也有一段时间了，那人应该要到了吧。不过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让她们姐妹就这样耗着，拖到我需要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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