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忧郁

　　1992年6月3日星期三

　　毕业了,下午校长老古给我们开会时说我们已经不属于这个学校了。他把我们大骂一顿,说不知道学习,哪届高三也没这么散。他还奉劝好学生抓紧,不好的也不赶鸭子上架了,社会也需要体力劳动者。
　　从学校回来,海他们都无精打采的,我说不上什么感觉。一下午没有见到王瀚,不知道他在哪.下午宿舍就我自已在,好希望他能来,想问问他有什么打算。
　　可是,这家伙,死哪去了?晚上六点多了,他也没露面,也许是回家了,反正这两天不上课.我自已呆在宿舍还真有点害怕,一会我也去学校吧。

　　1992年6月7日星期日

　　4号回家了,5号又回来上课,小娥,老英还有勇都给我带了粽子,有这么多朋友关心我,心里很感动。我已经绝望了,我不可能考上了。不过我还是交了三十块钱坐到了教室,因为我们已经毕业了，所以再上课要交钱了。
　　这也许是我学生生涯的最后一个月了。我不指望能考上,只是不想分数太低了丢人罢了。最后一个月，小娥和老英他们都不来了,王瀚难道也不来了?我座位周围都没人,一个人孤零零的很难受。

　　1992年6月8日星期一

　　雨下了一天一夜,学校院里全是水,今天全校停课。晚上我穿着水靴想趟水去学校,我小心翼翼哆哆嗦嗦趟着水走着,风吹走鳞鳞水波,感觉分明水面是迎面扑来,真令人头晕目眩.立足不稳,险些载进水里学游泳.我只好退了回来，我才明白，这就叫晕水。
　　我一直不愿意承认我对他的感情,我甚至想毕业后就说白白,但我心里却又无论如何放不下他.这两天他没来我怅然若失，估计他也会有同感吧。
　　昨天晚上他来我们宿舍,燕子在洗脚,我没让他进来,出去问他有事吗,他问前天开会老师说了啥,我告诉他说不交三十元就不让上了。他就匆匆走了.我后悔没有给他拿钱,他也许是没钱交了吧。后来可欣说看见他在舍办,我托海给他捎去三十块钱。
　　今天晚上回来时看到他们宿舍灯亮着,我很想进去看看他,可还是径直地走了过去,没有去敲他们的门。
　　我甩甩头,可是全是他的影子,我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想起他。我本打算毕业后不再回来重读了,可是我不想离开他。但是我还是不能相信他是爱我的,也许他是真心的,但是这可能根本不是什么爱情,只是一时的“日久生情”,分别之后自然就淡了,这种所谓的“爱”也许不会长久的。

　　1992年6月27日星期六

　　这些天真难过,白天能热死人,晚上蚊子能咬死人。
　　王总是无可奈何地对蚊子说，“你们都来咬我好了，不要咬我的秀哟！”我笑了。
　　王的钢笔坏了,早就想买一支送他,可是直到今天才抽空去了商店。天气真热,跑了三个商店才买到一支比较称心“银雕笔”,银色的笔杆上雕着龙飞凤舞。
　　晚上去班级给了他。班级里又闷又咬,早早就回来了,可还是被蚊子给咬了几个大疙瘩。宿舍里也热得要命,刚吃完一根雪糕,转眼又是一身的汗。高考时天气可千万别这样,这么热,让人心焦气燥,怎么能考好！

　　1992年7月13日星期日

　　终于高考结束了,一切都过去了。这几天老天还挺照顾我们,天气一点也不热。今年的考题我不难,坐在考场里我才后悔没有好好学,题都是见过的,可是都没记住,不知道怎么回答.出了考场,我很想哭,考得太惨了。我下定决心,明年我回来一定要好好学习,并且一定要考上。

　　10号晚上,我们宿舍准备好好疯一晚上,巧丽从她姐家借来了大录音机。七点半了,我从窗口看见王瀚过来,就下楼去拦住他,他说正要来我们这里,我说冬雪正在洗头,现在不能进去,他说那我们出去走走吧,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我们沿着铁路往迎南走。他一边走一边唱着歌,不知不觉我们走出去了很远。他还要走下去,我说不行,我累了,回去吧。他让我晚上去他租的房子那里,说我们一夜不睡。我说不行,我们宿舍的人在等我呢。
　　他说,你们倒热闹,我一个人多没意思。说完就往前跑去,一直到看不见影了。我跟着往前走了一会,不由地害怕了,四周一个人也没有,真有点恐怖.盼着他快点回来,可是又过了一会,还是不见影。
　　我生气了,心想,我再往前走100根枕木,要是还不见人影我就回去。我低头数着,直到100,还是没有。前面就是迎南小桥了,我决定过了桥从大道上回去。走过桥,看见他正坐在桥那边等我,我只当没看见,跨过沟朝大道上走去。
　　他喊,你干什么?我说找条路回去。他追了上来,“怎么了？犯什么病了！”我不理他，只顾走自已的。
　　他拦住我，到底怎么回事？我说，谁叫你跑没影了。他说，“我不是在前面等你嘛。”我说，“可是你跑了那么远，我很害怕，要回去了。我想我数一百条枕木如果看不到你我就回去。”说完我接着走。
　　他过了很久才追上来。“真神呀，你！说走就走呀，我都看不见你了还走，我再不追上来你是不是自已就回宿舍了？”“是。”他停住了，很生气，“那我算什么东西，我在你眼里一文不值吗？”我怕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就停了下来，又找不出什么可以解释，只好说，“别这么说。”我们开始往回走。
　　他叹了口气，开始唱歌。我说，“这歌挺好听，叫什么名字？”“青春祭坛。”“哦，名字没听过，歌挺熟悉，好象在哪听过。”“当然听过，有人经常死皮赖脸地唱给你听。”我这才想起他经常唱这首歌，而且名字我也问过好几次了。
　　他不唱了，找个地方坐了下来，把自已骂了一通，说他整天死皮赖脸地跟在我后面转，而我跟本瞧不起他，真是又傻又笨。
　　我只有说“没有呀”“不是呀”的份儿。我拉他起来，他不肯，说你想走自已走好了。我说“不敢了。”“不敢？你还有不敢的时候，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我再回来，我还没坐够呢。”
　　我说，“你不要逼我。”“逼你？哪敢呀，你多神，说走就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好说好劝，他才站起来又跟我走。边走边嘟囔，“你也不高呀，为什么我在你面前总是矮半截。我已经对你快没有耐心了，你说以后怎么办？”
　　我不吱声。他又问，“要是刚才我不来追你，是不是你自已就回宿舍了？”“是。”“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你是不是还要走？”“。。。”“是不是？”“是。”“那你走吧，现在就走吧。”他又停下了。
　　说了很多好话，他还是不放过。我只好说，“那好吧，求你一件事，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算是给我留点面子吧。”说完我转身就跑，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下来。
　　他忙追过来，我也没停，正好到了往贮木场走的那个路口。他抓住我的手把我拉进贮木场，然后用力把我的手一甩，我趔趄了一下，站住了，想了一下还是往回走。
　　他两手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摇晃，“我在你眼中到底算什么，你说呀，你说呀！”我转过去不理他，他居然伸手去扳我的脸，“你看着我！”我用力挣脱，他又抬起我的脸说，“让我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没见过这么神的脸，温馨在我面前也不敢抬腿就走，数你最神。”
　　我推开他，看着路边。他也站在那里不动，呆呆地看着路边。后来我看到他在抹眼泪，就走过去推他，说，你别这样啊。
　　他还是站着没动，我不忍，忙道谦，“对不起。”他仍在流泪，我掏出手绢给他擦眼泪。他无奈地说，“走，我送你回去吧。”我去握他的手，他抽回去了，我又握住，他又抽回，算了，由他吧。
　　一辆货车开过，他呆呆地看着，喃喃地说，火车走了，它十一点钟还会回来。我拉了他一把，他一边跟着我走，一边不断去回头去看他的火车。
　　回到宿舍已经十点多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的，他说还要回去看火车。宿舍里录音机在唱个不停，我勉强和他们说笑了一会，却终于忍不住趴在床上大哭一场。
　　水月和海劝了半天，好容易才收住。第二天一大早，我一个人在铁路上遛了一会儿，心中所不出是什么感觉。
　　回来路过他们门口，没有动静，我想去看看他，可是没敢。后来巧丽说去他那了一趟，他刚起床。我才鼓起勇气过去。他是刚起床，脸还没洗呢，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见我来了，让我坐下，却爱搭不理的。
　　我开门见山去问他，“你想和我分手吗？”“是怎么样，不是又怎样？”“是我就把应该还给你的还你，不是就算了。”“钢笔要不要还你？”“不用了。”他不再说话，我追问，“你就说是还是不是好了。”
　　他说，“我最不喜欢做单项选择题了，你来这就这一个目的？”我没说话。
　　他接着说：“你到底想没想过别人。。。”
　　我打断了他，“我该走了。”我不想再呆下去，他不说算了，要是我逼他，他一定会说“是”。我怕他会说出来。
　　我刚回宿舍，江勇就来看我了，不一会，哥哥来接我了，我就坐哥哥的摩托车回家了。没见到他，我托水月替我告诉他一声，我走了。

　　不知道他这个假期过得怎么样。我已经向他道歉了，他还不解气，我也没办法。想想我也挺伤心的，长这么大头一回这么低三下四地说了这么多好话，没想到第一次说了就不好使。想到他我就会感到一阵阵心痛，这种感觉真的好难过。不去想我又做不到，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真的要分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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