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忧郁

　　1992年5月2日星六

　　五一不放假.今天上午,老师突然按照这次模拟考试的成绩分座。真缺,明摆着搞两极分化,把差生隔在后面.我这次考得太差了,坐在原来位子上没动,不过我可是坐在第五排呀,江勇在我前一排,王瀚在我前两排,不过庆幸的是小娥还挨着我坐着。
　　我本来还在想五一要不要回家呢,一气之下连假也没请就回家了。
　　中午,妹妹正要送我去客运站,正巧遇上王瀚,他说正要去客运站捎点东西,于是我就让妹妹回去了。
　　路上我一言不发,他问,怎么了,不高兴?我说没有,也没有什么可高兴的.他说,“老师也真是的,把我分在前排很别扭,我可是抄上去的。”我说,“你也没抄什么.再者说坐在那里也好,可以促进你学习”他说,“停吧。”哼,停就停,我也就不再说话了。
　　到车站遇到了老朋友阿香,我就和她聊起来,把他晒到了一边，他就去看打台球的去了，直到该检票了,他才走过来,我冲他笑一下,就进了检票口.

　　回到家我要去苗圃帮忙,妈说不用我,去了我也干不动。妈和三姐早上天不亮就走了,晚上快黑天才回来。爸爸这两天腰痛,干不了,在家做饭。爸爸告诉我要好好学习,要是一年考不走就再补习一年,我什么活也干不动,不学习下来怎么办,只有考学是唯一的出路。在家也帮不上什么忙，我还是回学校上课去吧。

　　1992年5月4日星期一

　　在家才呆了一天,今天又回到学校来了。一到学校,先遇上海和玉,她们很高兴地过来和我拥抱.然后又遇上江勇和小娥,她们象久别重逢一样兴奋,还有巧丽见到我也很高兴.下课出来又遇上冬雪,可欣和燕子,大家都很兴奋,不知道为什么都这么高兴,以为我不会回来了?
　　王瀚找老师换了座位,又回到我旁边了,只是丽坐到了最后一排,她回家回来晚了,没有座了.这两天也没怎么学习,明天一定要补回来.

　　1992年5月12日星期二

　　很久没有写日记了,这几天去牡丹江替人家考成人高考去了。5号那天水月有病住进了医院,我和海在医院里陪她了,6号学校放假,没地方呆,又在医院住了一天,7号天下起了雨,只好还呆在医院里,晚上水月打着雨伞把我和海送到火车站。
　　11号早上我们才回来,一下火车我就看到水月和王瀚来接我们了.我很兴奋,一下子扑向了水月,问她病好了吧，然后才和王瀚打招呼,把他气坏了。
　　他说这几天没见到我，他也没有了精神,脑袋发空,说我偷了他的东西。我故作惊讶说,没有呀.他说,你忘了吗?我怕他再说下去,只说了句我可没偷,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1992年5月14日星期四

　　晚自习,王瀚递过来一张纸,我一看,吓了一大跳.内容如下:
　　“秀，我爱你，我是认真的。我越来越发现自己已离不开你了。今天早上醒来，满脸的泪水，让我心中苦涩万分。
　　（他在上午告诉我，他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我俩坐在一起聊天，后来又来了一个人，我就离开了他，倚到那个人的怀里，他气得恨不得给我两个耳光，于是跑了出去，他希望我会追出去，可是没有。醒来才三点钟，可是再也睡不着了。）
　　如果这个梦是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自已该怎么办了。好担心，如果你不是真心爱我，有一天会离我而去，带走了我的心，叫我如何是好。
　　许多话早想对你说，可是嘴笨得要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办法，只好用笔来写。可是写出来的，仅仅能表达我的意思，表达不了我的感情。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了解，我的感情是多么强烈。我可以说爱你一千遍，写爱你一万遍，但这些又怎么能表达我的心情呢？
　　我希望你能了解我对你的爱，真的，好希望！希望你能明白，我虽然不是最好的男孩，可是我爱你，我愿意为你付出我的一切，会细心地照顾你，关心你，你不要去找别人好吗？我这里很安全，不要离开我，答应我，好吗？”
　　呵呵，好象我当时并没对它做出什么反映，只是读罢就收了起来，什么话也没有说。

　　1992年5月16日星期六

　　今天晚上不上自习,王瀚约了我出去玩。我们还是沿着上次那条铁路去了贮木场.我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在铁轨上,听他东几句西几句地唱着歌。
　　后来,他说我问你一道地理题吧。你说洋流在流动过程中只流出没有补尝会怎么样？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故意装傻，说不会这样吧？
　　他接着说,我就象这洋流,光付出,没有收回,总有一天会干涸的。
　　我低头不语,心里在抗议,你怎么知道我没付出感情!
　　他说，“我觉得你好象不是第一次谈恋爱吧？”我很来气,第一次就是第一次,我没有必要骗他吧。哼,气死我了。
　　他见我不高兴了,又说,“是我自已胡思乱想，可是你一天到晚把我弄得五迷三道的，我真的弄不懂你到底爱不爱我。有时候我觉得是在死皮赖脸地缠着你，我的自尊心已被你一点点地敲碎了，在你面前我总是比你低。你让我追得好苦，我第一次追得这么苦。我们靠得这么近，同桌，又是住宿生，却这么难攻到你的心里。”
　　我倚着木头站着，低头不语。他说：“你怎么不说话呀？哼，换了别人我转身就走，可是对你我总是狠不下心来。放假这几天我总是想着你，我以为你也会一样，可回来一问你说没感觉，太让我伤心了。”
　　我仍然不说话，我有我的矜持，我总不能说，我也想着你吧。
　　我们后来坐下来。他仍在不停地说，“你真的把我弄糊涂了，你到底爱不爱我？”
　　我说，“现在不要说爱，我们还负不起这个责任，没准以后谁会改变呢。”
　　“你会不会改变？”
　　“不知道。”
　　“不行，爱你就是爱你，我不说喜欢。你离我这么远，哎，我都不敢碰你。”
　　我不忍心，伸你给他握住。他这才靠近我坐下来，伸手把我搂进怀里。
　　过了一会，他说我想亲你。我说，不行，我还没爱上你呢。他说：“那你怎么会倚到我怀里，你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接着说，“可是我爱你呀，让我亲你总可以吧？”
　　我没有动，算是默许了。
　　他低下头来，用牙齿轻轻咬我紧抿着的唇，把舌尖伸过来，我仍抿着嘴。他抬起头，“为什么不张嘴？你的初吻不肯给我要留给谁？”
　　我心里想，我没想留给谁，可是我根本不会接吻呀。
　　他紧紧搂住我，“秀，你会不会爱上我？”
　　“不知道。”
　　“你爱上我吧，行不行？”
　　我说，“你还不了解我，我什么也不会干，我不会做饭。。。”
　　“我会，你还有什么借口？”
　　我没有什么借口。“我真的没有什么好的。”
　　“不，秀，我爱你，你嫁给我吧？好不好？”
　　“别说了，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么早，时候不早了，我们应该回去了。”
　　“那你亲我一下。”
　　我扭过身去，不行。他抚摸着我的头发说，就一下，我们就回去。
　　我想了一下，同意了。可是我刚把嘴靠近他的脸，他突然把嘴靠过来抵住我的唇，我慌了，忙躲开。
　　“为什么要躲呢？让我亲一下不行吗？”我趴在他的臂弯里不肯抬头。
　　他轻轻整理我的头发，“真是小鸟依人。亲我一下吧。”我不肯，刚才要不是他捣乱我就亲他一下了。
　　“我不动，也不看你，你亲一下吧。就一下，好吗？”
　　我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很快地吻了一下，忙松开。
　　他笑了，“我的秀真乖。”然后我们就回去了。

　　1992年5月24日星期日

　　一星期也没学习什么,又白白过去了。这一周在江勇家睡的,她父母出差了,哥哥值夜班,我去和她作伴.今天他哥不值夜班了,总算可以回来睡了。
　　晚上和王瀚去粮库那里遛哒,他说昨天晚上他晚自习上到一半就走了,去曹涟漪家了,她现在在胶合板厂上班，昨天受了点伤。他在她家呆到十一点多才回去。而在前一天晚上曹涟漪的男友只呆到十点就让她赶走了。
　　见我对此没什么反应,他叹了口气,说,“看来你真的是不在乎我呀.我追你怎么这么费劲,为什么得不到你的心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低头不语,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他在时我感觉好象超真的不在乎他,可是看不见他我会坐立不安,什么也没心思做。
　　上次他说如果他的感情只付出收不回,那么当他的感情全部付出之后就会离开我的。一想起这句话我就有一种难言的感情,一阵阵心痛的感觉,我觉得我要是要发疯一样,真想不顾一切地拉住他,对他说,不要离开我。
　　可是我说不出口我爱他,也许这根本不是什么爱,只是一时的冲动,我必须压制我的感情,我还小,我也不懂这是不是爱情。真的不懂,我迷惘得要命。不过我必须学习了,他说了,只要我们考上大学，他第一学期就带我回家.可是,我能考上吗?

　　也许我应该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了,要是真的拖到有一天,他完全失望了,离开了我,我也许会后悔莫及了。以我的性格,即使是再伤心恐怕也不会去挽回。
　　可怎么和他说呢?先拟个稿吧.“王瀚,我们应该认真学习了,我会努力去考的,不过如果考不上我恐怕不会回来重读了,你安心读书吧,我会回家去等你。只是,你目标转移时别忘了告诉我一声,别让我傻等。”

　　1992年5月25日星期一

　　写好了的条子今天又没勇气给他。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给他，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爱他,现在下决定是否有点早了。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急切要我的答复呢,每次都要追问一阵子,我这样拖下去他会不会真的失望,我感到他已经有点失望了。我不想答复,可又怕拖下去会失去他,他会不会离开我?
　　我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1992年5月26日星期二

　　在宿舍躺了两天,看书的效率低得要命,学校这两天开运动会，下午去学校看了一会运动会,然后又看了一会书才回来,路过小铺顺便买了两袋方便面,因为已经过了开饭的时间了。
　　回来遇见王坐在宿舍门口,我冲他笑一下,他说,“刚回来?挺用功呀。”我点一下头,他又说,“晚上出去走走吧,七点钟我在宿舍门口等你。”我又点一下头。
　　往贮木场的路上,我对他说,我今年肯定是考不上了,考完试后我会在家呆着,让他找别人的时候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他说,你的意思是肯在家等我是吗?我说嗯。
　　他说,你也回来重读吧,留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去找别人了,要不然,没准!
　　我说没事儿,只要别忘了通知我就行了,我不想重读了.
　　我们从贮木场一直走到苗圃,那里的景色很美，一片片绿油油的小树苗，一簇簇香气袭人的丁香花。他折下一支送给我，我小心翼翼地夹在书里。从七点遛到九点钟才回去,玩得挺高兴.现在我要学习了,我一定要尽力考,我不想重读了.

　　1992年5月31日星期日

　　上午宿友们都上学校了,就我自已在。后来王瀚来坐了一会儿。闲聊了几句,不知道怎么提到了温馨,他说他刚见到她时,“眼神接触的霎那,有触电的感觉,羞得潢脸通红,说话语无伦次,一种失魂落魄的感觉。”
　　那才是爱情吧,一见钟情的爱,我们不过是日久生情罢了,一旦分开就会淡了。于是我告诉他我没爱上他,以后也不会和他一起出去玩了,让他马上出去。
　　他不肯,笑着盯住我,我忽然想哭,打开门让他快走。他却伸手把门推上,我用力拉开门,却止不住泪水,我回头趴在门后的床上,他走过来说,“你在说谎,要不为什么要哭?”
　　我站起来,用力擦干泪水,过去把门开得大一些说,“你走!马上走！”他这才往外走,边走边说,“那我先走了。”我怕水月她们回来看见我哭过,连忙用毛巾擦干泪水,拿起一本书装作看。
　　我想我早应该了断了,我为什么还这么犹豫不决！反正他两个月前提出的问题我从没有明确答复过,现在我要告诉他,“不行,我不愿意。”

　　给他的条刚写好,他已经托人捎过来一封信,求我别生气,他说是因为太爱我了，才来试探我一下。上次他拿曹来试探我，我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感到心里没底。想看看我对这件事的反应是什么。他的话那么真诚,我的拒绝变得苍白无力了,我好容易下的决心又被击溃了。
　　晚上他让水月捎信约我七点出去。心情不好,不想去,可是一想明天就要考毕业试，我还是照顾一下他的情绪吧,否则他今天晚上也许不好过。
　　我按时去了。可是路过他们宿舍门口,没人,我独自来到铁路上,也没有,也许在前面?我慢慢沿着铁路走着。
　　后来后面跟过来一个人,挺高大,有点象疯子可是并不疯,就跟在我后面走。这里挺偏僻的,我吓得忙转身跑了回去。
　　路上,遇上王瀚迎面走来,我装作没看到，拐到路另一侧,只管低头往前走。他也拐过来拦住我,“秀,怎么躲开我?生气了?怎么了？”我不理他,只管走,他抓住我的手腕说,“秀,别走。”
　　我用力甩,可是他也没松开。“还为上午的事生气呢?”我要是硬走谅他也拦不住,可是我不忍心这样做,于是跟着他顺着铁路往前走。
　　一阵沉默之后,他说,是阿波和秀阳在他们宿舍,他一边和他们聊一边向外看,可是没看到我经过。眼看七点过了,他以为我不会来了,但又不死心,就把他们俩扔给李剑，自已跑出来了。他先去了学校,我没在,正想到铁路那看看。
　　他说今天晚上要是见不到我就不打算睡了。他说他吓坏了,怕我再也不理他了,整个下午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知道我一定会给他断交书的,于是赶忙先写了一封信,可是自已不敢来见我,便托人捎了来。我一直沉默,后来说你回去吧,同学在宿舍等着你呢,别把人家晒在那。他不肯回,说,“他们哪有你重要.你还生气呢?”我说我没有生气,其实我真的不生气,只是有些伤心罢了。
　　他说，“我不会连你生不生气都看不出来吧,不生气你为什么要哭,难道不是为我而哭?”“谁为你哭,我高兴哭就哭！”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秀,能不能原谅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会让你难过了。”
　　他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有些伤感,我想上前安慰他一下,可是竟站着没有动.又是一阵沉默,我换了个话题,打破了这僵局。
　　回来路上,他说,“我真怕你,没想到被你治得服服贴贴的.哎,我可真悲惨。”
　　我心里说,哼,我才悲惨,好容易下得决心就这样放弃了,我又输了。
　　我们沿着铁轨走呀走呀，走了一个半小时,始终隔着两三尺,直到快到宿舍他才揽住我的肩膀,不一会又松开,因为快到宿舍门口了。
　　我出去时候还打算不让他碰我呢,可是我又无力拒绝,哎,我也不知道我是对还是错,谁能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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