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钏

　　学院外，海坝下的沙滩上，奔跑着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眼神明媚，笑容单纯。

　　馥瑜牵过我的手，漫步在沙滩之上，眯着眼睛，看着不断翻涌的潮水，身旁不时有嬉闹的情侣跑过，她的目光追随着那些身影，有些羡慕的呢喃道：“能自由的呼吸着多好。不知道国外的海有没有这么蓝。”

　　我轻笑着回握住她的双手，点点头：“肯定有。”

　　她回头，挑眉问我：“你怎么知道？”

　　我眯眯眼，回答：“杂志上看的！”

　　“哪本杂志？”

　　“旅游杂志！”

　　她忽然安静下来，低着声音说：“简曼，我如果有你一半烂漫就好了。”

　　我叹息一声：“人常因为羡慕别人而丢失了自己原本就有的东西，就像烂漫这种虚无的东西，你也有。”

　　“是吗？”她小声反问着。

　　我点头，指了指她的胸口，说：“国外的海蓝不蓝，全在这里。”

　　这里？她低头看着自己凹凸起伏的胸口。

　　我轻咳一声，说：“我指的是你的心意。”

　　她轻笑，拉着我脱下鞋子漫步在沙滩之上，海水不断拍打着我们的双脚，痒痒凉凉的很舒服。

　　越过海坝，便是新修的柏油马路，经过一天日光的照射，有着烫人的温度，我们提着鞋子，赤脚走过，我不时搓着双脚，看着走在前方的馥瑜，提议道：“馥瑜，穿上鞋子吧，这里不是沙滩，太烫。”

　　她停下脚步，回身摇头，“烫人才能让人记住。”

　　我低下头，缓慢的跟在她的身后，一步一步的走着。

　　学院的最南面，尚在修葺中，到处是被遗留下的建筑垃圾，许多人直接略过后门，堂而皇之的翻墙而出。

　　前方馥瑜停住脚步，表情愉悦的望着那被卡在白墙栅栏上的某人，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简川清俊的眉眼皱着，正奋力的用右手抬起自己的左腿迈过铁栅栏，我惊讶的睁大了眼镜，抖着手指，问身侧的馥瑜：“不要告诉我，那是简川？！”

　　馥瑜始终盯着那道身影，自顾自的说着：“倒是第一次见学长这种模样。”

　　我放下手指，缓缓走到墙下，丢下鞋子，双手环胸，抬头仰视着他。

　　栅栏上的简川并未注意到我的靠近，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砸了下来，落在我的脸上，我眨了下眼睛，拖长了声音叫：“学长~~简学长~~”

　　奋力拼搏中的他闻声一顿，终于转过头来，见到双手环胸的我，脸色青白交加。

　　“你怎么在这儿？！”他咳了一声，正了正身体，问我。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简学长~”他一本正经，想要掩饰自己无措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我忍住笑意，故意冷着脸问他：“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好好的狗洞不钻，偏学人家飞檐走壁，你什么时候学会这种本事了？”

　　“狗洞？”他一愣，扶了扶眼镜，问：“在哪里？”

　　我单手掐腰，昂首怒视着他，抬起右手一下一下戳着他的膝盖：“难道你还真要去钻狗洞不成？！”

　　他脸色一红，双腿往后缩了一下，“不是，没那个意思。”

　　“那个，那个……”那张清秀的俊脸红的能滴出血来，支吾着：“那个，你帮我一下，好像卡住我的短裤了。”

　　刚才一直忍住的笑意再也忍不住爆发出来，一阵狂笑后，我抓住栅栏，双腿踩着青石突出的棱角，向上一跃，便站在了他的身边，“哪里卡住了？”

　　他扭动了一下身子，“后面。”

　　尖利的栅栏顶部勾着他的短裤，露出了里面内内一角，我脸色一红，是我最爱的史努比图案。

　　我伸手将勾在栅栏上的灰色短裤慢慢摘了下来，身体突然着地的简川擦了一下额头，转头看我，白皙的皮肤有着害羞的红润，低着头，不说话。

　　我低下头，将脸伸到他的脸下面，摸着下巴，阴测测的笑：“大学长害羞了？我可是看到了哦。”

　　他一愣，伸手将我捞了起来，气鼓鼓的问我：“看到什么了。”

　　我跳下白墙，扮了个鬼脸，“史努比！”

　　简川的脸更红了……

　　紧跟在我的身后，一把拉住我，一起走到馥瑜身边，问：“你回来了？”

　　馥瑜已经恢复神色，眼神温暖如昔，看着简川走近，点了点头。

　　“你们这是从海边过来？”他看我们手中提着的鞋，问道。

　　“嗯！”我穿上鞋子，继续说着：“我们要去吃饭，一起吗？”

　　“方便吗？”说着替我扯了扯皱了的衣服，小声嘀咕着：“身手居然比我还敏捷。”

　　我抿唇一笑。

　　馥瑜看着我们之间的互动，笑了笑，邀请了简川。“学长要来，当然方便。”

　　“却之不恭。”直起身子的简川已经恢复往日的俊雅。

　　我翻了个白眼，嘟囔着：“矫情~。”

　　他伸手在我额前弹了一下，语气淡淡的，“多嘴，走吧，今天我请。”

　　学院的东面有一座青山，海拔并不高，不知为何当地人叫它大珠山，山脚下步行几公里，是个范围极小的的渔村，因为有军港隐匿在这边，所以治安好的出奇，周末的闲暇时光，常有休假的军人来这边采买用品。

　　我好奇的瞅了瞅军人挺拔的背影，涎着脸对简川说：“军人都这么帅么？”

　　简川沉着脸扳回我的后脑，招呼着：“走了，馥瑜在等。”

　　这个渔村与我们的学院仅一墙之隔，平时半军事管理的我们常常隔着白墙上的栅栏，买着许多学院食堂里吃不到的小吃。

　　而在众多小吃中间，最受我们欢迎的却是距离东门不远处的渔家餐馆，那里海货新鲜，味道正宗。

　　我们一行三人站在餐馆外，嗅着里面不断飘出的香气，抽抽鼻子，抬腿走了进去。

　　环顾人流涌动的内部，只有临窗的地方空出一个位置，馥瑜率先走了过去，还没坐下，却被人抢先一步，馥瑜蹙着秀眉，语气不善：“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

　　那个高瘦的男生抬眼瞟了一下她，没有搭话，而是自行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

　　开口道：“嗯，你说的对，确实应该有个先来后到。所以，请你稍后吧。”

　　馥瑜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细长的眼微微眯了起来，双手忽然撑在桌边，盯着男生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麻烦你，再说一遍。”

　　坐在那里的男人被馥瑜的眼神盯的有些后背发麻，原本黑白分明的眼中布满血丝，幽深的黑红色死死的盯着他，有一种似要将人撕裂的恐怖。

　　他握杯的手紧了紧，喉咙不安的上下滚动着，突然起身站了起来，推开茶杯，有些惊恐的说道：“这个位置让给你。”

　　我和简川不明所以走过来的时候，馥瑜还维持着那个动作，身子微微前倾，低着头，没移动半分。

　　我扶着她的肩，叫她：“馥瑜，怎么了？”

　　她猛然抬头，眼中的红色还没散去，直直撞入我的眼中，我手一垂，不自觉的退后一步，简川扶住我，抬头问馥瑜：“怎么了？”

　　简川清越的声音似是带有魔力般抚平了馥瑜的情绪，她摇摇头，“没事。”

　　眼神略过简川扶着我腰身的手，走到最里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菜很快便上齐了，馥瑜却单手拿过桌边的清酒喝了起来，一连几杯下肚，已经有些醉意。

　　桌下，简川戳了戳我，用眼神示意我劝慰一下。

　　我握住她的手，摁下酒杯，劝着：“酒不是这么个喝法，伤身。”

　　她拨开我的手，仰头灌下一杯，“没关系，今天高兴。”

　　回去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学院内的三两情侣享受着凉风习习，我和简川架着已经八分醉意的馥瑜，站在墙外，望着已经落锁的东门，纠结的脸都要皱在一起了。

　　简川看看我，狠心咬牙，把馥瑜全部交给我，说：“你扶着她，我去找个地势矮点的地方，翻墙过去。”

　　我接住馥瑜，抬眼瞅了他一下，怀疑的问：“你行吗？”

　　他扶了扶眼镜，趁着酒意，脸色有三分红润，我不由的伸手捏了一把，笑了：“还是我去吧，你接着。”

　　“你！”没等他来得及说，我把馥瑜丢给他，沿着墙根寻找着有利地势。

　　这个渔村有个特殊的祭祀仪式，每逢有人去世时就会来这边的土地庙祭祀，而所谓的土地庙则是一个极小的灶台，供奉着香火。

　　我溜着墙根找了一圈，眼神一闪，这是个好地方。

　　随手打了个响指，招呼简川扶着馥瑜过来，见到我找的好地方，简川头摇的像个拨浪鼓，直说神明不可亵渎。

　　我斜他一眼，问：“那你是想彻夜不归，被学院记过处分？！”

　　他摇头。

　　“那不得了。”说完，我双手合十，在小土地庙前祷告了半天，念叨着权宜之计，莫怪莫怪，此计是小女所想，莫要祸及他人。

　　简川好奇的看我闭眼小声嘀咕着，把头伸到我面前，我突然睁眼，他吓得倒退了一步，嘀咕着：“神神叨叨的。”

　　我瞪他一眼，踩着青石，抓着栅栏，双手用力，翻了上去，越过栅栏站在墙那边，伸手拉着馥瑜，“你用力啊，馥瑜现在神志不清醒，你托她一下。”

　　简川犹豫着，忽然南门那边有灯光闪过，是巡夜的老师，我急了，冲着简川低吼一声：“别磨叽，老师来了，快点。”

　　简川咬牙将她托了上来，我半抱着她，越过栅栏，却因为墙面太窄，刚将她抱过来，忽然脚下一空，跌到了地上。

　　嘶……谁TMD没事在这里放块石头！

　　我低头看着趴在我怀里睡得正香的馥瑜，咬咬牙，站了起来，后背火辣辣的疼，约莫是破了。

　　简川慌忙跳下，扶着我，上下检查着：“怎么了？怎么了？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我忍着疼，将馥瑜交给他，吐出两个字：“后背。”

　　顿了一下，我回头看了看那块露着尖角的石头，嘀咕着：“果然亵渎神明是要付出代价的。”

　　眼角扫过其余两人，补了一句：“神明果然守信用，只报应在了我自己身上。”

　　将馥瑜扶上床，随手倒了一杯清水放在床头，走进洗手间，脱下外衣，后背上的血已经止住了，只有几道刮痕触目惊心，我拿着湿毛巾小心的擦着，小改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抢过毛巾替我擦着够不到的地方，精致的鼻头抽了抽：“老大，又挂彩了！你弄她来做什么？”

　　“喝多了，就给扛回来了。”我嘶嘶的倒吸着冷气，埋怨着：“改……手下留情。”

　　“疼死你算了。”话虽说着，动作却轻柔了许多。

　　我抿着唇，背对着她，无声的说了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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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上午没课，我趴在桌边睡得正香，忽然觉得有人摸了摸我的头，迷迷糊糊的睁眼，朦胧中好像是馥瑜站在我的身边，朝我笑了笑。

　　我迷糊的嘟囔着：“馥瑜，别闹，再睡会。”

　　随即又昏睡过去，再醒来时，馥瑜已经不见了，床上的被褥整洁的好像从未有人睡过，床头水杯下压着一张白纸，纸上了了几笔，字体潇洒明丽，就像它的主人，“简曼，我走了，谢谢你和学长最后能陪我。我会记得你。馥瑜”

　　我拿起白纸开门追了出去，空荡的楼道内，仿佛还回荡着她的笑声，简曼，等我以后有机会见到那个明星，肯定会捏捏她的胸看看是不是真的，你等着！

　　楼道尽头，凉风穿墙而过，拂起我额前的刘海，有些凉意，秋天大概要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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