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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试师
第十六章
“奴才参见皇上…”
刚刚进了后院，才走没几步，就看索额图心神不定的迎了上来，他是索尼次子，也就是芳儿格格的叔叔，今年不过二十来岁，老成的好像四五十岁样子，一来就是君臣相对。
“罢了，罢了，”玄烨气的脸都红了，“你我现在是兄弟，怎么还能奴才奴才的，见到伍先生如果还敢这样，小心朕治你的罪。”
索额图讪讪笑了笑，“是，堂弟这边请，二爷也来了，就在里面。”
二爷指的是二王爷福全，听索额图这样谨小慎微的说话，我忍不住笑了，哪有一个作哥哥的对弟弟那么毕恭毕敬的，索额图走在我身后，对我擦了擦汗，“苏麻姑姑见笑了，当年先皇对我们赫舍里氏一族恩德浩荡，里头书房也是先皇赐给家父的，正好给皇…给堂弟来用，也算是物尽其用。”
我劝慰他，“先生不要一口一个先皇的，您的忠心圣上是知道的，不必如此拘束。”
他拢了拢袖口，又擦擦汗，“多谢姑姑指点，以后还仰仗姑姑了。”
摆摆手，“先生千万不要这么说，苏麻愧不敢当。”
步入书房，隐隐看见屏风后两人相对而坐，似乎正在对弈，看不真切，玄烨转过头对我说道，“婉娘，给伍先生倒水斟茶去。”
我听见这名字微微怔了怔，才明白他这是在叫我，只是为什么偏偏是婉娘了，也不知道又应了什么出处。
“是，婉娘这就去。”
转身对着玄烨，索额图分别福了一福，底下侍女带着我去了边上小屋，今日泡的是明前碧螺春，用的是上好山泉水。
端上铜盘，再回到屋里，就听见一阵笑声，有人朗声说道：“哪一代英明天子不要笼络天下之士呢？”
我不觉脚步一顿，不知说话那人是不是之前玄烨口中的布衣帝师，但他所说的话的确是上书房师父不敢讲的，从古至今，从三国的曹操刘备，到唐太宗，甚至大清的太宗皇帝，哪一个不是收拢了天下能人志士在身边，只是这人未免猖狂了一些。
心里斟酌了片刻，才走进后室，众人围坐成一圈，上首软榻上坐的自然是玄烨，而下面坐着的还有二爷福全，索额图，甚至还有东亭。
“婉娘，先给师父斟茶。”
“不敢，在下伍次友，字墨臣。”
我走上前去，猛抬头，只见一个素色布衣男子就坐在玄烨对面，年纪很轻，抬起头来，眉色轻动，刚好迎着阳光，一时间只觉得模糊而美好，和我想象中的伍次友完全不一样。
能写出那样犀利策论的人应该是老道而成稳，甚至可能是愤世嫉俗，但他却是那么温和而平静，目光如水，清朗透彻。
漂亮的眉，好看的眼睛，还有着很温暖的笑容，手一抖，茶壶中的水溅了出来，玄烨的折扇轻轻敲了敲桌面，我这才回过神来，低下头，轻轻的说，“婉娘见过伍先生。”
玄烨扇柄调了个头，指指我，解释道：“这些年太夫人让婉娘跟着学生一同读书，婉娘，赶紧给伍先生行个礼。”
“是，公子。”弯腰福了福，淡淡笑了笑，“早听我们公子说起先生，学富五车，今日得见三生有幸，今婉娘有个对子，不才想听听先生高见。”
伍次友嘴角一弯，目光微亮，如春光一般，“姑娘请…”
“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原本十分热闹的房间里陡然安静下来，玄烨拿起茶杯对着伍次友十二分同情的笑了笑，倒是伍先生只是起身踱了两步，便答道；“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南通前北通前南北通前通南北”
“春读书秋读书春秋读书读春秋”
“烟锁池塘柳”
“炮镇海城楼”
“一明分日月”
伍次友微微一笑，转过头来看着我，意味深长答道：“五岳各丘山”。
玄烨微微有些咋舌，喝了两口茶，对我使了个眼色，大致是劝我差不多就好了，不要到时候让自己下不了台。
不理他，接着问：“婉娘前些日子读书，书上将的是北宋王安石变法，敢问先生王安石变法为何不成？”
伍次友皱起好看的眉，淡淡笑了笑，“王安石变法出自宋神宗年间，未解决的是朝廷‘三冗’，‘两积’，三冗分别是冗费，冗官，冗兵，而两积分别是积贫，积弱。为的是解决因多年天灾人祸，百姓民不聊生。以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为原则，颁布农田水利法，本是好事，能为百姓造福。失败的原因有许多，但终究是因为触及了当时宋朝高官利益，最终得不到宋神宗的支持而被废。正如眼下鳌拜圈地之法，若不能废止，最终国将不国，还谈什么盛世王朝。”
“好！”玄烨将杯子往桌上一扔，其余各位不敢多言，皆面面相觑。
我有些问不下去了，却也不愿意就此认输，咬了咬唇，“那先生最喜欢的名言又是哪句？”
伍次友仍是平静如水，转身走到我面前，露出笑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脸蹭的一热，满堂静了片刻，紧接着就是哄堂大笑，立刻让我手足无措起来，原本不过是想试试他，却没想到最后自己被试了进去。
玄烨笑的都快岔气了，“我这表妹略通了文墨，这些年被老夫人宠的是无法无天，也就先生治的了。”
这些男人，果然是联合在一起就会欺负女孩子，想到这里转身就想离开，却听见伍次友在身后说道：“姑娘家学之深，墨臣佩服，适才不过是一时玩笑，姑娘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他走到桌子前，拿起笔，沾了沾墨，一行草书龙飞凤舞，“隆冬到来时，百花迹已绝。红梅不屈服，树树立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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