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南和方北

　　“无聊！”方北今天也疯掉了，她早就记恨方南了，是的，从第一次在排球场边见到他，她就恨他，恨他取笑自己，恨他阳光灿烂，恨他名草有主，恨他得陇望蜀，他早有林蓓蓓在身旁，还令人痛恨地与她牵扯不清。

　　方北从未觉察到自己有这般恨方南，他有什么资格要掌控她的自由，如果不是他那天晚上的疯狂举动，她又怎么会阴差阳错遇到姜闻，第二天心慌意乱之下随姜闻去了鼎天吃饭，从而欠下姜闻那么大一份人情。

　　总之，此时此刻，他们俩是这世上最仇恨对方的人，只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

　　方南见方北还在挣扎，心头更气，“你有病啊你，我是为你好，知道不知道？”

　　方北全然不顾，始终在试图挣脱方南的束缚，“你才有病，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用不着你来闲操心！

　　你就不怕被你的校花女朋友林蓓蓓看见？好伤心，好难过，你怎么还不去替你的林妹妹擦眼泪！”

　　方南从未见过方北如此气急败坏的模样，而听到她恶声恶气讽刺他和林蓓蓓之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所以一时之间，完全失去了理智。

　　当他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时，被他猛地大力推开，以至于失去重心跌坐在地上的方北，已经将周围过往的同学都吓得停住了脚步。

　　方北下意识地将疼得火辣辣的手掌举到眼前，雪白的手心多了好几处鲜红，她根本反应不过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被方南吓蒙了。

　　但是，方北的眼圈已经情不自禁地红了，周围齐刷刷射过来的好事者的目光，简直比刚才那下凶狠的推搡还要冷酷无情，更让她无地自容。

　　方北只恨不得火星人现在就大肆侵略地球，使用秘密武器直接将自己彻底炸毁了才好。

　　方南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气急之下，竟然会出手将方北重重推倒，他呆呆地看向自己仍旧举在空中的手臂，完全不知所措。

　　但是下一秒，方南只觉得耳旁一阵劲风袭来，一声闷响，方南的半边脸颊都肿了起来，鼻腔中酸涩难耐，下一秒就鼻血喷涌。

　　虽然疼痛难忍，可他却分外解脱，因为他被内疚压得喘不过气来，这一记不期而至的重拳让他觉得痛快。

　　方南捂住血流不止的鼻子，努力仰起头，此刻才看清出手打自己的人——不是方北，是姜闻。

　　姜闻眼中的迫人气势，令围观众人都不寒而栗，此刻他手上若有一把刀子的话，只怕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它狠狠插入方南的胸口。

　　姜闻刚才原本想一走了之的，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甚至希望方北已沾上社会上的不良习气，落入泥潭，不能自拔。

　　这样，他就可以不再陷得那么深，他就可以早点将她彻底忘掉，他就可以不给任何人留下他的致命把柄。

　　但是，当他看到方南向方北跑过去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与方南比起来，很渺小，很卑微，很无耻，很自私，很不堪一击，因为他连验证她和质问她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方南紧紧拉住方北，两人开始激烈争吵的时候，姜闻一直试图冷眼旁观。

　　或者说，如果他们俩能在他面前互相袒露心迹，对姜闻来说，未尝不是一种特殊的解脱。

　　因为上次在鼎天的不期而遇，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姜闻已明白这个方南对方北来说，就相当于方北之于姜闻。

　　可是，当方南的不理智到达顶点的时候，姜闻再也不能保持冷静了，他狠狠出手，毫不留情。

　　姜闻这记重拳，既是为方北，也是为自己，他早就想动手教训方南了，因为方南拥有自己所不具有的阳光和洒脱，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向方北诉说心事，可是自己只有那一次短暂的机会，还被方南无情打断。

　　方北尽管心中大乱，但她知道姜闻发起火来有多可怕，所以，跌坐在地上的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立即站了起来，一步扑到姜闻身前，下意识地抓紧了姜闻的两只胳膊，以阻止他再出手教训方南。

　　姜闻本还欲再出手，但是，站在他面前的方北，脸色惨白，两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他们还是第一次距离彼此这么近。

　　姜闻低头一触到方北略带哀求的目光，就明白了她所有的心思，她分明是在为方南求情，他无法拒绝她，只能成全她。

　　门口围观的人已经越聚越多，方北见此，只能咬着牙，硬拖着姜闻的胳膊向校门外走去，因为如果再不及时离开，校方一旦干涉，对打架生事的任何一方都不会客气。

　　但是，即使姜闻随方北走开，他也梗过头去，眼中冒火地怒视着方南，似乎只要方南再妄动一下，他就随时扑回去给方南一顿暴打。

　　方南呆立原处，根本没有理会此刻跑到自己身前的叶嘉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即使叶嘉替他捂住鼻子时痛得要命，他也全无反应，而是眼睁睁看着方北和姜闻一路走远。

　　他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因为她就这样绝情地拉着打伤他的“暴徒”离开了。

　　那一刻，他胸口剧痛，他从小到大从未动手推过女生，更没有这样被人羞辱过，今天都意外实现了，真是“收获”丰富。

　　方北拽着姜闻一走出校门，就自动松开了手，站在校门外等待已久的小李，早就将刚才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也完全未预料到如今的孩子们都如此性格张扬，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

　　因为不知道其中的内情，所以他也不好干涉，但是看到方南推倒了方北，他还是大为震惊的，本想上前劝阻，结果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于是，他只能静观其变了。

　　此刻，红着眼圈走到自己面前的方北，还是让小李不胜心疼，“方北，你没事吧？要不我回去和团长解释一下，帮你请假吧？”

　　“不必了，李大哥，让您见笑了，都是误会。”方北说完，回头看了一眼一脸淡然的姜闻，“姜闻，你陪我一起去吧。”

　　姜闻尽管早恢复了宠辱不惊的状态，但还是没有预料到方北的意外之举，他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就随方北上了车。

　　可是，刚一坐进车里，姜闻马上就明白了方北的意图，藏在口袋里的双拳攥得更紧。

　　一路上，方北都扭头望向车外，眼眶湿润，但是她咬着牙不让泪水肆虐，她又气又恨，完全无法冷静，但是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因为刚才摔倒的一跤实际上是跌醒了她。

　　方南就是那样自大，那样可恶，那样不可理喻，他从未尊重过自己，更不用说体贴和怜惜，如果对方是林蓓蓓，他会舍得出手吗？方小北只不过是他无聊时的调剂点心罢了。

　　她明白，今天下午，她那些没来由的话的确是有些过分，而且他们之间是有些误会，但是她没办法也没想要解释清楚。

　　因为她累了，早就累了，她不愿再永远无望地守候那份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感情，她和他之间，存在着世界上最遥远的鸿沟，基本上近在咫尺，也如远隔天涯。

　　方北无力地将头靠在车窗上，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她之所以将姜闻叫上车，就是害怕姜闻像当初教训小流氓一样狠狠教训方南。

　　她不能让他们两个因为她大打出手，而且一旦事态扩大，学校必然要对打架事件做出处理，后果的严重她连想也不敢想。

　　更为重要的是，她不忍心让方南受一点伤害，哪怕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么无情地将她推倒在地。

　　方北在进学生家门之前，先让小李带她去了大院办公区，她强忍着腿痛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将手心上的血渍用力洗掉，伤口不深，但钻心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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