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精怪歌

　　而李懒王爷则背着手在各个柜台前乱晃，时而垫脚打开盒子轻嗅，时而蹲身不知在寻些什么，时而拿了木片大嚼。

　　等等，木片？嚼？

　　“你、你、你、魔怔了？嚼什么木头片啊？”程景泰看见这一幕便窜到李瑞檀身旁一脸嫌弃的瞪着他。

　　“唔，上品伽楠香嚼着轻软，似年糕一般，但又有木香的清甜，要不你也尝尝？”李瑞檀口齿不清的边说边咀嚼着，复又掏了一片递向程景泰。

　　程景泰扶额望天，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比店主更‘大方’的李瑞檀真的整成木鱼了。转头看看真正的店主，她还在自顾自的煮茶，像是入定一般平静地甚至未曾抬头看。

　　好在程景泰及时救下了那一盒伽楠香，拦住了快乐的懒王爷，招呼店小二拿了自己最常用的苏合香与李瑞檀的麝墨一起结了帐，程景泰便拎着李瑞檀的领子准备走，真是的，带这家伙出来实在太丢人了。

　　临出店门，李瑞檀梦醒般的挥开了程景泰的手 ，转头对着苏伽梵说“那串粉珍珠，还是莫要挂在哪了。”说完便领着白姑娘和程景泰一起离开。苏伽梵还坐在煮茶的胡床上低头不语，他吃掉的那伽楠香一片可以卖到五十两的…他们俩就这样走了？走了？罢了，苏伽梵长出一口气，就当是送给这位司天少监的好了，帐以后还可以可以慢慢算。

　　店门口的粉珍珠帘还在轻轻摇动，似是等人来访。

　　次日清晨.司天监内.

　　“瑞檀，近日夜夜红月，似是天象有异，你如何看？”干瘦的小老头子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正三品的司天正监，他轻轻地摇着羽扇，三角眼一挑乐盈盈的看向李瑞檀。

　　李瑞檀表情少有的严肃“徒儿夜夜观星，南方星宿皆暗，唯井木犴八星越来越亮且隐隐发红光，井木有如无底汪洋，若是没看错，应是南方附近水域有异”。

　　“哈哈，好小子，这么多年为师没有白教，为师前日已向皇上上了折子，皇上也允了，你明日就且启程吧。”小老头眼睛闪着光，扇子快乐的指向门口。

　　“诶？”李瑞檀猛然抬头。

　　“好歹也说一下南方到底有什么事吧？您怎么上折子又瞒着我？”李瑞檀对着师父咬着后槽牙，用惺忪的眼睛瞪着他。

　　老头子愣了一下，看了看窗外金色的光源。招手叫来身边的随从“去刑部把程侍郎叫过来，直接带进内堂”。随从应声而去。“等会景泰来了一起说吧”李淳风起身往内堂走，一转眼瞥见李瑞檀还是趴在桌子上打哈切，眉毛摆脱地心引力地竖起来，“还不赶紧的跟着走？跟你废话都误了老夫的时辰了”。

　　李瑞檀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起身赌气扔下李淳风似的往内堂走，只给他留了一个背影。

　　…………内堂…………

　　“我说，哪有正办案的刑部侍郎被人从官署里拉出来的道理”大红色的官服，鱼符被解被下来丢在胡床上，程景泰语气略微有些不满地说道 。

　　“诶诶，程小子休恼。老夫已向圣上上了折子，请求调你来司天监了，圣旨约莫快下来了，御史台不会算你渎职的”小老头安抚的看着程景泰说。

　　一时间，整个司天监的内堂如雪夜般寂静。

　　旁听的司天丞杨青峰一个眼神丢给同为司天丞的宇文穆，眼神里满满的都是“他竟然真的做了，竟然真的偷偷上折子把刑部侍郎调进司天监了……成功了他竟然成功了……噗哈哈哈哈哈哈”这样的字眼。

　　宇文穆一个白眼扔向杨青峰，心里默默的给监正大人点了个赞，不愧是李淳风，这老小子实在是太有一手了，有了程景泰，李瑞檀这个懒货出公差便再也不会带他们了。好快乐好欢脱~~

　　而在李瑞檀看来，终于明白了吃马蜂究竟会是什么样的表情，看程景泰这个死面瘫，出现这个表情至少也是吃了数十只吧。太快乐了，哈哈哈，他也被阴了，幸福这东西还是要对比啊要对比。

　　“师…师父？这……”程景泰极为震惊的盯着李淳风，搞错了吧？“来司天监干嘛？”程景泰有点急躁地说。

　　“咳……为师算出你近两年有劫数……为师认为，你还是来司天监更好，免得刑部的煞气冲撞。”李淳风尴尬的咳了一下，调整了一下表情，板着脸正色道。

　　“你们先去忙吧。”李淳风挥了挥手，下面的司天丞、押宿官、司辰官等人嘴角挂笑应声而退。李淳风余光暼到一席紫衣，转头看看才发现李瑞檀已经嘴角带笑的趴在桌边睡了。

　　“师父…您以前不是说我和瑞檀八字硬么”程景泰微微皱眉，恢复了正常表情。

　　“切……混小子连为师的话都不信了？”程景泰闻言细看，发现李淳风还是极为严肃的表情未带戏谑，终于正色稽首“是，师父，徒儿晓得了”

　　“恩。为师且要问你《搜神记》当中对南海可有记载？”李淳风调整了一下坐姿，背对着睡觉流口水的李瑞檀，这小子，要不是世子真想揍死他，太碍眼了。

　　“卷十二中有云：‘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程景泰向来记性好，任刑部侍郎前又曾经是秘书少监掌事经籍图书，这些书上的问题自然是信手拈来。

　　“唔…此次出行要注意安全”李淳风看看窗外，有些疲倦地说。“再坐会吧，我还有《晋书》尚未编篡完，先走了。”

　　……………………
　　“所以，你就这样随意的答应了与我同去南海了？他偷偷调你来司天监的事就这样算了？”李瑞檀坐在酒馆靠窗的位置，仰头灌下一盅酒，有些不满地挥了挥拳头“没有打他一顿意思意思么？刑部侍郎到司天少监，官职降了一品呢。”

　　程景泰轻轻叹了口气，看了看窗外的夕阳，这家伙果真是越近晚越精神。若是白天，哪会有这样的动作。

　　“无妨，与你一同长大，如今一同为官也好。你没看见今日师父说调我过来时哪些下属们的表情么？”程景泰略带戏谑地说，低头看了看桌子上李瑞檀点的甜食没有丝毫下口的欲望，看起来真是太腻了。

　　“什么表情？又是杨青峰吧？该死的，这次公差我带他一起去。”李瑞檀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把碗里的花生牛乳酥糖吃了个精光。“唔，你待会提醒我带一份花生牛乳酥糖回去，今儿个的牛乳放得多，味道不错。”李瑞檀满意的眯起眼睛。

　　“恩。其实，你也想去南海了吧？”程景泰低着头说，他努力压抑着自己胃里的酸水，天哪…“小二，来点下酒菜。”程景泰终于忍受不了这满桌子的甜食了。

　　“切…”满意看着地李瑞檀不屑的撇开脸，程景泰腹诽‘哼~让你知道我不喜甜食还点这么多。’

　　“对了，师父交代给我一个关门弟子，说是要我们带着去南海”程景泰把玩着杯子心情颇好地说。

　　但李瑞檀下一秒就让他的好心情不见了。

　　“我记得十岁时师父云游回来收你为徒的时候，说你也是他的关门弟子”
　　祥和的兄弟联谊时间结束。

　　安静的包厢里只听得到细微的磨牙声“对啊，我也是关门弟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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