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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不是梦境
模模糊糊中我睡着了,做了个梦。
梦见我自己穿了西装和皮鞋,在一个不认识的城市。路两边种着不知名的树,却是灰色的,两边的商铺也都空着,衣服店、文具店、录像租赁店、水果店,一一走过去,一个人都没有,我甚至可以看到店里摆放的巨大招财猫的爪子还在前后晃动着,大厦上面巨大的广告牌还在放着广告,但是我听不见任何声音,就好像这个城市还在运作,可是人却都凭空消失了,什么声音也都没有,像座空城,可是梦中的我好像一点都不觉得不对劲。路口的红绿灯还是如现实中一样变换着,没有车,我却等待绿灯亮了才通过,走着走着,走到了一座废墟边,这废墟应该是房子被拆掉或者是因为其他原因倒塌造成的,废墟里长了杂草,还有被丢弃的洋娃娃脏兮兮地压在砖块下。
我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我焦虑地左右看,可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一个人都没有,连动物都没有,热风吹过,我扯了扯自己的领带。突然天上开始滴雨滴,我抬头看,猛然发现头顶上是一个镜面的世界,我抬着头看到对立的也抬着头看着我的自己。不仅仅是我自己,所有的房子,马路,没有颜色的花草,广告牌,红绿灯,还有那废墟,我可以一眼看到的东西,全部都是镜面的。我和另外一个我穿着一样的衣服,做着一样的动作,我痛苦地抱着头蹲了下来,捂着耳朵。
耳朵里面开始出现嘈杂的声音,由近及远,我慢慢抬起头,却发现自己在中学时候的走廊上。周围都是穿着校服的人走来走去,大家并没有在意我。我看了下自己,发现自己变成了少年时候的身体,我站起来,朝旁边教室的窗户看去,我的脸也变成少年时候的样子。
一群人走上来拥着我,可是这些人我都不认识,也不是我那个时候同学的样子,我们笑着朝教室走去。不知怎的,就开始上课,也是不认识的老师在讲台上讲着什么。我打着盹,突然被什么东西砸醒,我抬起头却发现只有我一个人坐在教室里面,桌子也只剩下我这一张。
我身上又穿着西装,又变成了大人的样子。有人偷笑,我转过头,看见一个少年从后门探着头。那个少年的样子我并不认识,可是在梦中我认定是常天因,即使我没有见过他少年时候的样子。
我恍然意识到我自己等的人是彭流铭,而不是常天因,可是我却站起来出了教室,关上了门,透过窗户,我却看到有两个少年在教室里面打闹。我意识到那是彭流铭和我,少年时候的我们俩。可是我还是跟不是常天因的常天因走了,我跟在他后面慢慢走着,走着走着,走廊却越来越暗,我越来越看不清前面少年的身影,我伸出手去想要碰到他,可是他一转弯人就不见了。我在空无一人的学校里面到处跑想要出去,可是怎么都找不到出口,只听到咚咚咚的声音,我到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就在这个时候,我醒了,身上沁出了一层汗的感觉。
确实听见了咚咚咚的声音,那么一瞬间,我似乎还在梦里没出来,大脑短路了,无法去思考这声音的来源。
大概是楼上或者楼下装修的声音,没过多久就停止了。我环视我这屋子,只觉得巨大的虚空感漂浮在空气中,像是一望无际的荒漠,像是清冷没有月亮星星的夜空。外面真的下起了雨来,淅淅沥沥,路上的行人并没有被这小雨打乱了既定的路线。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而我却被虚空感压抑住,打开手机通讯录,看到常天因的名字,点了进去又退了出来,点了进去又退了出来,还是算了,继续往下拖,看到David的电话。我有一个习惯,会把所有人的名存成中文。买的手机自己还搞了一个中文安装包,我怎么都不愿意使用一个全是英文操作系统的手机,电脑已经沦陷,手机不行。我将David的名字直接存成大卫,反正中国用这个名字的人还蛮多的。
“Hi!”很快就接了电话的大卫听起来很开心似的。
“Hi。”我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很高兴你打电话给我。”他的语气很欢快,语速也很快。
“嗯,你今晚有空吗?”
“今晚?对不起,不行啊,我正在跟同学做报告,是作业,需要演讲的,今天晚上没时间。”大卫抱歉地说。
“啊,这样啊,那没关系,你好好学习吧。”我都差点忘记他还是个大学生,而且还是学习亚洲文化的。
“那,下次如果我们做中国相关的选题的时候你能够帮我们吗?”
“那是当然的。随时来找我,没问题。”
“太棒了,谢谢你。那,我先挂了,这边有点忙。”
“好的,那公司见。”
“好的,Bye-bye。”大卫挂断了电话。
果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生活和节奏。我深知很多事情只能够靠自己,谁都不能够帮忙,但是也只有这种时候我才意识到。我觉得自己矫情透了,生活还是要继续,不能一直停滞不前,就算再怎么害怕孤单的滋味,就算需要人陪,那又怎样,孤单和疲惫总需要面对,没有人能够永远陪在身边。
我打起精神来,把床单这些东西一股脑全部塞到洗衣机里面,打开冰箱拿出食材准备做晚餐。做了煎牛排和蔬菜浓汤,这是公司的朋友教我的。做晚餐的空隙把清洗的东西从洗衣机拿出来放到烘干机里面。自己一个人打开电视一边看新闻一边吃牛排,牛排煎得有点过,提醒自己下次煎得时间时间再短一些。吃完把盘子清洗了,拿出烘干机里面的那些折好放在柜子里面,又拿出一套新的淡紫色的铺上。实在是没事做,只好拿出电脑,登陆了很久没玩的游戏,厮杀在虚拟世界里面。可能是因为在游戏里面发泄够了,这一晚我居然睡得很好,没有做梦。
为了延续这种很好的感觉,周日上午我睡到自然醒,起来后已经快到中午,冲了澡,吃了点东西就立刻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继续玩游戏。因为自己一旦玩游戏就会沉溺,所以之前已经控制很久没有去玩。放纵一下的感觉真是好。
第二天早上起床准备去上班,想起来之前被我收起来的一份谱子,那还是我没离开中国的时候为彭流铭谱的,打算以后送给他,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大概是因为昨天见到他才想起来这么个东西,我拿出来,看了看,旋律其实已经忘记了,但是看着看着,记忆中谱曲子时候的心情被唤醒了。那个时候,我为这谱子耗了挺多心血,因为想要送给彭流铭当礼物,所以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现在看来却觉得谱得有点简单,不过这已经是那时的我的最高水平了吧。而我现在,当年的青涩已经不再。
带到公司,我一点一点地修改这首曲子,准备做Swimming新专辑里面的歌曲。这首曲子也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了,天知道为什么公司把Swimming的专辑安排得那么急,好像慢一点,粉丝们的钱就进不了公司的口袋似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碰到了大卫,他一个人,我也一个人。
“这儿!”我叫他过来。
他看见我,满脸笑容。我心里想,真是开朗的小伙子啊。
“作业做得怎么样?”
“还有很多啊。”
“好好加油,让我想起我上大学时候了。”
“中国的大学也这样?”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中国念的大学?”
“我看了你的资料。”
“你怎么能够...哦,你是你爷爷的孙子嘛。中国的大学啊,没这么严厉,总结起来,大学那几年几乎就是吃喝玩乐。我倒是很希望中国的大学能够和你们这儿一样,也不至于很多人在大学里面学不到什么东西。”
“但是我却觉得有点累,有些时候,好多事情堆到一起,像我现在,又要实习,又要上课,还好我们同一个小组的同学帮了我很多。”
“是很累啊。你是打算接手这家公司吗?”
“接手?不是,爷爷他还想继续做下去呢,只是让我先学一点东西。我不喜欢这些,但是我又没办法拒绝。”
“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亚洲,我想要到亚洲去生活。我想去印度,那是一个迷人的国度。”
“哈哈,印度啊,虽然和中国那么近,但是我也没有去过呢。”
“那你不打算回中国了吗?”
“我不是不想回去,但是因为一些理由不能回去。不过没关系。”我还能够回到中国好好地生活吗?这里并没有我的根,没有能够让我深深扎根于此的土地。
“为什么?”
“为什么?总之就是这些那些的理由。你还年轻,还有追逐梦想的权利。”
“不,所有的人都可以追逐梦想,不管多大的年纪,不管男女。”
“我是中国人。”我假装很严肃地跟他说。
“哈哈,OK,OK,你是中国人。背负着一些东西的中国人。”
我笑着看着他,年轻真好。梦想这种东西,我也曾经有,曾经信誓旦旦地要做中国知名的作曲家,可是却与这条路渐行渐远的感觉。我也慢慢不再去想梦想这种东西,生活本来就很糟心了,更何况我也已经快三十岁了,却还看不到前方。我给自己规划的人生本不应该这样,我的人生规划应该是每天充实地工作,写自己喜欢的曲子,和彭流铭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能偶尔吵架,但是什么都无法拆散我们俩。这些人生规划是多么不堪一击,被粉碎到连灰尘都没有。
我看着大卫今天穿的布满了尖尖的铁铆钉的外套问:“你穿这个不怕扎到自己么?”
“不会啊,小心一点就好。”
我吐了吐舌头表示不相信。
“真的,而且不是锋利的,你摸摸看。”他身子朝前想要叫我亲身感受。
“还是算了,我怕被扎死,这儿的医疗费我可付不了。”我摆了摆手。
“哈哈哈,Steven你真幽默。”
周三下午接到很久没联系的大学前辈林千的电话,邀我下班后去打壁球。这个前辈就是当时邀请我来这边的人,大概半年前被另外一家公司挖走了,这之后就没有联系过。那个时候他突然来找我,我也觉得很突然,尤其是当他说想要介绍我来澳大利亚的时候。其实这个前辈我并不是很熟,虽然上大学的时候在同一个社团待过一段时间,但是因为是不同年级,所以并没有很多交集。明明不是遇到公司需要人的时候想到的后辈不是吗?也明明不是相熟到那种地步,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我问起原因的时候,前辈并没有打算隐瞒什么。他与彭流铭公司的一位中层有交情,那位中层因为彭流铭的前途也曾经找到过我,暗示我希望我可以离开,那个时候的我很是气愤,本来就因为是GAY之间的感情而容易被诟病,现在莫名其妙的人又以第三方的身份跳出来叫我离开,连彭流铭都还没说出来的话,他们居然指指点点。
但是我确实开始动摇了,只是因为觉得自己是被无视了而咬牙勉强坚持着。我猜想彭流铭是知道中层找过我的,他也应该被中层告诫过要甩掉我,而他却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他被公司派以更多的活动,而我,也故意以工作忙碌为借口减少跟他见面的机会。看起来好像是因为每次他有空的时候都很不凑巧得我没空,其实都是我故意的,而且我故意制造矛盾,故意和他争吵,故意表现得自己越来越厌恶这种生活。
于是我主动上钩,答应到这边来。特地选了彭流铭很忙的时候出发离开那里。
“你真的很不够意思,我走了之后一次都不联系我,好歹我们也是前后辈的关系呢。”
打完一场球,我们两个都满身大汗,坐在场地旁边休息。
“倒是前辈你,去了好东家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哈哈,这不是公司没有这个需求么。况且我现在在新公司已经不涉及到人事方面的事情了。”
“嗯,前辈你这次找我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好了。”
“若客你是明白人,我就直问了。彭流铭在澳大利亚你知道吗?”
“嗯,知道。”
早就知道是为了彭流铭而找我。怕是那中层以为彭流铭跑来见我,然后死灰复燃,干柴烈火。虽然确实是干柴烈火了,但是死灰又去哪里复燃?
“你们见面了?”
“嗯,上个周末的时候偶然在美术馆见到了,一起去喝了茶叙叙旧就分开了。怎么了吗?你也知道,我们也两年没见过了,总归要喝杯茶说说话的。”
“那倒是没什么,只是,你知道的,我那中层朋友说怕万一。”
“万一?怎么会有万一?我听说彭流铭已经结婚了吧,他自己也亲口承认了。”
“嗯,对方是个美人呢。”
“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而且我听说都已经怀了孩子呢,这种先上车后补票的做法真是...啧啧啧。”
“哈哈哈,若客你果然放开了,不过你羡慕也没有用啊,人家那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怎么,我也是郎才啊,可惜没女貌跟我配。”
“怎么?若客,需要我给你介绍吗?我身边倒是有不错的资源,人家女方也想找中国人呢,还是自己人实在些。而且她条件也很不错。”
“前辈,怎么这么说,你难道不知道我对女的不感冒么。有帅哥倒是要给我介绍呢。”
“哈哈哈哈哈哈。”我们两个人一起大笑起来。
我笑着开玩笑,表演得天衣无缝,简直想给自己颁发个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外加最佳导演。
“对了,若客,你知道你之前帮Swimming写的曲子获了最佳作曲奖了吗?”
“什么?我怎么没听说?”
“你们公司消息不灵光嘛。好吧,虽然是我的前东家。我的消息来源你还不相信啊。”
“你说的是过几天那个?”
“对对对,没错。到时候你们公司告诉你的时候,你还是假装不知道好了。”
“哪首曲子?”
“就是去年那张专辑,那首歌叫什么nothing来着。我记得是你写的曲子没错吧。”
“Nothing is ever really lost?”
“没错没错,就是那首。”
“真的假的?你没骗我?”
“准备好礼服和演讲吧。到时候不要痛哭流涕啊。”
“这可是我第一次拿奖欸。”
“那更加要庆祝啦,来,再来一局。”
壁球打到墙壁的声音让我更加有活力起来。果然上帝关了一扇门的同时开了一扇窗,情场失意,职场得意么?不,我的情场也不算失意吧。
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常天因,可是想到周末尴尬的碰面就退缩起来,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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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觉得一直写英文名不方便,所以把David直接叫大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