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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在省台里不可避免地会遇上林谦言。
“哟，你脸怎么了？难怪这两天没见到你……”一位同事在茶水间门口碰上了林谦言，立即呆住。
他本来就白皙的面容使得青紫的淤青格外浓重，光是看见就会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林谦言用手摸了摸，呲了龇牙，“睡觉时撞着墙板了……”
“切~”显然他这个解释没有信服力，不过这位同事很快看见了不远处过来的顾萤，笑了笑打趣地说道：“该不会是家暴吧……不是都说越是看起来文静的女生，内心深处的暴力分子越大嘛……你以后惨了……”
“我们分手了。”
“咦？”再次呆住。
林谦言撇了他一眼，“还不走？”
“哦、哦……哦……走、走……走……你们聊、你们聊……”说完话，这位还处在惊呆中的人一溜烟地跑走了，留下面对面的林谦言和顾萤。
顾萤平坦的额头出现了褶皱，一汪清水被吹起了波澜，林谦言脸上的淤青刺痛着她的眼睛，她好想问一句‘还好吗’，可是这样的话只会让他们彼此都为难。
“你不用这样一副表情，这些是我应得的，我该死，我对不起你，你要打要骂都可以，但不要可怜我……”林谦言勉强地笑了一下，说。
“对不起……”顾萤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唇，她相信即便宋家铭没有出现，他也不会真正伤害她的，他只是太生气了，他也只是太在乎她了。
他那么地在乎她，可是她却这样不懂得珍惜他，该死的人，应该是她自己。
“该说这句话的人是我，该道歉的人也是我，你干嘛要跟我说对不起？”
“对不起……”她还是只能说这三个字。
林谦言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我怎么会喜欢你这种总是把自己弄得悲悲惨惨的人？……唉……这两天我想了很多，或许你只是我心里一幅很久以前的画面而已……只不过我忘了时间在流逝，我不能永远停在曾经的时间里……”
顾萤愣住了，看向他。
林谦言摆摆手，“很久的事了，没必要再提了……”
既然她记不得了，既然他自己选择退出了，那么就干干脆脆地忘记了吧。
沉默了一会儿，林谦言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究竟是哪一点输给他了？当然了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时间。”
顾萤如此迅速的答案让林谦言稍许吃了一惊，“时间？……那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如果这点我没有输给他，是不是就……”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曾经错过一个约定，如果重新来过你会怎么做？”
“我不会错过……”
顾萤笑了笑，“可惜，没有如果了。”
林谦言也笑了一下，“确实……”
“师兄……那我们以后还能是朋友吗？……”她收起了那么一丁点的笑容，难过又跌进了她眼眸的深潭里，她怕从此以后他们连朋友都不是了，他们就真成两个陌生人了，即便不能将他当□□情的对象，可是他也是她生命中一个有着重要分量的人。
不能失去。
林谦言握起手心，面前这个人的一丝一毫情绪都会触动自己的一颗心，他说退出说的倒是轻松，可做起来真是太困难了，比登天还困难，可是他更希望她能找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记忆里那个有着悲伤情绪的执着女孩，是应该得到幸福的。
“只要你愿意，永远都是朋友。”他说。
顾萤的视线有些模糊了，因为眼里蒸腾出了雾气，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好呢？这么好的人她是再也配不上的，她自己没有这份幸运，他值得更好的女生，总有一天会有更好的人来懂得珍惜他。
“谢谢、谢谢……谢……谢……”她就这样泣不成声，她伤害的人竟然还这样毫无余保留地原谅她，“真的是……太谢谢了……太谢……谢了……”
“可以拥抱一下吗？就以朋友的身份……”
她张开手臂没有丝毫犹豫地紧紧抱住了林谦言，即便此时此刻这个人都在为她着想，他知道她的难过，他也知道她的内疚，他在用他的怀抱告诉她，不要难过了，他原谅她了。
林谦言拍拍她因哭泣而微微颤动的身体，“好了好了，一切都会过去……答应我，你会更幸福……”
这个承诺太沉重了，顾萤她回答不了，她知道错过林谦言将会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而她已经没有幸福的资格了。
他们在角落里拥抱，却不知道在楼层的上方有一个人一直在注视他们，他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们释然的拥抱再清晰不过。
她紧紧地抱着他，像是抱住一个世界一样的郑重，于是楼层上方的人便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宋家铭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拨了一个号码。
……
*
顾萤把找到的所有与省台历史有关的资料都整理了一番，按照时间顺序用文件夹别好，然后全数抱起走出了办公室。
刚才她回到办公室后被通知说，让她将跟开场演说有关的资料全部带上去一趟宋台长的办公室。
在办公室的门外，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敲门进去了。顾萤刚一进门，宋家铭便抬起头看向她，她的眼角处还有隐约可见的泪痕。
“为什么要哭？”他开口问。
顾萤有点吃惊，伸手抹了抹眼角，并没有遗留的泪水，估计是红眼圈被看出了。她也不做声，只是走过去将抱着的一叠资料放在宋家铭的面前。
“这些是我之前找到的全部资料了，我按照时间的顺序整理过了。”
宋家铭只是扫了一眼被递到眼底的东西，便将它们推到了边上，他让她带这些上来不过是做个借口而已。
“这几天找不到你人，手机怎么打不通？”他打不通手机就只能以工作的理由让她过来了。
“忘记充电了。”顾萤有些疲惫地回道，“资料是放这儿就行了吗？那我现在就回去工作了。”
“萤萤你怎么了？”
顾萤有些发愣地看着宋家铭，“我怎么了？我没有怎么啊……”
“你以前都不会用这样的语气神情对我说话的，你到底怎么了？”宋家铭敛起眉，问。
顾萤觉得有点好笑，“好，那你想要我用什么样的语气和神情对你说话？你说我就改，宋台长。”
曾经那个把家铭哥哥当做整个世界的小虫子已经没有了，现在的顾萤只是觉得很累很累而已，只要看见这个人，就会唤起她所有疲倦的记忆，连一颗心都倦了。
她最后的三个字，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远了，明明他们不久前才做过最亲密的事情，可是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宋家铭想起了刚才看见的一幕，她的哭泣，她的拥抱，都是为了另一个人。
“你果真后悔了。”他质问道。
“后悔？”她怔住，很快又明白过来他所指的后悔是什么。
嘴角不得不露出一抹讽刺的笑，讽刺她自己。
她那么的深爱着这个人，心里满满的都是他，她会为他的悲伤而悲伤，会为他的高兴而高兴，会为他一点关心的举动而偷偷甜蜜好几个晚上，她所有的快乐与悲伤都跟随着这个人。
爱他爱到哪怕他不爱自己，她也要把所有都给他。
可是他却说她后悔了。
但最悲伤的是，即便听见了这句话，她还是没有后悔。
宋家铭没有等到顾萤的否定回答，却等到了她嘴角的一抹刺眼的笑，仿佛一直让他不安的事情都得到了肯定，难怪那天早上她会消失，难怪他去宿舍找她会得到冷淡的回应，难怪这几天都联系不上她，难怪她会抱着另一个男人哭得那么伤心。
原来，她后悔了，她根本就没有他以为的那么爱他。
不过这些都没关系，他要她在身边就可以了，这是宋家铭第一次发现其实他对她的感情或许早已经超过她对他的了，所以他一点都不介意她没有那么的爱他。
“我们结婚吧。”
顾萤呆在原地，这句话像是一个晴天霹雳闪过她的脑海，然后狠狠地击中她的心脏，“你……你说什么？”
“我们结婚吧。”他又说了一遍，非常冷静地吐出这几个字。
“为什么？……”顾萤咽下了一口口水。
宋家铭的一颗心沉下去了，他在她脸上发现的仅仅是吃惊的神情而已，仿佛是听了一个天方夜谭一般的吃惊。
没有任何喜悦的迹象，仿佛拒绝即将就要呼之欲出了。
“我要对你负责。”他握住掌心，将所有的紧张情绪都压下去。
前一秒还抱有稍许希望的顾萤，下一秒清醒了。她难道还指望会是别的什么理由吗？
顾萤低下视线，摇了摇头，“没有这个必要，你不需要负责，我们就当做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段时间，说不定就忘记了……”
“不行！”
她竟然说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怎么能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那么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情怎么可以说忘记就忘记？
他不会忘记，他更不能让她忘记。
顾萤笑笑，“真不必这样，在现在这个时代里，没有必要这样做……不需要因为一次错误就将彼此拴住……这样我们会一辈子都痛苦的……”
没有爱情的婚姻，本身就不应该存在。
宋家铭目光变得凝重了，“这么说你想重新和他复合？”
顾萤刚想开口辩驳，可又一想，辩驳又有什么意义？只会给自己增加苦恼，不如就随便他怎么想吧。
“我没有义务跟你解释这么多……到此为止吧……”她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去，她已经再也不能跟这个人继续下去了，她要崩溃了，她要败给自己了。
没有义务？到此为止？
宋家铭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这么生气过，他一直克制自己与她保持距离，克制自己被她感染，可是这个人却总是缠住自己不放，似乎她喜欢他就非要他也喜欢她一样。现在好了，他终于承认他爱上她了，可是这个人却要到此为止？
他该如何到此为止？
他在她的手碰着门把的前一刻，狠狠地抓住了她的手臂，不能就这样结束了，明明她是爱他的，明明他也是爱她的，不可以到此为止。
可是话到口边却变了样。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这样的结果吗？不然你那么费尽心思接近我的努力不都是白费了吗？不然你装扮成她的模样还有什么意义？不然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勾引我？你成功了，现在你的目的都达到了，我会对你负责，我会和你结婚，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不知道他已经在她的手臂上勒出了一道痕迹，她也不知道她此刻的手臂有多么的疼。
顾萤觉得自己是应该大哭一场的，可是眼睛里却再也流不出泪水了，再也流不出泪水了，一颗心都已经干涸了，又怎么还能哭得出来？彻彻底底绝望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没有泪水，没有悲哀，没有心碎，平静地像是早已被烤干了的死海。
出不去，也进不来，只能在原地死去。
她微微张开嘴动了动，却吐不出一个字，仿佛喉咙被卡住了，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下一秒，宋家铭惊恐了，他刚才说了什么？他究竟说了什么？他在顾萤的眼睛里看不见任何情绪波动，他心慌了，他意乱了，他无比的害怕了。
“萤萤……我……”
顾萤的眼眸恢复了一点生气，她没吵也没闹，笑了笑，“你说的都对，我达到目的了，我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太高兴了。”
有一样东西在她身体中坠落，笔直地往下坠落，坠入无底深渊里，就再也没有了。
心，死了。
“家铭哥哥，小虫子的一颗心因为你而活，也因为你，它永远死了……”顾萤扯开他的手腕，以最决绝的姿态离开了，从此以后她便再也没有回头的理由了。
也没有必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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