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痛

　　【四】

　　都说人死之前脑子里的记忆会像电影倒带般泻出，我想我离死只有一步之遥了。脑子里的回忆如同膨胀的火山一样爆发，倒带着那些曾经。

　　父母用决绝的眼神看着对方，我哭着质问他们，你们既然要分手为什么生我？

　　奶奶摸着泣不成声的我说，爸爸是因为贪污了才会被关起来，不是不要你和妈妈了。

　　一个长的很好看的小男孩抢了我的棒棒糖后捏着我的脸安慰我说，别哭啦，不就是迷路了吗？让哥哥送你回家。帮你找妈妈。我记得他的校牌上赫然写着程朗两个字。

　　程朗拉着我的手在戴双雯面前跑掉后说，既然你看见了我被别人强吻那我就强吻回来吧!他说，奈奈，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我机械地点了点头，因为那是除了奶奶以外第一个人这么叫我。

　　被戴双雯的抽噎声唤醒，我睁开双眼，看着她红肿的双瞳。泪水终于决堤，我放声哭泣。

　　戴双雯说，沈奈，我不想一个人…你别死…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我真坏，害一个无辜的女孩陷入绝境，可我有事么办法呢？连自身也难保。程朗，温纪卿，那些我爱的，爱我的，恨我的，我恨的人，对不起，不能陪你们一直走下去。

　　【五】

　　时光流泻到三个月前，阳光很甜，甜得令人发指。温纪卿问我，小奈，你真的和程朗在一起了？那我呢？

　　我摇了摇头，嘴唇一张一合。我说，纪卿，对不起。

　　那时我才知道，最难说出口的不是我恨你，而是对不起。偏偏我们这辈子对不起了很多人。

　　温纪卿，我的男朋友。确切点来说，是前男友。我捏紧了发白的关节，咬住下唇。可我还是哭了出来。在阳光下，泪水凝在温纪卿指尖，不亚于璀璨的宝石，却不比宝石的昂贵。他说，算了，小奈。只要你幸福就好。

　　幸福就好，只要你幸福就好。

　　那么多年的感情凝结成了这句话，这世上再也找不出那么爱我的男子。可我的选择却不是他。

　　温纪卿，卿本佳人。奈何，缘浅。

　　有这么一道物理计算题。程朗与沈奈相距170米，已知声速传播为每秒340米。试问，沈奈几秒之后能听见程朗声音？答，根据公式时间=距离除以速度可得之，沈奈0.5秒之后能听见程朗声音。

　　他说，沈奈，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这不知道是几个人这么对我说，可心却比任何时候都疼。并且伴随着深深地恐惧。恐惧什么呢？恐惧下一刻他会离开我，恐惧下一刻就会失去他。就像小时候奶奶把陪伴自己五年的狗狗扔掉一样，无法言语的痛与悲哀。沈奈，你承认了吧，你爱程朗，不比对温纪卿的依赖，你爱他，你离不开他了。

　　是他打篮球时的挥汗如雨，是他帮我包扎打架后伤口的认真仔细，是我淋雨生病后他的无微不至，是他闷骚挑剔我的长相，是他说奈奈你再抽烟我就不给你买棒棒糖了，是他不允许我去打架染头发。超越了喜欢，跨过了爱。我离不开他就像鱼离不开水一样，说不出爱的理由，但我知道，我不会为他丢人，我只会为他丢命。

　　眼泪如同烈火般灼伤了程朗，他说，奈奈，对不起。

　　可光是对不起有什么用。我要的，是答案。

　　我笑着说，程朗，你永远不知道我多么爱你。我戒烟了，不打架了，留长头发了，像个女孩子了。都是为了你，我每晚12点睡是为了等你电话，我开始注意皮肤保养，每天刷微博，逛论坛，寻找你的每一丝足迹。每当你和别的女人说话我就不高兴，可你不是我，怎会懂得我的寂寞。为什么我成为了你喜欢的样子你还是不愿意多看我？

　　我甩开了程朗发冷的手，程朗微微张了张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我吸了吸鼻子，继续说，程朗，我知道你爱戴双雯，就像我爱你一样。你怕你的家世比不上戴双雯，你怕拖累她高考，你要让她死心，你那我当挡箭牌。你明知她爱你你还是放弃了她。你很好奇我为什么知道？那是因为是戴双雯告诉我的。很高兴吧她也爱着你吧!可我告诉你，你们绝对不会有好结果的!绝不！我知道我没有戴双雯漂亮，有才华。我配不上你，你对我好点我就高兴得不得了，我蠢！你不爱我才不会心疼我。我忘记了你是花心大少程朗，我忘记了你爱的是别人，我错了!我只是空有程朗女朋友这个名号而已。我歇斯底里的声音引来了无数看好戏的人。

　　分手吧。穿透云层一般的声音。很清，很淡。我看着程朗清澈的眼睛如同耀眼的太阳。周遭人越来越多，他们指指点点，仿佛在嗤笑我，看吧，沈奈，你只是他的玩物。他现在腻了。

　　我失去了回答的力气，不敢再去想什么。只是颓废的跑到江边。不知跌了多少跤，爬起来了多少次。也不敢看后面，雨水的味道渐渐变大。我如同一个缴械的逃兵。感受着豆大的雨冲击着我的心。

　　我从未想到，这一转身，就是一辈子。假使当时我看见身后失落的程朗，假使我看见树后戴双雯的笑，假使我没有离开，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可这世上，从未有过假使，只有事实。

　　【六】

　　程朗是我爱不起的人，我真的错了。当程朗告诉我他是和朋友们打赌才和我交往时我就该在扇他一耳光之后不回头的死心。可我不是不死心，而是没心死。他说他的心丢了，可我没有告诉他，因为我的心在他那儿他才那么快乐。花心的人，花的是别人的心。

　　我就像是具行尸走肉，可是当温纪卿抱着江边无助的我时，我还是哭了。嘶哑的声音大吼着，泪水混着雨水淌进我的喉咙。我干咳着。就像是快要死掉的人。心不仅可以丢，还可以碎。

　　他拍着我的背说，小奈，不哭。我会一直陪着你。就像小时候爸妈离婚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拍着我的肩说，小奈，别哭。有我呢。

　　我真自私。

　　当我第二天在房里看见戴双雯高傲的脸，准备离开时。她说，沈奈，我和程朗交往了，就在你们分手之后。

　　当程朗赶来时，我一只手揪住戴双雯的头发，一只手用指甲划着她的脸。程朗睁大眼睛吼了我，沈奈，你疯了！

　　对，我疯了。从爱上你那一刻。

　　我重新染回了头发，痞痞的带着一群人打了戴双雯。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第二天就在医院看见脸色惨白的温纪卿。我知道，程朗带着那伙人是冲着我去的。

　　我对不起青梅竹马的温纪卿，那个我杀人他毁尸，我打架他善后的邻家哥哥。温纪卿的腿被打断时，还不忘记对着程朗说，别让小奈伤心，她是个好女孩。我却拜托他别去告发程朗。

　　他微笑着说好。他那么干净，温暖。我却在他纤长的睫毛下看见了无尽的绝望。

　　我无言走出病房，跑到男生宿舍下大吼，程朗！我恨死你了！所有人都从窗内探出头看着落荒而逃的我，如同胜利的将军俯视着弃甲的将士。

　　我最终也没能等到他。有的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我回到了C市。

　　那个有我童年快乐时光，父母相爱过的C市，一切都变了样。母亲改嫁，父亲坐牢。周围的邻居早已离去，我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天真的沈奈。

　　青藤蔓延包裹了这座有我所有快乐回忆的老房子，钥匙打开了门，轻轻推开，嘎吱的声音仿佛在迎接小主人一般。是几年前的风，古朴得似乎让我以为一切都没有变。静谧得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所有的事物也蒙上了一层灰，如同我风化掉的心，洒落一地。锁上生了锈，再也打不开。流露出锈迹斑斑的青春那冰山一角。

　　里面坐着一个女人，娇艳的面容被滑落的长发挡住，依稀看见嘴角的弧度。她在等我。

　　戴双雯抬起头，双眼蒙着水雾对我说，沈奈。程朗喜欢的人你比不上，滚远一点吧！

　　所有的人都爱为自己的自私挡上一块遮羞布。我又何尝不是呢？

　　可开口便是脏话，戴双雯，你滚！

　　地动山摇，生命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脆弱。

　　记忆嘎然而止。

　　我听间黑暗中戴双雯在抽噎，有水滴在我的脸上。潮湿而阴暗，下雨了吗还是，戴双雯哭了呢？

　　我听见她说，沈奈，你别死。程朗在等你。

　　可我最终也没有回答，我和他的缘分，早已被挥霍光了。程朗，我只能爱你到这里了，我累了，我终于把你弄丢了。我会忘记吗？会不会忘记，我爱上的那个单眼皮，笑起来很好看，也很魅惑的程朗。

　　意识开始模糊，终于，一切生于黑暗，归于黑暗。原来死亡也不过如此。

　　2013年4月20日，C市发生7.0级地震。

　　【七】

　　当我赶到时，奈奈已然停止呼吸。那一刻是怎样的感情？是恨不得替她去死，是七天七夜后温纪卿用力抓着我的衣服问，你为什么不保护好她？是不敢去看她的尸体，那么冰冷，曾经我怀里的温暖消散在了记忆的长河里。

　　是她的调皮她的叛逆她的笑她的哭都牵动着我的心。

　　是那一夜看见了论坛里的照片，怒气冲冲的骂她之后，他的背影被灯光拉长的寂寥。她泪水无声流下，她明明很需要人保护还装做有个性，我想保护她。到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我真是一个胆小鬼，到最后我的那句话还是没有说出口，奈奈，我爱你。其实我只是没有找到对的人。我记得你的每一句话。

　　我知道戴双雯的个性，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占有，她背着我做了很多事，论坛上的照片是她发出去的，她骗奈奈我和她交往，她用我的父母威胁我，我是个懦夫。

　　戴双雯活着，而奈奈离开了。我们不会再有交汇的轨迹，我的爱，未出口便已死亡。

　　我那么爱沈奈，爱还未消散，人便离去。

　　我浑浑噩噩只知道在我自杀时，温纪卿扇了我一耳光，说，你还是那个程朗吗!你怎么对得起死去的沈奈！你知道小奈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她说，她诅咒你，永远幸福与闷骚，一定要活着，好好的活着，你没有资格再去打扰她了！

　　我连死掉的资格也被剥夺。戴双雯告诉我，她和温纪卿交往了。我不想问温纪卿是真心还是为了报复。

　　直到后来有人对我说，你是一个连怎么笑都不知道的笨蛋。其实我只是面具戴久了，心丢了。我爱的人，早已离去。我败在了一个等字。心寒了，对再炙热的爱也是冷淡。

　　程朗常有，而沈奈不常有。

　　不会再有人拿着麦克撅着屁股对着我唱征服，

　　不会再有人用我的衣服蹭鼻涕擦眼泪，

　　不会再有人倒拿着书给我讲格林童话，

　　不会再有人拖着我去看喜羊羊系列电影还带上大号手帕擦眼泪，

　　不会再有人哭着对我说程朗我想爸爸妈妈了，程朗，做我的爸爸好不好。

　　即使有，也不会是我的。奈，我还欠你一世温柔。

　　直到很多年后在论坛上翻到奈奈的回复∶

　　问∶你是怎么追到程朗的

　　答∶姻缘天注定，我与他，注定有段孽缘。

　　未来，未来。过去，早已失去。我最爱的那个人死了。

　　身后传来一个女声，闷骚男，吃饭了。恍若隔世，穿透云层之后，是漫天遍野的星星。

　　顿时。闭上眼，抬起头，仰望天。悲伤逆流成河，淌出眼眶。我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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