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狐琥珀

作者:asurnamef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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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输了


      雨伴着暮色,昏昏沉沉。
      突如其来的雨退却了恶灵,打破了浩镜的结界。
      可天空的血色并未淡去,死祭依在继续。

      肜祈跌跌撞撞起身,古倾城来扶。
      隐泉抱着琥珀,坐地地上,一动不动,她面无表情,宛若一座雕塑。
      “肜祈,琥珀她……”古倾城哽咽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肜祈的脸绷的很紧,她的身体已至虚脱的边缘,擅长进攻的金系火系折损大半,余下木系更重愈疗,水系虽攻守兼备,但在方才已折损太多术能。
      现在,能行动的族人不到一半,还保存实力的术能强者只剩下了隐泉,可……琥珀死了。
      她咬了咬牙,对隐泉说道,“泉儿,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可我们时间不多了,琥珀她用性命换一个翻盘的机会,只要在浩镜噬魂九地之前杀死他,一切都会结束。”
      隐泉没有理会,甚至连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没有变化,她依旧一动不动,依旧这般抱着琥珀,好像,她的世界也随着琥珀死了。
      死祭没有停,只要人族还在助力,只要人族还在献祭,因雨水退却的恶灵会再次归来。
      这场雨是救命的雨,但一旦停了,结局是一样的。
      肜祈明白,再也没有时间浪费,即便现在剩下的均是受创的人,这场仗也必须打下去。
      “倾城,带上还能行动的人,我们速去后山。”
      古倾城看了看隐泉与琥珀,无言的点了点头。
      很快,浩浩荡荡一行人离开了府邸。

      周围很静,靜的可怕,方才的尖啸,方才的惨烈,仿佛是一场梦。
      隐泉的身体因为长久不动已经麻木,早先她还待着一个奇迹,也许不久,她怀里的人就会醒过来,即便虚弱却也坚定的说,别担心,我不是说过,我绝对不会现在便死么?
      就像许久以前,九地的脱体,肜祈的引雷,她都撑过来了,这一次,如何会是一个意外。
      她抱着她,周身沐着她的血水,心头淌着相同的血色,无尽痛感。
      她等了许久,许久,久至琥珀的身体自温热到冰冷,久至自己终于忍不住想要痛哭一场。
      奇迹,并没有再出现。
      隐泉将琥珀抱起,她的身体好冰,她的身体好轻,流光血液,留下了残破的身躯。
      她走至内院,走到廊下,碧冉正在廊侧看着,她脸上满是泪,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隐泉将琥珀放下,拂去她脸上的血水。
      那人的脸白皙又干净,如此好看,却失了温度。
      碧冉冲过来,手上拿着泉眼碎片,似乎还滴着血,被隐泉一手挡开。
      “我的血是她的药,会有用的!泉眼碎片救过她的命,也会有用的!”
      碧冉边哭边喊着,鲜红的血在脚下滴出了一朵朵艳色的花。
      “……她死了。”隐泉说道,她的脸色从未如此淡漠过。
      若血有用,若泉眼碎片有用,方才碧冉就会出来,现在这般的哭喊,着实自欺欺人而已。
      隐泉起身,看似要离开,被碧冉拽住。
      “你去哪,你别走,别留我一个人,我不行,我不行,我不能呆在这里……”
      碧冉在语无伦次,她无法面对琥珀的死,也忘了在隐泉眼里,若非琥珀,她什么都不算是。
      隐泉冷漠的将她甩开,她并没有兴趣理会碧冉的崩溃。
      她看向后山,又看看琥珀,目光沉静的像墨。

      淅沥的雨自也飘至了后山。
      无逝看着浩镜取了万人心血,走上了祭坛,自始至终没有看山下一眼。
      这个曾经如此疼爱琥珀的男人,而今似乎并不关心琥珀的生死,依旧痴迷于噬魂九地。
      她并不懂他,即便以夫妻名义生活了百年,她依旧一点都不懂他。
      丕单,他是个疯子。
      “我以为,你起码会有些许难过。”无逝轻声说道,这一句并没有指责的意味在里头,她很平静的陈述了事实。
      浩镜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回了一句,“她不愿站在我这一边。”
      “所以,她其实对你来说无足轻重。”无逝总结了他的话。
      “现在与我说这些,有意义么?纯月,若殇祈之战那一天,烙儿神力失控毁了这世间,何来我接下来的那么多事。”
      无逝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们口口声声说天道天道,可逆天而行的是你们,不是我。烙儿生来便是为了灭世,可你给她送去了隐泉。”浩镜说道,“不要告诉我她们是偶遇,一个初离圣地的殇族少主,一个莫名受伤的神狐少主,若非精心安排,有怎样的机缘才能偶遇。”
      “如你所愿,她们有了感情,烙儿对这世间有了牵绊,她即便为了隐泉也不可能去毁掉这世间。可是纯月,灭世才是这世界的宿命,那最后一则圣言写了什么,你不知道么?”
      无逝的脸色白了一些。
      “一直以来,违背天意的是你们,不是我丕单。终究灭世这件事,得交给我自己做,才放心,而这件事,只有我噬魂九地才做得到。我是在顺应天意,你们才是逆徒。”
      无逝安静听完了他这一席话,没有插话,没有反驳,从某种意义上解读,浩镜所言并没有错。
      若最后一则圣言是上天的旨意,这世间的确要遭遇大劫,而她做的事,在众生眼里是救世,在命运面前却是悖逆。
      但,难得的正义凛然配在丕单身上,便显得格外讽刺。
      “你无需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你的噬魂缘于你的私心,而非什么天意。”无逝说道,她看了看山下集结的神狐,“也许你说的都对,但是丕单,起码今日,你想要的不会成功。”
      浩镜也看了眼正在上山的众人,脸上满是讥讽,“不会成功?纯月,你以为这场退灵的雨能持续多久?只要人族还站在我这一边,我便有无穷无尽的生灵可以利用,恶灵是无尽的。”
      他话音方落,周围出现了许多人族,密密麻麻,层层叠叠。
      “他们是我的屏障,若肜祈要硬闯,便要杀掉这些人,这些人的血又是神狐最大的弱点,即便挡不住,拖延至我噬魂成功可并不是难事。”
      听他的话,好似他胸有成足,预算到了一切。
      无逝不再开口,她看见肜祈的身形在山腰处显现,看着并不好,似乎伤的很重。
      那一众神狐若当真与这里的人族拼起来,平日里或许根本不能比较,但现在不一样,神狐多数身已负伤,且磨去大量术能,加之畏血的先天劣势,想冲破人族的保护,再打破沙摩罗的护卫杀掉浩镜,谈何容易。
      浩镜开始施术,万人的心血,在符印中升腾,向着九地的方向缠绕而去。
      他取了刀,划开了手指,血在符印中汇聚,随着心血,凝聚到了一处。
      他没有兴趣再与无逝多费口舌,也没有闲情去看神狐与人族相斗,因为此刻,便是自己计算的再精准,准备的再完美,开始噬魂的自己依旧是没有保障的,是危险而脆弱的。
      所以这场仪式要完美,要无懈可击,出不得一点纰漏。
      当然,肜祈也知道这一点,不然她不会带着这一群伤病,端着搏命的架势过来捣乱。
      可她太高估了自己,事已至此,神狐绝无半点翻盘的可能。

      神狐与人族在后山外围交手,不出意料,神狐并不占上风。
      他们术能被抑,尚未恢复,只能依靠肉搏,但肉搏有一个非常直接的坏处,便是容易见血。
      九地被围着的屏障处缠绕上血色的符文,渐渐呈现黑紫,而后紫气萦绕。
      肜祈的脸上很焦灼,她的身上脸上沾满了人族的鲜血,早已无术能可用,周围的神狐也没好到哪里去,可即便这样,战线也推进不了一尺一丈。
      她看向了不远的无逝,那人沉着眸子,看不清心绪,现在的自己肯定很狼狈,不仅失败而且毫无办法,她该对自己失望了。
      难道,已注定是输么?
      肜祈愣了一瞬,下一秒,人族的刀刃便至。
      古倾城自顾不暇,只能眼睁睁看着肜祈被利刃透腹,直直躺了下去。
      天空中的雨停了。
      海岸边响起了新的骚动,死祭继续着,亡灵重新集结。
      无逝脸上的表情凝重了,一切看着并无转寰的余地。
      古倾城站在肜祈面前,她的身前聚拢起更多的神狐,肜祈腹部的伤并不严重,但长时间的脱力已令她无法再行动。
      “莫要管我,继续进攻。”肜祈虚弱的说道。
      古倾城这一次没有听她的,使术开始愈疗。
      这一场神狐的进攻已转为了防御,他们变的很被动,而今更像是被人族围攻。
      “肜祈……我们输了。”古倾城哽咽着说道。
      她只想保住肜祈的命,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使命。
      肜祈的眼睛变得通红,她无法接受失败,她很愤怒,却也无可奈何。

      突然,气温骤降,靠海之地本就水气充足,加之刚下过雨,寒湿之气极重。
      很快,地上的草覆上了霜,任何带有水露之物均冻成了冰。
      “泉儿?”肜祈自语道,方转头,一声清冷响起,“杀了浩镜,一切便结束了吧。”
      身着白衣的女子,翩翩而落,她的气息冰冷,拒人千里。
      肜祈心底一颤,她明显感觉到隐泉了无生意。
      “泉儿……”她唤道。
      隐泉回头看她,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重新郑重的问了一遍,“杀了他,便可以结束了,对吧?”
      “只要阻止他噬魂,一切还有转机。”肜祈说道。
      “好。”隐泉只应了一字,她的态度比往日里更冷上许多,这种冷几近刺骨。
      水幕屏障被冻结时,她身上凝聚了所有水系神狐的术能,所以现在的她是术能最强时。
      周围便是海,四周便是水气,对于身为水系神狐的隐泉来说,处处都是杀人的利刃。
      她往前踏步,动作没有迟疑,直直往浩镜的方向走。
      她的四周扬起了白色的水雾,缓缓凝结成冰,细小而尖锐。
      很多人向她扑过来,尚未近身,便被无数冰刺穿透,躺地不起。
      她向上走了一路,似入无人之境,身后倒了一片的人族,血流成河。
      她并非嗜杀的人,只是而今,她已不再控制术能强弱,却不是因她心生急切,而是现在的隐泉对已于生死无感,所以并不在乎人族的死活。
      待隐泉站到祭坛前,已无人再敢上前,她亦是进了太多人血,术能被抑的厉害。
      浩镜看着她,表情上没有一丝慌乱,甚至扬起了一丝笑意。
      他喜欢看见神狐垂死挣扎的模样。
      隐泉将余下的术能用到了十分,空气均像凝了一层霜,呼吸都带满了寒意。
      月刃在隐泉手中嗡鸣,灵性越强的武器越能感觉到主人身上的气息变化,而今杀戮的味道令它兴奋。
      隐泉用力一踏,身便腾空,这一击用了她全部的术能与力道,冲着浩镜俯冲而去。
      浩镜笑了。
      下一刻,沙摩罗挡在了他面前。
      月刃被紫色的长鞭缠住,所谓以柔克刚,沙摩罗泄了隐泉三分力,改变了剑刃的走向。
      隐泉与浩镜错身,落在不远处,沙摩罗的手心血肉模糊。
      隐泉转身,眸底满是憎恶。
      她对一而再,再而三背叛的沙摩罗,厌恶至极。
      “隐泉,莫要意气用事,先阻浩镜!”肜祈在远处喊道。
      隐泉闻言,只是冷冷的对着沙摩罗,道了一个字,“滚。”
      沙摩罗没有动,她身后的殇族人,即便术能受损,联合起来对付隐泉,并不会输,更何况,现在的隐泉只是在强撑,她已无法再用术能。
      “沙摩罗,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古倾城喊道,她试图对沙摩罗劝降,“只要阻了浩镜,一切既往不咎,而今只差这一步,你不要执迷不悟!”
      沙摩罗闻言,低头笑了。
      回头?如何回的了头。
      “攻。”她下了令,身后的殇族人向隐泉扑了过去。
      隐泉没有犹豫,提剑而上,既往不咎是别人的事,在她这里,沙摩罗从来便是该死。
      隐泉的目标很明确,便是杀浩镜,沙摩罗的目标也很明确,便是阻止隐泉靠近祭坛。
      双方开始缠斗,双方均在搏命。
      沙摩罗以为胜负会很快分晓,但令人诧异的是,隐泉并未让她们占到一点好处。
      很快,沙摩罗这一边死伤过半,隐泉的全身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深至见骨,她周身沐着血,瑰丽的,鲜艳的,明朗的,这些优美的形容在而今的状况下显得惨烈。
      没人见过这样的隐泉,毫不防守,拼死猛攻,她真正意义上在用命取命,这种狠绝是在以前的隐泉身上绝看不到的。
      沙摩罗知道她为何如此,很多人都知道她为何如此。
      琥珀为了隐泉想要活,隐泉为了琥珀想要死。
      沙摩罗的眸底终于出现了近似崩溃的情绪,她从方才就一直不相信琥珀的死,她做了那么多,那人如何会这样轻易死掉。
      可现在,她终于有些相信,或许,或许,琥珀真的死了。
      不然,这个高傲的女人,如何会不要命?
      可这二人越是如此,便越让她觉得恨。
      若没有隐泉,她们三人会过的很好,会过的很好很好,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她的眼底变的通红,握着长鞭的手血流如注。
      祭坛上的浩镜倒下了,他身上升腾起最后的血色,顺着缠绕的符文,最终凝入了紫气萦绕的九地处。
      “迟了。”肜祈面如死灰,丕单的魂魄离开了浩镜肉身,已开始噬魂九地,一切都结束了。
      隐泉的身形渐渐不稳,她已虚耗至极,而今败局已定,她再无力气支撑。
      她对沙摩罗并无如此大的杀意,无论如何,那人是殇烙的亲人,那人该死,却不是她执着的目标。
      她缓缓瘫坐在地,气息变的很乱,她看见沙摩罗向她走过来,被血浸染的长鞭高高举起。
      她转头,看了看府邸,琥珀在那,在等着她。
      我便来了。
      她心里说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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