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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
肜祈被重重的甩到地上,扭头啐了口血。
她很清楚,这般的打斗持续不久,事实上,支撑到现在,她已到极限。
起身,打了个趔趄,背后一软,有人扶了她。
扭头,见到无逝,她面上一惊。
“你怎么能出来!”她有些急,吼道,“你进去!”
她费尽心思也只是为了她能活而已。
无逝摇了摇头,“肜祈,我们输了。”
肜祈眼眶一红,看着竟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你们倒是……姐妹情深啊。”浩镜冷笑着说道。
讽刺的一句话,无逝与肜祈都僵了一下。
未等缓神,下一波攻击又开始了,浩镜的意图很明显,便是专攻肜祈。
肜祈自也明白,马上推开无逝,吃力的跳开,将恶灵引离。
无逝脸上早无从容,眼见肜祈命悬一线,精力耗损殆尽,脑内寻思着破解之法。
肜祈被逼至内院前,金系神狐亦是节节败退。
无逝现在的脑子很乱,人鱼圣地已灭,那原本是最终的手段,现在即便换了胡狼一半的兵力,也改变不了这里的死局。
“不想要破邪了么!”无逝吼了一句。
浩镜的笑意慢慢敛了,沉默了半饷。
“对哦,如果你死了,破邪我就找不到了。”他脸上显得很焦虑,过于做作的焦虑,“怎么办?怎么办?无逝,我求你了,告诉我破邪的下落吧?”
他说完,脸上再度扬起了张狂的笑意,好似自己说了一个多么好笑的笑话。
“哈哈哈哈哈哈……无逝,你觉得,我该这样说么?”
他用嘲笑的口吻,耻笑着她无力的威胁。
他是丕单,做事仅凭好恶,而现在,杀戮令人愉悦。
“没得到破邪有如何,我不是还有你么?”他态度轻松的笑道,“想要破邪,只是想帮烙儿解除封印而已。没有,我自可再想办法。至于九地身上的换魂契约,我有你足矣。”
殇族圣地被封于神狐圣地之下,腾蛇灭族,仅存九地,时间空间均被冻结。
能给九地种下换魂契约的人,是一个能自由出入神狐,且精通黑巫秘法,术能强大的封印者。
仔细想想,只可能是无逝。
从前的无逝可不像现在,切切实实是个术能强大的人鱼先知,她保留着纯月的记忆,对黑巫秘法精通,因着与肜祈的关系,又能自由出入神狐。
无逝知道他的意思,浩镜认定了换魂契约乃她所下,她也没有否认。
浩镜继续说道,“无逝,解除契约,我便停止进攻这里,如何?”
无逝心念一动。
肜祈被隔在很远,冲她喊道,“不要去!你解了契约,他噬魂九地,一样会屠戮众生,无人能免,这没有意义!”
早一刻晚一刻均是死,浩镜只是在耍他们而已。
“多嘴。”浩镜道了句,下一刻,肜祈被邪风卷起,撞飞了出去。
“肜祈!”无逝扭头,面上很是焦急,却也没有办法,这里的人可能都会死去,她去与不去确实没有意义,可若她去了,好歹可以为琥珀争取时间。
“我跟你走。”她对浩镜说道,“你停手。”
浩镜这才得意起来,高高在上的神狐族长,万人敬仰的人鱼先知,而今便如蝼蚁一般。
“沙摩罗,带她去后山解除契约,准备噬魂。”
肜祈捂着胸口,吐了大口的血,“月……”
她含糊不清的唤着她的名字,眼见着那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出了府邸。
肜祈被打飞过来的时候,琥珀正在内院前。
她的身体没有强壮到可以充当肉垫,所以很有自知之明的躲开了。
“轰”一下,肜祈撞上了墙,手上的短刃脱飞了出去,在地上划了一圈,被琥珀一脚踏住。
琥珀站着,低头看向了肜祈,默了一瞬,随即蹲下,捡起了短刃。
“琥珀!”古倾城喝道,她伤的很重,挣扎着爬起冲了过来,似怕她会伤肜祈。
邪风湿冷,在周身流转,像裹着冰天雪地,转了半圈,聚到空中,又向肜祈俯冲而来。
琥珀看着无逝转身,跟着沙摩罗走了,浩镜还在门口。
浩镜面上愉悦,他觉得赢定了。
肜祈面如死灰,她觉得已经输了。
琥珀将肜祈的短刃从左手移至右手,刀刃冲向了手心。
手慢慢收紧,冰冷的刀锋割开了护具,刺透了纱布,破开了皮肉。
她现在很难感受到痛楚,自她醒来,右手便时时在痛。
右手的符印与九地相连,想来这几日,这孩子过得不好。
鲜血顺着刀柄开始滴落,手一松,短刃落地,她扬手一挥,血在空中抛了个弧形,落了肜祈满身。
那股邪风尚未落至肜祈,便猛然收力,自行退去了。
古倾城这才冲到,诧异的看到了这一幕,问道,“它们竟然会畏你的血!?”
琥珀看看了掌心的伤口,没有答话。
事实上,她也只是试试而已。
方才,她突然想起她与隐泉曾误入殇族圣地,当时隐泉被恶灵所困,她的血退了恶灵。
古倾城将肜祈扶起,她整个人呈现呆滞的状态,似乎大受打击,外头死伤惨重,多数神狐退入内院调息,可战斗,并没有停止的迹象。
娘亲太傻,因为肜祈,乱了分寸,竟会又与父王做交易,父王从来不是君子。
又升腾起几股邪风,在水幕屏障前化成恶灵。
古倾城大声吼道,“你不守信用!”
浩镜懒懒的回了一句,“我说的是她解除契约,我才停止攻击,她不是还没解么?看来得花个一刻半刻,神狐应该撑得到吧?”
古倾城气得咬牙切齿,可却无话可说。
琥珀拉了她,附在她耳边说了些话。
浩镜听不见,可他现在太过自信,倒也没放心上,只道,“烙儿,败局已定,你还要站在他们这一边么?”
琥珀没有应,握紧了右手,血还一直流个不停。
“倾城,你带她进去。”她的声音很轻,若说现在的身体状况,可能没有人比她更糟糕。
她现在,在赌命。
古倾城面色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扶着肜祈入了内院。
隐泉坐在水系神狐当中,在配合使术,她现在脱不开,她该静下心来,可,她静不下。
内外院只隔着一道墙,她看不见琥珀。
外头打的很惨烈,一波又一波的人被送进来,每次有人入院,她便忧上几分。
她怕,她怕下一次抬进来的会是琥珀。
这种焦灼感越来越强,直至古倾城扶着肜祈进来,这种焦虑达到了顶峰。
若连母亲都入了内院,想来外头已经守不住了,那为何琥珀没进来?
她受伤了?还是随浩镜走了?又或者……死了?
隐泉的脸色变的惨白,她准备脱离引导,她得去看看。
手方放下,古倾城安置好肜祈,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你想害死他们么?”古倾城说道。
引导者撤离,这个结界会瞬间变的脆弱无比,而且一同施术的水系神狐均会重创。
“琥珀呢?”隐泉此刻心绪不稳,面上并无表情,眼眶却是红的。
“她没事。”
隐泉并不信,“那为何她不进来?”
“她有她的打算,你该知道恶灵并不会攻击她,浩镜想带她走自也不会伤她,你现在更该关心的,是神狐。”
古倾城说的有道理,只是现在隐泉听不进去。
“我得出去看看。”她怔怔的说了一句,开始撤术。
“隐泉!你冷静些!”古倾城吼了一声,“你听我说,琥珀让我给你带话。”
“……”为何总要做这种类似交代遗言的事,她咬牙切齿的问道,“什么话?”
古倾城附在她耳边,“她让我告诉你……”
隐泉重新抬起了手,将术能注入水幕结界,结界边缘不知为何,泛起一圈赤红。
隐泉的身子抖了抖,咬紧了牙关,她知道那是什么。
古倾城还在耳边说着话,说着琥珀接下来要做的事,隐泉的心像被烈火焚着,煎熬而苦痛。
“……便是如此,你该明白,你出去帮不上任何忙。琥珀虽然凶险,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隐泉默了半饷,似乎在令自己冷静。
许久,她才沉声道,“倾城,叫绪拓来见我。”
外围的最后一个神狐倒下了。
琥珀坐在内院的墙外,面前满是尸骨,神狐拼死相搏,也只撑了一时半刻。
事实上,浩镜可以瞬间将这里秒杀干净,可他太享受这种乐趣,慢慢屠杀的乐趣。
邪风依旧不停,恶灵在水幕结界前聚集,它们的目标是肜祈,而今肜祈在内,它们便开始冲撞水幕结界。
“结束了,烙儿。”这是浩镜转身前对她说的话。
琥珀像个被抽空生气的瓷娃娃,一动不动的靠着墙,她的视线变的很迷糊,脑袋也变的昏沉,身子逐渐变冷。
手上血流如注。
看看后山,无逝似乎已经施完术,被架在一旁,祭坛也快完工。
现在,只要浩镜回去,做完法阵,然后噬魂,一切都结束了。
浩镜等了太久了,若非有绝对的自信,如此老谋深算的人,不会将破今日之局,进攻神狐人鱼与噬魂九地全部放在一起去做。
他出了老底,放光了底牌,皆因了他的自信。
他潜伏了很久,便是为了寻一个机会,一个一局定乾坤的机会。
可这,也是神狐的机会。
因为现在的浩镜,才有被杀死的意义。
完全没有防备,出光底牌,准备噬魂九地,那么他绝对不可能有机会去变成另外一个人。
这个时候丕单,才能真正意义上被杀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无逝的计划并没有完全失败。
人鱼的牺牲,她的牺牲,乃至无逝自己的牺牲,不就是为了换这样一个机会么?
但是代价,太惨痛了。
身后的水幕结界一直在波动,因为恶灵的撞击,渐渐呈现一种不规则的形状,像是被肆意撕扯的麻袋,随时会崩坏。
需要再多一些。
琥珀心里在想,可是,已经起不得身,不仅脑袋,身体也重的似铅。
随着恶灵的尖啸声以及水幕结界被撞击的哗然,她身后的墙轰然倒塌。
要破了。
她微微转头,水幕结界下一层赤红,突然又加注了更多鲜艳的血色。
她眯了眯眼,看到了隐泉,也看到了在她身侧的绪拓。
果然,隐泉懂她的心思。
她笑了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隐泉心乱如麻。
“定心,隐泉,你现在若乱,琥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耳边,古倾城提醒着。
那个人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似死了一般。
定心?如何定的下来。
她闭上眸子,开始燃烧精元。
水幕结界变得湍急而不稳定,形成了多处漩涡。
身边的绪拓,脸色变的惨白,原本在手腕处流出的鲜血,此刻竟似被水幕结界吞食。
水幕下的赤红越来越重,外处的恶灵也进击的越来越猛烈。
突然,一声巨响,结界破了,水幕没有支撑,瞬间散开。
隐泉起身,脚下已形成了另一种符文。
因结界被破而震荡的水系神狐迅速坐定,均将手掌贴上了符文。
似乎一瞬间,所有人的术能都传给了隐泉。
隐泉周身罩着淡蓝色的火焰,自她脚下迅速蔓延出冰层,顺着符文,顺着爆裂的水幕结界,迅速凝结了内院中所有的水气。
这些水气融合了绪拓与琥珀的血。
殇祈之血,不祥之血,令恶灵退却之血。
而后,又是一声巨响,比方才的更大声,令大地震动。
冻结成冰的水幕瞬间成了粉末,散到了空中。
昨夜,下了雨。
空气中的水气,加上而今的粉尘,会再次形成雨。
但这一次的雨,是退灵的雨。
雨,开始下了。
淅淅沥沥足矣。
外院的恶灵很快不见了踪影。
府外的恶灵向海岸线退去。
罩在外层封印术能的结界,因为水幕的爆裂,一并破了。
周围有欢呼声,他们似乎觉得劫后逢生。
隐泉的全身被雨水打湿了。
她的目光在雨水的冲刷下有些迷糊不清。
她看见古倾城正在扶起琥珀。
她看见她在对她使术。
她的脚像被钉住了一般,怎么也挪不动。
古倾城回头,放下了琥珀,沉默的看了过来,冲她摇了摇头。
她缓缓走过去,古倾城退开了,现在哪怕是肜祈,也不敢出声。
她跪了下来,手贴在琥珀胸口。
这个人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不是她的琥珀。
不是,她的琥珀。
死亡其实一直很近,可她也一直坚信,会有出入的。
可当真面对了,真的接受不了。
第一次,若没有九地,琥珀也便死了。
哪里会有人如此狠心,再来这第二次。
你明明爱着我,为何就那么狠心呢?
骗子。
她心里说道。
骗子。
她哭着说道。
只是那个人,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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