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狐琥珀

作者:asurnamef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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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世者


      我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因为太久,便觉着,是真的了,醒来,我仍在此,孤身一人。
      “少主,药备好了。”随侍在侧,语内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惧,将那碗尚温的血举到我面前。
      我缓缓起身,手一扬,碗在空中滑了个弧度撒至门口,血味弥漫开,“这……如何会是我的药。”我轻喃道,碗碎之声在殇殿内回响,冰冰冷冷,空空荡荡。
      娘亲离开后,我顺从的饮血、早课、论术、安寝,日复一日,仿佛长的没有尽头,我总以为她会回来,可是,她没有。
      “烙儿,你又不好好吃药么?”闻声身旁一众均惶恐的跪了下去,父王笑的温和,手上拉着比我小些的女子,那是末姨的女儿,我的药,人鱼族碧冉。
      “冉儿……”他低沉的嗓音拉长,将拉着的女子往我面前送了些。
      碧冉的身子诺诺抖着,却仰头对我灿烂的笑了,“少主,不吃药可不行。”她自腰间掏出了匕首,就着腕处划下,动作毫不迟疑,翻开的皮肉冒着血花,一旁随侍恭身取了空碗去接,盛了小半碗,再次举至我面前。
      我看着父王,碧冉的血顺着指尖染红了脚下的地,滴滴答答,极为刺耳,父王笑着,笑的温煦,碧冉对他来说只是盛放药物的容器而已,我默默看向碧冉,那人苍白了脸色,额上均是虚汗,却依旧对我笑着,很是讽刺,只是眸底,已带了恳求神色。
      我将所谓的“药”一口尽饮,转身进了内房。
      口中的血味挥散不去,蔓身的恶心滋味,娘亲曾说,我是天赐的救世之主,可若只能如斯活着,这冠冕堂皇的头衔,我宁愿让与他人,更何况,那人早已抛下了我。
      我听父王在外处说道,“烙儿,末冶寻你娘亲去了,冉儿这几日便住于此,她是你的药,可要好生护着。”
      我心底震了震,……寻娘亲?
      外头的响动渐渐息了,我走出时,父王已离,地上被清洗干净,碧冉坐在一侧,正吃着我的早膳,她在父王面前惶恐,在我面前却放肆的很,这是我纵的结果。
      她的手方受了伤但已开始愈合,天性主愈着实令人称羡,只是这能力在碧冉身上,过于悲剧,她自也惯了,一点也不怜惜受伤的腕处,肆意使力,血渐又渗红了纱布。
      我在她身侧坐下,唤人取了些干洁的敷料,为她重新包扎。
      伪善也好,装样也罢,伤口的确是会愈的,只剩下疼痛,绵长而持久,我亦不明白我为何要这般做,或许因为愧疚,或许因为怜惜,只是见不得她鲜血淋漓的样子。
      碧冉早先还会讥讽我几句,而今只是默默看着我为她包扎,面上欲言又止,她不甘为药,我知道,我无能为力,我亦知道。
      “殇烙,你最近睡不好么?”碧冉问道。
      “……为何这般说。”我迟疑了一下,回答。
      “你未发现么?殇殿周围的草木均枯了,你梦里使了术。”
      我手上的动作一滞,“父王他……知道么?”
      碧冉小声附耳过来,“谁敢说此事与你有关,王上也认为这是天象,不是说你是‘救世者’么,身边有些奇怪的事发生也不是很奇怪,不过……你的术能……还是莫要被他发现的好。”
      “我知道……”我慎重的点了点头,娘亲临走前交代,身上之能需得藏,我亦不愿去用这无法自控之能,父王对术能痴狂,若得晓此能,必定日夜逼我精练勤修,到时遭殃的便不会只是这几片草木。
      次日,碧冉早早起身,看着并未睡好,我取笑她道,“认床么?”
      她愤愤的看过来,恶狠狠的再次吃光了我的早膳,“我竟不知你做梦连喊带闹的,你唤了一整个晚上,能睡才怪!”
      “……唤?娘亲么?”我心底挂念之人,也只有她了,许是昨日父王提到末姨去寻娘亲,便惹了心底重念。
      我给自己倒了杯茶,方要饮,却打眼见碧冉神情古怪的看着我,“……怎么?”
      “你昨天所唤之人,并非你娘亲。”碧冉突如其来说的沉静。
      “哦?……难不成是你?”我并未在意,依旧笑笑。
      “你在唤……”碧冉顿了下,我脸上的笑亦敛了去,心底莫名揪着极为难受,我的手抖了抖,见碧冉的唇瓣一张一合,说了两个字,“……隐泉。”
      手上的杯子跌落,碎在地上响得清脆,那声响在殇殿内回荡渐渐像敲在了脑门上,头痛欲裂。
      我捂着脑袋反复低喃道,“……隐泉……隐泉……隐泉……”
      一声一声,感觉心脏要裂开了一般。
      “殇烙!你怎么了?……”碧冉的声音朦朦胧胧的,殇烙?殇烙?不对,不对,你喊错了。
      我背过身去,脑内像有什么人正在唤我,唤着我,柔柔的,清冷的,一影绝尘。
      ——琥……珀。
      我震了震,回神,手上的茶水洒了一身。
      “怎么那么不小心。”碧冉帮我擦着茶渍,数落着我的失态。
      “……”我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杯,方才,不是落地碎去了么?怎像闪回了一般。
      碧冉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殇烙,你该不会还在做梦吧?”
      ……梦?
      ……是梦?
      方才……梦到了什么,怎就忘了
      我抬头茫然的看着碧冉,殇殿如此大,而今却像是锁困着我的小小监牢,我望着一眼无尽的长廊,重重的,锁紧了眉头。

      隐泉将琥珀放入床榻,司无语跟着,将被琥珀死死拽住的碧冉放入床铺内侧,随即又随着隐泉出了门。
      琥珀这般失态,她从未见过,她抱着碧冉在地上哭闹,像受了无尽的委屈,谁都不让近,结果被吵醒的肜祈轻轻松松打晕了事,母亲为事简单粗暴,好在下手不重。
      隐泉转身见司无语出了房,她对她从未有过敌意,那人对琥珀表现的疼爱并非是假,加之司无语曾为纯月随侍,自打神狐圣地相交始,隐泉便是将她算在自己这一边的,可今夜之事……
      “司无语,你无话要与我说么?”
      司无语惯常温和的回话,“我若说房内的迷魂香是为了让琥珀更好的安眠,你信么?”
      “……”隐泉的表情凝了些,“你说我信么?”
      司无语无谓的笑笑,“你既不信,又何必要问,隐泉,我便是寻个托词,也未必是真的。”司无语说着,脸上扬起了无奈。
      “……”偷换碧冉又顺走琥珀,昨夜她走后定是发生了什么,而眼前之人显然什么都不愿说,她再问亦是徒劳,若非必要,她着实不想与司无语为敌,“我信你不会伤害琥珀,我……信错了么?”
      司无语的眸子敛了下来,只答道,“莫要信我,隐泉,有些事非我能左右,这世间并非均能两全其美,我只是……做了选择。”
      她说完,本是想走,却又定了下,看着隐泉,面有怜惜,隐泉并不觉着自己有可被怜惜之处,只面无表情的回看了司无语。
      那人叹了口气,沉声说道,“也许,那个你必做的选择也亦不久远,在那之前,隐泉,好好陪着琥珀吧。”
      那人又说着高深莫测的话,却不愿为她解惑,罢了,比起问,她倒更愿自己去寻求答案。

      这几日队列并不准备出行,因此众人不像往常醒的那般早,隐泉虽一夜疲累,却并无困意,一来琥珀未醒,二来昨夜抓的刘安等人还并未去审,至于被生擒的那位人鱼,隐泉并不觉得能在她口中得出什么,也并不认为她当真知晓些什么,那人纯然只是听命而已,虽然大义凌然的说着为了什么先知大人。
      关于人鱼的先知,她只在幼时听闻过前任人鱼族长曾为先知,她的能力与神语者不同,神语者是将圣者之意加以传达,说白了媒介而已,而人鱼先知则是直接预知未来,相比之下,前者受人尊崇,后者则更能引人窥伺。
      而人鱼的现任先知,据说年纪很轻,三百兽化之期都未至,但少年老成,碧冉生性贪玩,恐怕真正掌控族内实权的,该是那位年少有为的先知大人。
      人鱼圣地所在,若纯种人鱼必能感知,一日前,却临时被支会,要求在南通落脚,并多此一举的要遣人来领路,随行的人鱼口径一致的表示,已无法再感人鱼圣地所在,若非一众说谎,便是那位神通广大的人鱼先知未雨绸缪的改变了结界,隐藏了人鱼圣地所在。
      神狐队列一路浩荡,自也都带了点私心,她的私心只为琥珀,而其他人的私心便不好说了,沙摩罗的跟随若说只为照顾碧冉,她决计是不信的,而母亲突如其来的加入,更令人琢磨不透,如此想来,这一行从出发始,便从未单纯过。
      隐泉回身再看看铺上沉睡的那二人,心底纵有不快,面上只是冷凝了些,她该在此待琥珀醒来,不过看时间,夜夜外处的殇族族长该要归来,若见碧冉失踪,很快便会来扰。
      昨夜并不寻常,奈何琥珀初醒时迷惘,醒后不久便拥着碧冉歇斯底里,这中间只是连个对谈的机会都没有,隐泉很少有这种无力之感,明明知晓她身上必是发生了什么,却无从着手。
      她坐至琥珀身边,那人仍死死拽着碧冉衣角,“……”她默默看了半饷,起身,越过琥珀,取了背上的次剑,轻轻一扬手,被琥珀拽着的衣角便与碧冉身上的外衫分离,她将被褥往碧冉头上一盖,眼不见为净,这才心满意足的坐回原处。
      ……好吧,小心眼了。
      她难得自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即这笑却越发苦涩起来,她轻触了琥珀的唇角,俯身却未及,顺着颊边靠了她的颈,倚靠之人何止是琥珀,她亦是如此依赖着她,只一夜未见,她几欲乱了方寸,她总是计划长远,而今却不愿去想“未来”二字,这对彼此,都过于沉重。
      门外传来一些声响,隐泉起身,复了平日的冷漠神色,沙摩罗推门进来时,她已站在门侧,顺手又推了那人出去,转身,直接将门又带了上。
      “隐泉!琥珀呢?”她问的很急,却不是先问碧冉,看似并不知晓卧内碧冉失踪一事。
      隐泉蹙眉,“你没回房么?”这人是因何担心琥珀?
      “还没,”沙摩罗回道,“不过我在城外的山上看到了九地。”
      “九地?他……怎么了?”
      “不知为何,唤不醒。”沙摩罗面上焦灼开了些许担忧,“我本只想闹他一闹,谁知怎么都唤不醒,周围未闻及酒味,却也不知为何昏睡,他的精魄与琥珀相连,若他如此,必是琥珀出事,隐泉,琥珀没事么?”
      “……”她都不知如何回答,隐泉沉吟片刻,才道,“昨夜司无语带走了琥珀与碧冉,与绪拓一同,具体做了什么我并不知晓,但琥珀醒时神态反常,至于碧冉……沙摩罗,你该并不希望她醒吧?”她对沙摩罗一直有一个猜测,只不过并未证实。
      “我……去看看她们。”沙摩罗岔开了话题,轻脚推进而入,隐泉并未相阻,事实上她便是在待沙摩罗过来将碧冉接走。
      只是一入门,便又见琥珀像是梦癔般坐了起来,脸上本是初醒的朦胧,在见到沙摩罗后,缓缓沉了脸,随即促了呼吸,眸内起了深深的怒意。
      沙摩罗只是觉着诧异,还是靠了过去,唤道,“琥珀……你没事么?……”谁知话音未落,被个枕头砸个正着。
      琥珀的手抖得不成样子,也不知是因了惧怕还是因了愤怒,抓起随手能及之物一股脑均丢了过去,“滚,你滚,沙摩罗,你滚出去!”
      隐泉看着,略略锁眉,却并未上前。
      沙摩罗显是有些手足无措,眼见着茶杯、茶壶、挂饰等纷纷冲了脑门,偏是呆住了没躲,还傻乎乎的问着,“琥珀……你怎么了?”
      隐泉叹了口气,终是有些看不下去,而且,并不想继续浪费时间,她扯了沙摩罗领口,反手给摔出了门,啪一下就把门关了。
      她靠在门口,若有所思的看着琥珀,那人正在顺气,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依旧是令人轻易看透的心思。
      她走过去,为她倒了杯水,那人显是情绪激动未缓,喝了水,还在喘着粗气,口里说道,“那人竟还敢来……”
      “你说……沙摩罗?你不是与她关系挺好的么?”隐泉不动声色的问道。
      “好?好个屁,这种人,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了!”
      “哦?因为……她放光了你的血么?”
      琥珀喝水的动作显是一滞,随即缓缓将杯盏放下,盯住了隐泉。
      “还是……因她杀了你的族人,嗯?琥珀,还是,我该叫你……碧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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