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狐琥珀

作者:asurnamef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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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言


      昨夜天色已暗,他们在暗中相斗,伏恒并未看清琥珀,而今,日头已升,光自窗外入里,眼前之人便看的清清楚楚。
      伏恒抖着唇角,脸变的煞白,慌忙低下头去,口中唤道,“圣,圣女大人……”
      这是今日,琥珀第二次被认作纯月。
      她在神狐作为少主生活了百年,百年间旧人看惯了她的样貌,加上她嗜睡健忘又无术能,早已不会将她与神语者联系在一起,而新人因了肜祈禁令,根本不知神狐内曾出现过神语者,曾经的朝拜者亦不可能与神语者面对面畅谈,端详样貌,久而久之,反是多信了外界夸大之词,令神语者成了谜一样的存在。
      而今,能觉着她与娘亲相像的,大抵只剩两类人,一者是对娘亲念念不忘,便如肜祈、司无语,剩下的,该是曾与娘亲有过私交。
      男子几乎将头埋到了地上,隐泉大抵猜到他是将琥珀认成了谁,这事似乎意外复杂起来,外头陆续有人走动,过不多久,便要出行,并无多余的时间浪费。
      她近身将伏恒扶起,说道,“她并非你心中所想之人。”
      “可她……”
      “这世上相像之人何其多,像了某人并不代表什么。”隐泉打断了他的话,撒起谎来镇定自若,琥珀非肜祈所出,此事并不宜大肆宣谈,毕竟在外,琥珀还顶着神狐少主的名头。
      伏恒曾为隐泉伴读,百里挑一之人该是聪颖,他非如真隐那般痴傻,冷静些后,自也看得出琥珀与纯月的不同。
      “我……失礼了。”伏恒稍镇静了些,却仍时不时打量琥珀,此番吞吐倒证实了琥珀所想——所遗之物确与纯月有关。
      “那件东西,是什么?”隐泉重又问道,顺势将琥珀挡在了身后,那人对失忆之事在意,更何况伏恒谈及纯月,琥珀脸上已有了显而易见的焦躁,她关心的重心怕已转到遗失之物与纯月的关系上了。
      她略略回身,冲琥珀摇头,琥珀咬了唇角,默默点了头,隐泉在示意她稍安勿躁。
      伏恒面上仍有思虑,默了半响,隐泉向来沉稳,自也耐得住性子。
      再过片刻,伏恒便要被送往神狐圣地,落实罪名,此生恐不自由,若他对真隐情真,自不会带着那个秘密走向坟墓。
      良久,他颓然坐下,缓缓开口,“那是……一个卷轴。”
      隐泉默言,待他继续说。
      “红色的,镶了金边,卷筒是檀木制,半米多长,看起来……很普通的一个卷轴。”伏恒说着在那边比划,似乎记忆犹新。
      肜祈称此物为秘宝,自不会是什么普通的卷轴。
      琥珀默不作声听着,隐泉在前问话,轻轻抓着她的手,那人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护她,正因了如此,才多了私心想知晓过去。她曾以为已晓了大概,可晓得越多,便越觉得她估量着的过往,只像是包裹在糖衣外的那层薄纸,里处的事,依旧一无所知。
      这样的惶然,太令人不安。
      手上一紧,琥珀拽了她,那人的心思极易显在脸上,真不知曾经的殇烙是如何被调教的如此淡然,隐泉侧身,将琥珀拉的近些,嘴上仍与伏恒说着,“普通?该是不普通罢。”
      伏恒回道,“的确只是个普通卷轴,只是内里记载的东西很不普通而已。”他说着,竟又下意识看向琥珀,忡神了片刻,才又道,“那是……属于人鱼先知的东西。”
      “人鱼的东西?”隐泉喃了句。
      许久前,神狐曾与人鱼交好,人鱼族的前族长末冶甚至在神狐圣地居住了一段时间,如此说来,人鱼先知之物遗留在神语者末地并非全无可能。
      “你可知,那卷轴内写了什么?”
      隐泉话音方落,伏恒的脸色更加煞白,“圣者之物,我辈自不敢私自窥探。”
      闻及此,琥珀忍不住应了一句,“不敢窥探,却敢偷?”
      “我,我只是听从那人的命令去取……”伏恒说道,似忆及痛苦的过往,说话间亦不住发抖,“那年,真隐为我生下了第三个孩子,孩子方出生,便开始生病,我自也知晓,天命之事,无从抗阻,但为人父母,如何能眼睁睁看着骨肉死去,有一天,真隐突然告诉我,她知道谁能救孩子,我只当她是救人心切,并未当真,谁料,不久后,她当真请回一人……”
      伏恒看了看琥珀,“神狐曾经的神语者,纯月。”
      琥珀一震,每次听闻他人谈起娘亲,她总会特别敏感,而今,那名在记忆里极为零散的女子,正出现在不该出现的故事里。
      “她带走了我们的孩子,她说她可以救他,但需要一样东西来交换,一样遗留在神狐圣地内,本不属于她的东西。不知为何,真隐便笃定,圣女大人能救我们的孩子,我也知,不管是否是真,我们也要试试,毕竟,我与她的孩子已是注定要死,若能活,别说是私闯禁地,取我们的性命,我们也甘愿。”
      琥珀有些了然,真隐的笃定,该是源于身为殇族人,真隐曾在殇族内见过她,若幼时娘亲与她同住殇殿,明眼人自明白她的身份该是什么。
      而她的存活,在那时,该是真隐唯一的希望。
      似乎开了记忆的匣门,未待琥珀提问,伏恒继续说了下去。
      “临行前,圣女大人交代,所取之物切不可打开,亦不可窥探,我自然谨记。我与真隐取得卷轴后便匆忙去往汇合,途中,真隐偷看了卷轴的内容,兴许她只是想寻个把柄,怕那人反悔,事实上,她似乎确实看到什么重要的东西。真隐告诉我,卷轴内记载的是人鱼先知过往曾获取过的所有圣言,而最后那一则,足可以成为我们对谈的筹码。只是……她料错了,这世上,并非人人都能被威胁。”
      “那一日,真隐将卷轴藏了,她告诉圣女大人她会把卷轴给她,但前提是看到孩子安好。圣女大人叹了口气,便笑了,她道,‘我本诚信之人,尔等失信在先,便怪不得我。’说着嘴里便念了什么……”伏恒说着,竟哽咽了,看琥珀的神情本是畏惧,瞬间竟盈上了沉重的恨意,他深吸了几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些好说完接下来的话,“就在那一日,我眼睁睁看着我的妻子,走至我们的孩子身旁,双手卡在了孩子的脖颈,我拼命相阻,甚至听见她手骨断裂的声音,可她偏是未松手,木偶一般。我听见圣女大人说,‘这卷轴我本是要毁,这般消失了也好,你们可以永远留着,提醒自己因此失去了什么’。”
      伏恒惨然一笑,“我们的孩子,死了,而真隐,疯了。而今除了我那疯癫的妻子,无人知晓卷轴在何处,亦无人知晓里面究竟写了什么……这便是我所知晓的关于卷轴的全部。”

      琥珀抖的厉害,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在此听这个该死的男人胡言乱语。
      她一言不发的转身便走,手上一沉,被隐泉拉了。
      “琥珀。”
      “隐泉,他在说谎!”心底翻江倒海般被怒意淹没,那人在诋毁娘亲,简直该死。她挣开了隐泉的手,随即又被抓住,心底的焦躁似火一般瞬时将情绪引致极点,“放开,我要走了,我再不想听他说一个字!”
      隐泉叹了口气,松了开,目光沉静的看了过来,柔声交代,“在外处静静,等我。”
      琥珀心底一沉,冷声道,“你信他的话?你也觉得娘亲是会做这般事的人么?”
      “此事我们稍后再谈,我只是还有些事要问。”隐泉回她,淡然的语气愈发令人觉得气闷。
      “那么,便请长老大人仔细盘问,恕不奉陪!”
      门被关的劈啪作响,隐泉的眼眸暗了暗,随即转身,复了寻常。
      眼前的男子神情晦暗,若事情真是如此,重新回忆这般的事,确也伤及心神,不过,是真是假暂放一边,她仍旧在意卷轴的内容。
      从母亲的态度来看,卷轴虽为人鱼先知之物,但亦该是神狐所有,母亲向来高傲,他人之物不取,而对自有之物更是护的厉害。她称此物为秘宝,说明母亲是知晓该卷轴是作何用处的,也可能知晓所谓的最后一则圣言是什么。可若纯月命人取卷轴便是为了毁掉,那表示,卷轴内之言,她并不希望别人知晓。
      伏恒口中,那个称为纯月的女子,确实与她认识的姨母不太一样。纯月,恬静,淡然,比起母亲,更为沉着隐忍,这是她对她的认识。而听伏恒所述,那人似乎只因了真隐威胁于她,便施术相诅,令其疯癫,甚至未将卷轴取回,便随了自己的心性。
      此事,有待考证。
      “伏恒,告诉我卷轴在何处。”隐泉不紧不慢的问着,似乎笃定伏恒肯定知晓。
      “我……便说了,只有真隐……”
      “到此时了,你还要欺瞒于我么?”真隐藏物之处便是伏恒当时不知,事后也该寻的到,来去不过途径的几个镇,此事已过几百年,她当真不信,伏恒未去寻。
      伏恒颓然说道,“少主,那物不详,您真的不该寻它。”
      隐泉点头,表示认同,“我知道,原本,我与她只是好奇,但而今你谈及纯月,我想她没有办法忽略那件东西,与其让那人乱闯,倒不如我先寻得,免她烦扰。”
      而且,她确实想知道最后一则圣言是什么,看起来只是与纯月相关,但总觉得,与何事均能扯得上一点关联。
      伏恒叹了口气,“也罢,我此生恐尽于此,便告诉了您,但真隐,请少主……”
      “我明白,这并无需算做交易,于情于理,便是你什么都不说,我亦会顾她周全。”

      琥珀站在门口,被路过的神狐一众用目光洗礼。
      口上说的是老娘不奉陪了,其实,还不是空着肚子,生了闷气,乖乖听话的在门口等。
      片刻后,看一行人进门,将伏恒带了出来,那人看了看她,没说话,被押解上车。
      随后出来的,便是隐泉,那人也是看了看她,亦是没说话,侧了身就从门房边上走了。
      “……”琥珀诧异的看着隐泉面色平静的就把她抛下了,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这是……生气了?
      她心底一惊,却因了方才的火气未下,堵着气往反方向走,直接上了自己的马车。
      过不多久,司无语上了车,依旧笑嘻嘻的与她招呼,她心绪不佳,只敷衍了事,探头便寻随护,若无意外,该是古少卿与隐泉来护,闹脾气规闹脾气,想见还是想见的……
      这该是多没出息的人啊。
      打眼见古少卿屁颠屁颠的骑着马过来,不远跟着隐泉,心底瞬时安心了些,却又别扭的坐回了车内。
      车队行了片刻,车内车外静的可怕,司无语极会看眼色,方一入车便知琥珀心绪不佳,态度凉了大半,免得自讨没趣,而古少卿与隐泉,自没什么可聊的。
      时至晌午,琥珀已有些坐不住了,她这一通闷气,其实说到底跟隐泉真没什么关系,心里七上八下乱想一通,想到最后,反是觉着自己过分了。
      她小心翼翼撩开窗帘,古少卿正一脸傻笑的递过来一揽子吃食,“少主,我便知道你饿了,给。”
      混蛋,我要的不是这个,你丫给我闪开。
      她心底暗骂,嘴里却应承道,“好。”默默接过,又顺过古少卿,去看隐泉,那人坐的沉稳,专心致志看着路。
      她尴尬的咳了一声,说道,“你,你们吃了么?”出口后,觉得这个问题特傻。
      古少卿神清气爽的答了句,“我吃了,长老她没吃。”
      她心底一急,问道,“她为何不吃?”
      “……”古少卿被她一问,呆住了,她不吃饭,为什么要问他?
      “属下,属下帮您问一下。”古少卿苦命的陪着笑,转头去问隐泉,“少主问你,为何不吃饭。”
      “不饿。”古少卿被冷冷淡淡的一句打发了回来。
      “少主,长老说她不饿。”
      “饭一定要饿了才吃么?早午晚,该吃的时候就要吃,怎么能随自己喜欢吃就吃,不喜欢就不吃呢?”
      古少卿一扬眉,心想,这句话也是要我传达过去的么?
      他苦着脸转头,隐泉依旧一本正经的盯着路,甚至连个正脸都不转,“长老,少主说,饭是一定要吃的,不能说想吃就吃,想不吃就……”
      话还未完,隐泉已经回道,“既然该吃的时候就要吃,你便请少主好好吃饭。”
      古少卿已经满脸黑线,你们俩都听得见,不会自己说么?
      可还是调头跟琥珀汇报,“长老她说……”
      “你若不吃,我也不饿!”琥珀气鼓鼓的冲隐泉喊了一句,话音方落,肠胃已受不住主人的虐待,悠长的哀嚎起来。
      司无语失笑,麻利的下了车。
      琥珀坐回车内,哀怨的看着面前的食物,身体上是饿的,心里是食欲全无的,心绪不宁至马车晃荡了几下都没发觉。
      不过,待身前的人坐定,清冷的气息重新环绕,她又轻而易举的感觉到那人又回至了身边。
      “骗子。”隐泉说道,是指她发饿的肚皮与她嘴硬的言不由衷。
      琥珀盯着地,框上发热,她总会回来的,对吧,总会回来,生个小闷气,吵个小架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少主,可要属下喂?”这故意凉薄的语气怎么听来那么顺耳。
      琥珀含泪笑了,抬头骂了句,“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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