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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馆
琥珀一愣,这算是给她下马威?
对方略矮自己半个头,眼眸微敛,细纱遮面看不清表情,也不知这人鱼公主多少年岁,总之先恭敬一番总是没错。
“琥珀愚钝,不知公主殿下等的少主是哪一位?”
“琥珀。。。”名字在她口舌之中转了一圈,细细喃出竟带了丝丝轻蔑。
族内便算了,这外人也要嘲笑于我?这般想着恼怒上头,刚欲发作,端坐案前之人竟瞬移身前,唇角离自己只逾半寸,无骨腻滑的手抚上眉眼,幽深的眸望进她眼里,而后表露失望之色,发出一声轻叹。
“你做什么!”片刻的事电光火石,琥珀现下才反应过来,退了半身,慌忙擒住她的手,随即一愣,手下肌肤如老树外皮般粗糙硌手,再看去,那腕上均是伤疤,自腕处延至肘部,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找不到一丝好肉。
“你的手。。。”
“莫怕。”对面之人轻声笑了,细细抚上左手斑驳,目光焦灼至琥珀略为惊恐的脸庞,语带傲意,柔柔词句划过耳际,“这可是我为某人而生的证明。”
人鱼族专情她一直知晓,但是现下那布满伤痕的情深意重却让她不禁锁了眉。
“莫要皱眉。”只稍不注意,那人的手便又攀至眉尖,亲昵的语调莫名熟悉,心底一震,便恍了神去,耳畔喃喃细语均是那句“莫要皱眉”。
下一瞬便复了清明,眼前人的眸色深不见底,显是对她使了术,琥珀觉着无奈,“公,公主。。。”
“不要叫我公主。”眼前之人吐息如兰,脸上细纱已然摘下。倾城之貌,弯眉如月,眸深似海,面若桃李,唇如熟樱,这美貌便如众人所想,若无几百年道行怕是逃不脱这迷人姿色,偏自己对惑咒之术无感,这光术在体内聚不得,其他法术竟也起不得效,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呃。。。殿下,你对着我使魅术无用的。”琥珀觉着尴尬,今日此人已是第二次对她使魅。
“我不漂亮?”方才的蛊惑瞬褪成了少女般的娇嗔,人鱼公主脸上薄怒,似在怪她不解风情。
这无奈感更重了,不得不重申,“殿下,我是女子。”
“那又如何?”她挑了眉,面带不悦,似觉着“身为女子“这般的理由荒唐至极,想起方才车列经过时,面前之人可是对着人群发散神力,当真是男女不忌老少皆宜。
“不如何,只是怕委屈了殿下。您愿意委身同为女子的我,琥珀实在荣幸之至,只可惜身为神狐,族内有令,不可与外族通婚,怕是娘亲不准,这美意便无福消受了。”
那人斜眼看了她良久,正色道,“你以前可识得我?”
对方离的太近,面上均是她的气息,这般距离难受的紧,琥珀大退了一步才道,“并不记得见过。”
“即不记得,便权当不识罢。”眼底苦味一如早前的轻叹,令她不解又震进心底。
正晃神,对面之人抬手抽散了她的发,稠丝划过手掌与脖颈缠绕,而后将她发丝轻拢于枕后系结,动作一气极其熟稔。灵蛇般的手攀上脖颈,直对了眼,内里的坚定一如冬日里不谢的寒梅,刺进心底柔软令人难以忘却,“我叫碧冉,少主勿要再忘了。”
平日忌讳与人亲近,今日倒是半强迫下被人鱼占尽了便宜。那人的手还在侧颈,吐息中均是独占意味,这般的氛围她不喜欢,如此的姿势她更不喜欢,“可否放开。”
那人抬头看她,眼底带了委屈,并未使术,却让人心疼,她未及出声,对方便道了句“送客”,自己便被客客气气请至门外。
也不知多大的年岁却是孩子气的很,爱美却将手上伤痕引以为傲。下意识触及脐下三寸那处十字伤疤,伤口多年不愈,每每刺痛却又不知如何得来。碧冉娇蛮却不令人讨厌,有些任性却让人心疼。
檀木门在面前缓缓闭合,两旁侍卫果真训练有素,见她吃瘪只微变了神色便复了那面无表情的严肃模样,等下司无言定要找自己算账,初次接待便惹了人家,自己嘴上总要占些便宜,实在没有陪聊的天分。
古少卿这厮现下定在司无言身后跟着,自己得了个清静,便想起了怀中那物,刚好可去寻个明白。她一袭白袍随意,尾端稠丝散漫,肩背落了发丝些许,凌乱之态实无个少主的样子。一路出了大堂,也不见有人拦阻,这便大摇大摆的上了街。
夜幕临近,哈努的夜总是繁花似锦,人鱼温婉,海蛇妖媚,胡狼阴柔,神狐强悍,这些似乎都与自己沾不上边,隐身人群便融成了普通的人族。
街道酒楼均是人庭若市,偏这药馆遍寻不着,哈努地处神狐圣地邻近,神狐善祈消灾解病,无心之下,这医馆药铺竟断了营生。
天蒙雨泣柔意沾染,去了夏的暑躁带了丝丝凉意。雨幕迷蒙在眼前堆叠变大,轻薄白衫贴身便如置身水中。任着雨水淋透里外,便又想起潭中的隐泉,昨日此时她还在她面前细数日常,而今却在雨中想着你的模样,这样的日子,还有一月。
“姑娘在寻何地?”耳边男声令她回神,不知不觉竟至一处偏远,眼前男子笑的善意,怕是见她漫无目的晃荡良久出言相助。浩镜曾说过人族狡诈善欺居心叵测,但她觉着应也不乏老实热心之人。
“这位大哥可知何处有药馆?”
“哈哈,在哈努找药馆的人倒真少见,姑娘是外地的吧?”中年男子笑的爽朗,此时衣衫湿透煞是狼狈,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告诉人家,我是祈族少主,然后华丽的迷路了。
“呃。。。我初到此地确是不熟,若能告知,在下感激的很。”
“姑娘若是得了什么病,便去附近的圣地去求求神狐,那里的神仙可灵了,比医馆药铺要好的多。”那人倒是热诚心肠,只可惜她的病若真要治,便是神狐也无用。
“多谢大哥,我只是想去购些药材。”
“哦,这样啊。哈努的药铺本只有一家,后来萧条几欲关门,前阵子来了一伙人接下了那处,这几日正大兴土木,也不知还是不是药铺了,要不我带你瞧瞧?”
“那便多谢了。”神狐的地界,她是当真不怕有人拐她,再过一个时辰,古少卿怕要开始满城寻她了。
在街弄又走了一阵,便被带至一处门前。
“便是此处,那我先走了,你孤身一人且要小心了。”琥珀再次道谢,男子说罢便离开了。
眼前宅门巨大,紫檀木制的门框上偏挂了全金色的匾额,赫然写着“神医馆”!烫金的字帖尤为显眼,在哈努自称神医,主人好气魄。
“客官可是问诊?”她还未回神,门侧便闪出一人,淡灰布衫下人打扮,半弓着身子极是恭敬,看来此处确是医馆,其他暂且不论,这待客之道倒是实称。
她点点头,跟着男子入内,抬腿跨过略高的门槛,入目便是宽广的四合庭院,四周只是普通花草,正前方大堂并无做门,直敞着对外,里处堆叠各式木材混土正在动工,两侧门极高,约占了两层楼宇,门前紧闭,用金属框架直连锁扣,看似密不透风。
天空仍飘残雨,空中满是雨气,隐约传来海腥,极淡,却层叠。她下意识看向左右,却被引路之人挡住视线。
“客官,这边请。”男子语气恭敬,神情却写着不容拒绝。自己为客,胡乱窥探确实无理,便又点头跟了过去。
被引致偏厅,墙清一色暗紫,金器为灯,乍看下显得压抑。柱廊雕龙画凤,极其张扬,如此冠冕堂皇之地格格不入放置药柜,药味散发与四周金属之气冲的厉害,味略刺鼻。
路过药柜,味道极混。抬眼看去,柜上虽不乏珍惜药品,却均混于一处,不分寒热,不划虚实,真不知是纯为了炫耀还是当真不通药理。面前格挡将巨型药柜与诊疗之处分开,隐见一案二椅,一人靠墙而坐,极其悠闲的品茶。
“请进。”引路男子在格挡前止步,行礼告退。
掀开布帏,她不由的愣在原处。她错了,里面之人并非品茶而是在。。。灌酒。这酒气在狭小隔间溢的浓重,纯麦厚实,辛辣之味直冲鼻息,内含参、茸等名贵之物兼味,饶是她对酒一无所知,也知此人之饮乃为上品。
但她惊的并非如此,而是面前之人竟是一名年轻女子,且是一名海蛇族女子。
女子醉眼迷离,擦着酒渍冲她笑的妖冶,一身紫衣贵气逼人,紫钗玉坠衬的菱形瞳孔异常邪魅,无骨身姿依于案旁,布料少薄贴身,浑圆玉润呼之欲出。
这里确定是医馆?眼前之人便是“神医”?饶她饱览群书不敢说尽知天下事,对海蛇族却常有耳闻。海蛇又名“殇”,族人善咒,诅人害命之说频频,偏又掌天象控四季,几百年前可是与神狐均分天下,那时候的人鱼只不过是殇族的附属,而胡狼从未闻及。百年前一场大战,殇败,后被迫迁往东海,可想而知殇族人对神狐多少有些怨怼。
她突然想到,自己这番是入了虎穴,对方若真有个歹意,古少卿不在身旁,自己凶多吉少。
她紧张着退后,思索偏厅与大门的距离,以她的速度能否逃生,正抬腿欲走,下巴猛被擒住。
“客官好样貌。”酒气扑面而来,海蛇女子已在身前,掌心处冰冷,紫瞳媚眼盯得她心里发毛。
“你,你,你。。。做什么!”下颌被抓她说的含糊,心里萌了惧意,虽看淡生死,却不想横死街头,且是死在莫名人士手中,古少卿,本少主现在特别想你。
那人站她身前,略高她些,眼里均是玩味,手上力道轻重适当,不会伤她,却也逃脱不得。
“眉如刀削笔直英挺,眼却狭长带媚,鼻中正凛然鼻翼却少肉偏薄破了正气,唇上薄下厚示意多情,下唇中处凹陷却显专一。似神狐又似海蛇,柔弱之感似人鱼,这位姑娘当真好相貌。”
女子松了手,却在眼前笑的开怀,这医馆还带看相的,话说你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琥珀一脸黑线却不敢有动作,她这弱质身板,幻成百个也不是对面女子的对手,暂且依了寻思退路。
“若诊病便坐下吧。”女子笑着坐回主位,端起茶杯又灌了一口酒,轻挑眉眼,示意她将手放上脉枕。
“不是,我不是来问诊,我是。。。”话未完,那人举着杯子冷眼扫了过来,心底一惊软了底气,后半句咽进肚内,坐下撩衫,将手平放搁于脉枕处。
诊脉需凝神静气,触脉断症乃细微之术,忌分神打扰,可自她入门,面前女子便一副欲拆她入腹的饥渴模样死死盯她,她自觉这柔弱身板也值不得几个钱,但这虎视眈眈之感,着实闹得忐忑。
再看她诊脉手势,琥珀惊的又是一身冷汗,诊脉时取食、中、无名三指分置于手部桡侧近掌处,分定心、肺、肾。你便是不知要几根也不用五根都放上来吧?你就是不知要放在桡侧,也不用在近肘处胡摆吧?不对,本只有手指,现在整个手掌都贴了上来,方才冰凉触感又现。
这只海蛇看面相,会问诊,莫不是还要使魅术?先是人鱼,后是海蛇,今日桃花泛滥,真是不宜出行。
“阁下之脉时沉时浮,沉时重如钟鼓,律急如海啸,而浮时脉轻于表弦濡飘渺,律缓且滞。此乃危症之象,是否寒热之症久侵,发作频频?”
清风之气自女子身上环出,说此话时面上已见不到一丝醉态,琥珀大惊。
“你,你可认得我?!”
她轻笑了声,“我看相诊脉而已,可断不出你的名姓身份,等片刻,我给你取药。”
“有药可医!?”这女子的医术莫不是高过倾城?!!
“自然,不然取药做甚。”她说完起身欲走。
“等,等等。”这人医术修为颇高,指不定识得怀中之物,急忙将牛皮纸取出,在案上展开,甜腻之味蔓延,“你可识得此物?”
女子回身看了一眼,又瞥了下她身后格挡,便道,“我见过但不识得,你何不问你身后那位,据我所知,此物乃人鱼族专有。”
帏布被掀开,一人闪进,脸上毫无偷听的尴尬,大摇大摆坐至主位,一袭珠色偏红,左腰明珠硕大,正是人鱼族碧冉。
空中漫起紧张之感。
“沙摩罗,你来此有何目的。”
“目的?开医馆啊,你瞧我不是在诊病吗?”
“呸!堂堂殇族族长,在此地为人族看病?你觉得我会信?”
“信不信自由你,人鱼公主尊贵的很,殇族自是比不上。”
为何觉得这话讽刺意味浓重,眼见着碧冉眼圈微红,一副被欺辱了的样子,想来当真不喜欢人鱼公主的称号。
“沙摩罗,当年的承诺,莫要忘了,我们都立了誓,违者灭族!”
那女子轻挑笑意隐去,回头深深的看了自己,便一言不发的离去。
“我惹到她了?”琥珀一脸困惑。
“还有你!”碧冉芊芊玉指直指她鼻尖,“跑来找她做什么?你不知道摩罗摩罗,就是’魔’!她是恶魔,是邪神,你找她做什么!”
她歇斯里地的愤怒的有些莫名其妙,可眼底的水光又惹人怜意,不自觉软了语气,“好了,莫要生气,只是想找医馆问问这物的由来而已,那人不说你识得?且说给我听听罢?”
碧冉是当真吃软,听她语气轻柔,竟瞬间复了神色,端起那物沉吟半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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