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狐琥珀

作者:asurnamef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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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语者


      隐泉上衫被除,古倾城正在为她上药。
      邪灵之伤果真不是施几个愈术,解个毒便能了事的。山上之事处理完,本想立刻回琥珀居,但一身狼狈,回去徒增担忧,只得先与肜祈回了主殿。
      肜祈每日作息固定,已有随侍陆续传入晚膳。
      隐泉看着窗外,她已很少与母亲寒暄,相处时更像是上下属,或许这般,更如母亲的意。
      黄昏已至,此时她该陪着琥珀晚膳,那人食欲不佳,若她不在,怕又吃不得多少。
      “倾城,可快些么?”再晚些,那人便要担心了。
      “急什么?”古倾城笑笑,看穿了她的心思,却又碍于肜祈,极小声的说道,“琥珀又不会跑了。”
      肜祈于正厅主位,看着满桌的菜肴,而今的自己已鲜有食欲。
      “泉儿,留下来吃饭吧。”她难得用非命令的口气与别人说话,或许以前有,只是某些人不在了,她再无可软弱的理由,或者机会。
      隐泉起身,她已整好衣衫,回身看了神狐族长一眼,只默了一瞬,便道,“今日……不了,琥珀在等我。”
      只前踏了几步,肜祈的声音便又响起,“你与她,不可能在一起的。”
      隐泉站定,但并未回身。
      “你们的事,我不管,不表示我不知。你得明白,且不说面上她是你姐姐,底下,她是……”肜祈一顿,“总之,你们无法在一起,这与男女无关。”
      神狐内伴侣只一人,认定即为契约,终生不可变,神狐寿命千年,择偶极为谨慎,也因为此,男女并无限制,若选了不爱之人定约,漫长生命中何其煎熬。但大姓者与族长直系是不可同性择偶的,原因只有一个,同性伴侣极难产嗣,不利族系延绵。
      如此看来,神狐便是居于神族上位,依旧是落了世间俗套,掌权之心,人神无免。
      而隐泉与琥珀,或许更特殊些……
      她缓缓回身,并无遮掩的对上肜祈的眸,嘴角扯了笑,眼底只剩寒凉,古倾城一时只觉得难过,母女间,而今却总是敌意多于温情。
      “若无底下这层缘由,母亲便由得我们一起了?”而今琥珀是她姐姐,虽只是表面,她们真正的联系只是那一人,若说血浓于水,那么便要看,那人在母亲心中到底还算什么。
      “……”肜祈默了。
      自是会默,那人的下场便摆在那里,母亲选择大义,却也不知是否曾有过挣扎犹豫。有或无,均已没了所谓,那人死了,是结局,便是终身记着,视那人之物为宝又如何,她不会活过来,睹着死物日日怀念,便算是无愧了?
      可笑至极。
      “母亲,不,族长大人,若说那微薄的血缘,您已亲手斩断了,还记得么?我想要,便会去取,而不是待所爱之人死了,再去怀念。”
      隐泉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此番,肜祈竟未发怒,停滞一般呆立了半饷,古倾城在侧,却也没勇气发出一言。
      过去之事历历在目,相伴甜蜜,却也落得尸骨无还的下场。
      肜祈,你还笃定你的义便是理,还觉得所作所为无愧天地,也对得起那人的倾心相付么?

      琥珀醒来时已午过多时,古少卿跟小媳妇似的窝在门侧,无聊的抚着玉笛,翻着册本。
      身侧略凉,隐泉已离开许久。
      她慌忙坐起,古少卿便上了前。
      “少主,你醒了!”他满脸堆笑,却见琥珀盯着床榻神色失落,便解释道,“长老说有事外出……很快便回。”那个很快,也不知多久,因为自隐泉离开,已近一个时辰。
      除却早上沙摩罗那番闹腾,琥珀差不多睡了一天,酒乏解了,身子却沉的像是醉酒,这是何等恶意的循环。
      “少卿,出去。”
      “啊?”刚醒就赶人,最近他的俊脸是不是没吸引力了?
      琥珀几乎失笑,那人一脸弃妇样,只得无奈的再道了一遍,“少卿,出去,我要更衣。”
      “哦。”古少卿这才反映,忙退了出去,关上门才喊,“少主,我已备好茶点,您换好衣服便出来进些。还有,明日出行的册本出了,您也看看,若漏了什么,属下马上去备。”
      “知道了。”琥珀应声,听见那人嘟囔着远离,也不知在自言自语抱怨什么。
      古少卿仍是古少卿,一切仿梦,像是什么均变了,可又似什么都未变。
      右手不时有些痒,她打量一番,只觉得符文有些淡了,却也未觉异样,穿上护臂,隔着厚甲,挠心的难受。
      选了件紫色衣衫,颜色偏深,盖住右手护臂,之后长衫罩身,将长发轻系,简单的出了门。
      古少卿备好茶点,估计是在偏厅等,琥珀路过时,侧身瞄了眼书房,见月刃已被取走,心底隐隐不安,随即又觉得自己多心,在神狐圣地,还能出什么事。
      她信着步路过门廊,偏厅内传来嬉笑声,除了古少卿,还有另一位女子。
      古少卿在族内混得极好,已有些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苗头,范围不限老幼,亦不限男女,说好听点是博爱,说难听便是滥情。那人也恬不知耻的引以为傲,遇到漂亮姑娘不调笑几句好似对不起他风流倜傥的名声似的。这块烂木头,却偏只在自己面前装纯洁,一脸呆相,也不知被骗的是众族人,还是每日浑浑噩噩的神狐少主。
      入厅,桌上已摆好糕点,她兴趣不大。
      “少主。”
      “少主。”
      两声少主此起彼伏,琥珀略侧头打量了古少卿身侧的女子。
      淡妆轻抹,素雅的味道,面容娇好,淡黄衣衫朦胧袭身,有种邻家姐妹的亲和感,小家碧玉却又不似人鱼从里至外透出柔弱,更像是温和中带了些令人舒缓的包容。
      总之,给人感觉极为舒服。
      她……见过么?
      许是见她疑惑,女子倒是主动说了,“属下土系左护法司无语,您可能没见过我,殇祈之战后,我随人鱼族居于南海,负责人鱼与神狐间联系,前阵子才随特使归来。”
      这人介绍着,与柔顺的外表不同,目光却是炯炯的盯着琥珀,那股子欣喜,好似早便想见她,可又觉着其他的情感被这灼热盖了过去,恰看不清此人的真情实感。
      殇祈之战?那算是长辈了。
      琥珀并不讨厌她,事实上,初见便觉得亲切,心底透出柔意,甚至莫名想与之深交,可被陌生女子那么堂而皇之的瞩目,当真有些不知所措了。
      “……那个,您好。”琥珀尴尬的笑笑,不自觉的用了尊称,收了打量目光,自桌旁坐下,方想寻个杯子饮茶,司无语竟犹自坐至她身侧,将倒好的茶水递了过来。
      琥珀微微一愣,还是接了,“谢谢。”
      “与我,不用如此客气。”那人答道,拖着下巴,柔和的笑堆了满脸。
      琥珀小抿了一口,侧眼撇了过去。
      此人也笑的太……慈祥了。
      许是鲜少与长辈相处,她忆事起,肜祈厌她,浩镜待他说远不远但算不得亲,倾城虽关心她但这情内怜悯更多些,其余年长者,大抵是因知从前之事,俱躲着她,甚至于刻意冷淡,可这司无语却将慈爱之情溢于言表,眸内热切,却无关情事,只是真真的溢出关爱,着实令人受宠若惊。
      “司护法……”
      “叫我无语便好。”司无语笑着截了她的话,似乎也乐意与她亲近。
      “……无语,你从前见过我么?”这般表现,绝对是认识她,不知她认识的是殇烙还是自己。
      “不算见过……”那人坐直了身体,极为优雅的捧着茶具,略略侧头,眸内闪了些许怀念出来,“不过,我总听她提起你。”
      “她”
      “你娘亲。”她将杯盏放下,重又看了过来,似乎在琥珀脸上寻访踪迹。
      “我娘亲?肜祈?”肜祈会经常提她么?这倒当真看不出。
      “并不是,我是指……另一位。”
      “你是指……?!”琥珀惊讶的看着司无语,这人在说的,是纯月!
      司无语笑了笑,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点了点头,瞟了眼身侧的古少卿,端起桌上的茶,自肩处就往古少卿身上泼了过去,正中前襟。
      “哎呀!茶滑了……”这柔弱的娇喘,一般人还真看不出她是故意的……
      古少卿:“……”大姐,不,阿姨,茶能滑么?
      琥珀立即会意,司无语是想支开古少卿,纯月之事族内无人敢提及,绝对是有原因的,而眼前这个人明显知道很多,且是愿意相告的!
      “少卿!你……被茶滑到了,就……先去换身衣服,这般样子在客人面前多失礼……”这理直气壮的胡说八道,她自己都觉得心虚。
      “少主,我……”
      “还不去!”
      “是……少主。”
      古少卿一脸委屈的下去了。
      偏厅内只剩琥珀与司无语,女子重又悠闲的倒了杯茶,琥珀心内却是心潮汹涌,娘亲的事,有很多很多疑问,可是,无人可问。
      她知道她自小与娘亲住在殇殿,娘亲被腾蛇寄生后被反噬而亡,以及,娘亲在她幼时曾离开过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回来寻她,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噬魂草开始失效后,她也曾断断续续梦见自己与沙摩罗、碧冉、末冶住在殇殿的情形,很久以前她以为梦里的是肜祈,待她很好的男子是她父亲,现在才渐渐明白,这梦里之人是纯月,而那位男子……该是她的真正的父亲。
      只是梦中朦朦胧胧,便是觉得看真切了,醒来,还是什么都记不住,沙摩罗与碧冉,她见过,便是看不清也能笃定是她们,可纯月、末冶与那位男子,倒是到现在,仍不知长的何种模样。
      司无语并未打断琥珀思量,却也始终看着她,并未将目光移开。
      “无语……你,认识我娘亲么?”她明白问的是族内禁忌,可仍期待那人与他人不同,透些讯息给她。
      “听说,你被腾蛇寄生了?”司无语面色平淡,浅笑着绕开了她的问话。
      “……嗯。”有种被忽悠了的感觉,终究,对方还是神狐,族长的命令如何会不遵从。
      琥珀低落的垂头,心底即涩又苦,身世她不该有知晓的权利么?人人均瞒,事事均欺,何以要如此待她。
      司无语见她表情忧郁,脸上的笑意亦随之消失,“你娘亲曾说过,这一生,你定是命运多舛,让末冶护着,可如今看,那个女人白白死了,什么都没护好。”她哼了一声,眸内透出愤恨。
      “琥珀,”司无语柔声唤了她,“腾蛇寄生,并不是偶然,这一脉相承却也是避不掉的事。你可知,你娘亲在神狐时,被称为什么?”
      “……什么?”
      司无语笑了,眸内盈起无尽的崇敬,好似即将出口之人至高无上,又圣洁无比。
      “神语者,真言圣女,纯月。”

      黑暗的地窖下,沙摩罗满身是血,被死尸围绕。
      再多的酒与脂粉也掩盖不掉这血味的腐臭。
      “由里及外……均坏掉了。”她嘴角挂着的笑像是在祭奠着自己,将手上的心脏拿起,对着面前的玻璃瓶,挤压出了最后的心血。
      ——滴答。
      开始演奏最后的篇章。
      身后传来脚步声,谁来了,她自是知道。
      “做的很好,沙摩罗。”来人美的一如天上的明月,只是蓝衫银发掩映出的只会是死亡,“不眠不休收集的一万滴心血,今晚总算能派上用场了。”
      他极少夸奖自己,只是而今,她已不会觉得开心,麻木的充斥着的,也许,只剩下自私与残忍,殇烙遗传了好的,剩下的,均由她来受。
      沙摩罗单膝跪地,身侧的尸体正以惊悚的面容对着她,死前定是绝望而恐惧。
      “您的满意,是我的荣耀。”
      “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是。”
      男子取了玻璃瓶,笑了,未再看沙摩罗一眼,顺着窖口另一侧的楼梯,下了去。
      九地,便在下面。
      有时候,沙摩罗不得不佩服丕单对暗术的掌握。
      “移位咒”可将目标移动到施术者指定的位置。但此术施放极难,便是而今有着浩镜这般术式强大的躯体,施放起来亦是吃力,更何况是九地这般的庞然巨物。
      一切都需周密的配合,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琥珀与隐泉稍稍的不和,九地这几日因酒长时间的嗜睡,以及不耐烦的换魂离开,均是诱因,浩镜事先挖好的巨型地下酒窖,圣山上偷偷写下的施咒符文,再到亲身引九地至施咒处,一切,均是算计在内的。
      如他所料,九地中计,被移位至酒窖后从未醒过,而今万人心血也已完工,只剩下设好符文,唤醒魂蛊,之后,丕单便拥有了九地之躯,天上地下,再也无人能敌。
      琥珀与九地魂魄相连,九地畏酒,酒蛊或许暂时能切断琥珀与九地的联系,之后事,无从预料。
      她能做的,也只有那么多。
      沙摩罗抬头,看着银月当空,此时,却当真想哭。
      只是,也已哭不出。
      她想起纯月,那名总是运筹帷幄的女子,有着淡雅从容人畜无害的外在,坚强自信掌控一切的内心。
      她只输给了情,爱上永远不会爱上她的人,所以输了命。
      若你在,会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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