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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殇烙(一)
人族的闹市,我并不喜欢,更何况今日,我心绪极为糟糕,连惯常的笑亦扬不起,想来脸色必是阴沉骇人,娘亲若还在,我应是至死,仍会是那幅云淡风轻的从容模样。
只是,连尸骨都未留的人,除了那一抹象征性的黄土,已再不会念叨着让我平心静气。
我已离了殇族圣地,他人不识我,我亦不用装着上位者的嘴脸来哄父王开心,心底确实觉着轻松许多。
“吼唔——”
转头望向兽鸣处,林丛内惊飞几只野鸟,未有特别。
大陆魔兽为患,此处人族繁盛,入城处护有结界,大抵依附了神族。
呆愣看了半饷,才惊觉自己似在期待什么。
自嘲着终又扬了嘴角,不知那人可好。
低头,鞋上的泥土已干硬成灰,离她已逾多时,且混迹人群,此番那人怕是难靠着气味来寻。
此地神狐众多,已极近神狐圣地,便是寻不着路,寻至同伴,该能安全回家。
我与它的交集,到此为止。
之后,我该做本计划好的事。
父王闭关已近一年,族内有长老们代为主持大局。
我初次形化为人,对父王的打击很大,族内引人诟病,末冶的压力亦是不小。
毕竟,我的出生,该是归功于她的预言。
想起母亲临终之言,心底依旧隐隐作痛。
——“因着你,我与她生离,此后即使得幸再见,也无法再在她身边,我们立场不同,我自是不恨你,却不得不怪你。”
——“这该是你赔我的,帮我照顾她,待她好些,这一生,她定是命运多舛,替我陪着她。”
娘亲的心并不在父王身上。
这一点,我十分清楚。
幼时,娘亲离了圣地很长时间,抛下我与父王,去见的,应是她心心念念之人。
可惜,结局并不美好,她郁郁而终,被腾蛇所噬,芳华日陨,毫无办法。
那日起,我便极想见见那人。
祈族的族长,肜祈。
不过在那之前,得先寻碧冉。
寒热之症自幼便存,反反复复,极为苦痛。
我自小被作为王者养育,众人极是畏我,碧冉年幼胆小,初见时,虽面露惶恐,但下手的刀刃毫不犹豫。
进献碧冉,许是末冶取悦父王的手段,之于我,只当是多了一个伴读,并不知,眼前年幼的孩童会是我的药引。
她对我说,她心甘情愿替我痛,说话时,忘了擦去眼角憋屈的泪。
那时起,我心里便存了一份感激,亦存了一抹怜惜。
我便当她是自愿的,虽然这种可能,极为可笑。
娘亲死后,末冶终日恍惚,而父王闭关入陵,殇族内无人再敢阻我,我便寻了机会放她走,亦默许沙摩罗离开。
她们算是与我亲近之人,但在那偌大的殇殿内,过于近我,并非什么好事。
几月前,沙摩罗差人送信予我,道碧冉失踪,言语间满是急迫。
她们惯常拌嘴,兴许有些矛盾,但沙摩罗对碧冉极为照护,向我求救,怕是已用尽了办法。
时值娘亲服丧刚过,我心内哀念并未去掉多少,末冶往日极是疼我,但知了前因后果,我已无法再唤她末姨,尊她如母。
她对我的疼爱远胜于碧冉,虽然碧冉才是她怀胎所生。
除了感激与疼惜,对于碧冉,我又多了些许的愧疚,面对末冶,愈发冷淡。
以个人修行为由离开圣地,我未带任何随侍,末冶并未阻我,首形为人的殇族少主,究竟有多少实力,无人比她更清楚。
四周喧闹不止。
途中心血来潮所救的那只神狐,花费了我比预料更多的时间。
不知它是否已放弃寻我,回了圣地,这般,便是最好。
至此地时,已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不止一月,预料之中,未见到沙摩罗,却意外感觉到了碧冉。
许是常年饮血,与供血之人有了若有似无的羁绊,人鱼身上均有淡淡海腥,但我唯独识得碧冉。
此时,这股淡薄的味道,便盖在人族汗臭体味之下。
我略皱了眉头。
便如那人寻不至我,而今,我也寻不到碧冉的确切位置。
碧冉难寻,便是沙摩罗这般训练有素的人亦毫无头绪,不得不归功于人鱼善于使幻且精通易容。
沙摩罗已经离开,碧冉仍在此处,可见,那孩子在沙摩罗眼皮子底下耍弄于她。
我又只得无可奈何的笑笑。
便是她母亲献她为药,日日割肉取血,却还保着一颗童心的人鱼少主,才是真正的妖孽。
我倒当真不担心她在世间受什么欺辱,平日若她不欺负别人,已是谢天谢地的好事。
不过安全起见,仍是先寻到她为好。
沙摩罗往日正经过头,此番失了碧冉必是自责,那人容易钻了牛角,时间久拖,怕要出事。
时入酷暑,此为大陆腹中,远离海洋湖泊,碧冉说到底是只人鱼,免不得需寻水源。
我寻了一处带池塘的小宅,准备在此小住。
我儒雅的笑装足了外在,将手中细小的玛瑙石交与房主。
那人欢天喜地的走了。
人族,好财,好色,好功,好利,便如父王所言,极好掌控。
我置办了些简单家具作为摆设,雇人打扫了院落。
清爽的庭院中,古树依依,芳草青青,简单雅致,对面便是池塘,放了些鱼。
我取了画具,染墨,悠闲的开始作画。
身侧一盅清酒,漾开了一丝惬意。
我将酒一饮而尽,看着画作唇角上扬。
画中的池塘有荷并无鱼,极为应景。
毕竟,我想钓的鱼,并非是在水里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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