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狐琥珀

作者:asurnamef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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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二古少卿(二)


      封印之地归来,少主伤的很重,普通愈术于她效用甚微,我只能看着她昏迷不醒,一直处在噩梦里。
      许是长年记不得事,那失去的记忆便总在梦里回溯,少主的梦总是不安而苦痛。
      她睡时蹙眉,浑身瑟瑟满是虚汗,嘴里含糊不清的喃着话,似在经历永不停息的炼狱。
      而这次,她含糊不清的梦话里,我终是听清了,她唤着,“隐泉”。
      隐泉,我知道是谁。
      族长的女儿,少主的妹妹,传言中一直重伤沉睡在圣山冰层之下之人,是少主日日挂念,总是偷潜去探望的人,亦是族内少数首形为“兽”的强者,而且,从封印之地的交手来看,外功亦是不弱。
      她的过去成谜,无人知晓,除了流传已广的传言,几乎寻不到她曾在神狐圣地生活过的痕迹。
      这女子,强大,美丽,神秘,高贵而透着不容侵犯的霸气。
      但是,我不喜欢她。
      同样,隐泉亦不喜欢我。
      少主昏迷那几日,她寸步不离的亲自换药喂粥,从不许别人靠近,特别是我。
      她说,“男女有别。”
      ……鬼话连篇!
      女的也没见你让人家进啊!难道是男友有别,所以你们就……女女相亲了?!
      况且,我古少卿伴少主数十载,而今换个药还要避嫌了?!
      我心里很急,亦觉得气愤,却也无计可施,少主心心念念,连梦里都唤着的人正在床边守着,我只能将一肚子怨气吞进腹中。
      比起以上诸事,更令我在意的是族长的态度。
      她说,“隐泉将是你们真正的少主。”说话时的喜色这几十年我从未见过。
      ……真正的少主?那……琥珀呢?
      我从未叫过少主的名字,第一,守着尊卑之礼,第二,我心底认定了她,我的少主便只是琥珀一人。
      可而今,隐泉回来了。
      所以……少主,便不再是少主了?
      我真的理解不了!!琥珀呢?琥珀怎么办?!
      她被冷落的这几十年,承着少主头衔被轻视被嘲笑,终日混混沌沌的几十年……究竟,算什么?!
      我很难受。
      强烈的憎意几乎要将我淹没。
      像是还在纠结殇祈之战的幼时,放不下心底的不甘与怨恨。

      醒后,少主被禁足。
      她私入圣山,族长定是要罚,可能亦被骂了一通。
      不过这都无妨,少主很快乐。
      只要隐泉出现,她便很快乐。
      像是寻到甘露的沙漠旅者,浑身透着渴望。
      我可以感觉到她渴望隐泉,急切的渴望着,便是那人天天会来,她仍觉得不够。
      她们偶有亲密之举,我只当没看见,毕竟少主看起来很开心。
      可慢慢的,隐泉越来越忙,她归来之后族内有太多琐事要处理,见面时日短。
      少主在隐泉身前是淡雅,娴静的,可隐泉一旦离开,少主便开始变的不安,茫然,甚至焦躁,并且无法隐藏这些负面情绪。
      从坐立不安至静如死水的枯等,她几乎都不说话。
      我觉得我又似看见了从前,很久以前的少主。
      那时的少主,便是如此,呆滞而寡言,每日望着圣山,目光沉重而悲伤。
      好似……一切都没变。
      很久以前她便在等,而今,她亦在等。
      等的均是你么?
      隐泉。

      整整三天,隐泉没来。
      少主几乎滴水未进。
      我心里很急,她根本不听我的话,她身子很差,右手的伤疤总不见好,后背与胸口留下可怕的疤痕,无法褪去。
      我去寻隐泉,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少主喜欢就好,我管你们什么关系,姐妹也好,情人也好,少主能开心,我就敢豁出命去帮你们凑一对。
      我是木系左护法,出入族长主殿倒也不会被过多盘问。
      我只说是去寻家姐,守殿人并未通报。
      自门口至族长居室很长,族长不喜欢别人扰她,里处无人驻守,平日里除了长老们与浩镜,极少有人靠近这里。
      待至居室门口,我才听见里面嘈杂,似在争吵。
      我下意识退入一旁,倒不是故意偷听,显然里面之人情绪激动,已顾不得控制音量。
      “泉儿,你站住!”我有些害怕,族长的怒气我见识过,下场绝对是半死不活。
      “……时间不早了,我要去见她。”我有点佩服隐泉,清冷的声音几乎没怎么波动。
      “不许去!”
      “……”我听见脚步声顿了下,又坚定的往门边移动。
      “我说了!泉儿!不许去!”这一声吼,震的门框噼里啪啦作响,族长内力浑厚,发个怒亦有地动山摇之势。
      脚步定住,隐泉似乎转了个身。
      “所以,您让我在此整理文卷,只是为了不让我见她?”隐泉的声音冷冽起来,亦带着怒意,她极清晰的说道,“您的要求,我拒绝。”
      “……”里头沉默良久,似在对峙。
      而后,肜祈冷哼了声。
      “你还记得你重伤时那人的样子么?泉儿。”
      “……”
      “无论如何,我都会以神狐为先,若那人再变成那般,我只能杀了她,泉儿,你是我唯一的女儿,要继承这个族群,你要为了私欲,留下那么大的后患么?”
      “既然你觉得她是后患,却又收养她,母亲您也真是矛盾。”
      “我可以控制她!”我听见瓷器与木质桌椅的碰撞声,“她每日汤药均有人鱼的噬魂草,可以让她忘记从前,只要她不想起来,就不会造成威胁。”
      “你每日,便是用此物在喂她?”隐泉的声音听着有些颤抖,“所以她忘了从前,忘了我,虚弱的与从前判若两人,我几乎没认出她,差些……杀了她。”后半句抖的不成样子。
      “泉儿,我知道你想让她记起从前,你想殇烙回来,可若琥珀记起从前,带回来的极可能便是一场灾难,那股力量她驾驭不住。她现在不肯喝药,你在她身边她只会想起更多事,我不会让这样的危险存在,所以,逼不得已,我会杀她,我会!”
      “……”我感觉空气骤然降温,门窗都凝上了一层寒霜。
      “隐泉,听我的话,我便不动她。”肜祈的声音柔了下来,无奈的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极重她,这世间总无法两全其美,琥珀还是神狐,你只能选一样。”
      “……”
      “你选了神狐就乖乖听话,琥珀她不肯喝药,但你送的她一定会喝,隐泉,若你想她活,此生,琥珀她只能是你姐姐,莫要忘记。”
      “……”
      良久,隐泉说了句话。
      “族长,当年你也便是这般舍了姨母么?”
      而后,门大开。
      我始终躲着,未曾露面,里面的气氛过于压抑,我怕一出去,便会被碾碎。
      隐泉走的极快,脸上带着往日不曾见到的强烈怒意,隐忍的,压抑的爆发着,行过之处均结了冰。
      门内族长颓然坐下,悲伤之色在脸上徜徉。

      我心里不住狂跳,听到了很多很多事,我知道,这些我都不该知道。
      少主不是体弱多病,她是长久以来被喂了毒药。
      而这毒,我亲手喂了她千百次。
      想到此处,我心底悔的想死。
      我该不该告诉少主,隐泉以后可能都不会来了。
      我该不该告诉她,族长并非她生母。
      我该不该告诉她,隐泉或许在你与神狐之间,选择了神狐。
      我没有那么聪明的脑子,我可以为少主肝脑涂地,而今,却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没敢去见少主,在外头幽魂一般晃荡了一天。
      次日,我终还是担心她,回了琥珀居。
      往日此处总有药味,我并不会太在意,而今,我却因着药的苦味瑟瑟发抖。
      少主正在榻上安睡,睡的极沉。
      侍从说,少主已睡了整整一天。
      我红着眼去看床案,那里的空碗残着药汁,狰狞着嘲笑我的无能为力。
      “你什么也做不了!”
      幼年时司无言的话在脑中响起,这噩梦似乎又苏醒了。
      我看着少主在噩梦里颤抖,嘴里不安的唤着隐泉,心底的无力感吞食着我的心脏。
      古少卿,你真是好没用。
      我在少主床旁,哭泣的像个孩子。

      过了三日,少主才醒。
      她沉默了许久,才叫了一声,“少卿。”
      我默默靠过去,说不出一句话。
      她看着我,轻轻的笑了。
      “怎哭的像兔子似的,谁欺负你了?”
      忘了么?
      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困窘的将脸别了过去。
      “我才没哭,外面风大,您不知道您说梦话多吵,我是守在外头防止外人听了去,损了少主威严。”
      我说的振振有词,少主笑了。
      “那本少主要多谢你了。”
      我服侍她起床,她似复了从前,身子极乏,睡的过久,起身后很是不适。
      我拥她坐下梳妆,看着她苍白如纸,心疼的无以复加,我心里将她当做了我的命,无关其他。
      “我脸色不好。”她道,“可能好不了了。”
      她轻声说话,望着自己的右手喃喃自语,好像是在说与自己听。
      “少卿,”她又唤我。
      “是。”我柔声应她,我觉得此时她脆弱的好似一片薄纸,稍稍用力,便要碎了。
      “帮我一事。”她虽是笑着,眸内却透着难掩的苦楚。
      少主自床下的木盒内取出一袋东西,叮铃作响,发出晶体相撞的声音。
      “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它曾是某人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可那人为我弄碎了它,我……不想忘记,怕,怕……又要忘了,你帮我收好。”
      我点头接下。
      我知道这是碧冉的东西。
      我曾问过碧冉为何不回人鱼圣地,那人用极苦涩的声音说道,“我回不去了,我碎了那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这是碧冉很重要的东西,她应是诚心对少主好,可那噬魂草亦是人鱼所出,却不知与这人鱼的族长是否有关。
      我将那袋东西用饰盒封好,从少主书房内进了暗房。
      这暗房是少主所修,极是隐蔽,但现在,她可能也记不起了。
      我想起很久前,少主还是儒雅睿智的沉稳模样,亦是这般看着我,对我说,“少卿,帮我一事。”
      她将她日日作的画均交给了我。
      我将画用日期标注,细细放好。
      这里是少主的记忆,少主尘封了的记忆,我来保护,我来珍藏。
      我下来时,少主已去了前庭,这几日阴雨绵绵,她在亭处,靠着柱廊,身子太过瘦弱,仿似风一吹,便会不见。
      她扬起手,临摹,刻描,对着空气,似在作画。
      但却不敢当真去画。
      像是怕忘记,却又怕记下来忘不掉。
      我太过心疼,转过头去,唤了随侍照顾,便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我有太多事要做。
      我求家姐为琥珀安排人手,我需要大量时间,这意味着我无法时时在少主身边,这令我很担心。
      家姐上报族长,族长很快便允了。
      来的是金系暗卫,只为族长所有的专属护卫,我以为会添加木系与水系侍从,毕竟这两系与少主更亲些。
      我心底觉着奇怪,却也问不得。
      我吩咐那两人穿上木系服饰,一色青衣,免得少主不习惯。
      莫青只是平淡的书生模样,那莫若却带着金属面具,且对木系服饰相当困扰,呃……应该说她对神狐的装束相当困扰,穿着极其笨拙,穿不整衣衫,还总露出一股媚态。
      我而今也管不得这许多,除了每日请安,我便忙着……为少主招兵买马。
      我或许很傻,与族长斗,我连提鞋都不配。
      我就是放不下,少主之位就这样拱手让人,我很不甘心。
      我往日在哈努交流广阔,便托人在那处办了些许营生,以筹银两,人族的货币神族不用,却可在大多城市流通,若哪天少主需要用钱,这便极为有用。
      而后,我开始寻人。
      少主册封式近在眼前,那一日,我定要保住少主之位。
      我拉拢了五系的一些人,准备在册封式那一日反对隐泉册封少主。
      我真的过于天真。
      册封式前日,我辛苦折腾了将近两个月,准备做最后的筹划。
      我通知了所有人,那一日,却谁都没来。
      来的是家姐。
      她看着我,依旧是温婉的笑着,好似看着长不大的孩子。
      “莫要闹了,少卿,没有人会来,参与的人均已被发往岐迩城。”她笑着,不徐不慢的践踏我的心血,“岐迩远离圣地,他们若不听话,便在偏远的蛮荒之所好生反省罢。”
      我心底难受至极。
      我所做的一切在他们看来均似孩童般的玩闹,破坏的那么轻而易举。
      岐迩远离圣地靠近胡狼,胡狼好斗,常年抢掠不止,他们这一去,便不知还能不能回来。
      而自己,想想也知道,不罚的缘由,是因为家姐。
      我极其茫然的被扔回少主身边。
      少主似看破了我,告诉我“莫要强求”。
      我心底空荡荡的,看着少主,只为她心疼。
      好在,哈努的那些店铺发展的很好,族长估计是懒得管,放了我一条生路。
      罢了,也好,这少主之位不要了。
      我要让少主富可敌国,若有一日,她真在此处呆不下去,我要让少主所到之处,衣食无忧。

      册封式结束那一日变的很混乱,虽不是我所筹谋,却如愿没让隐泉当上少主。
      隐泉走后,少主求我带她离开圣地。
      她有太多苦,我分担不了,我只能默默的呆着,做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带她离开。
      我入了族长居所,这一次,我在门外见到了家姐。
      她见到我,让我莫要出声,隐泉与族长,似乎又在争执。
      “我不会嫁给齐烈。”隐泉的声音冰冷。
      “我已当众说了,你若悔婚,我的面子要往哪搁。”
      “因为面子,您失去过什么您都忘了么?我不会跟您一样。”
      “你……!”族长似乎气急,喘着粗气,“泉儿,你莫要忘了我们的约定,你听话,我便不动她,若她记起,我……”
      “她记得。”
      “你说什么?”
      “她记得,噬魂草没用了。”隐泉淡淡说道。
      “不可能!她身边的随侍报告,她仍记不得事!”
      “……”隐泉沉默了半响。
      “您喜欢监视便监视,都随您。琥珀她记得我,我见过她便知,她没忘。您锁着我的两个月,便是我没办法去见她,她心里依旧记着我,噬魂草没用了,她会慢慢想起从前,你无能为力。”
      隐泉的脚步声向门口移动,此次情绪几乎听不出起伏,她已做好决定,坚定且无转圜余地。
      “她若记起,我,我……”往日霸道的祈族族长,难得的有些慌张,她的女儿好似便要没了,两个。
      行至门口的隐泉,回身,冷着声一字一句的说道,“您如何对琥珀,我便如何对自己,她若死,我必随。”
      说罢,打开门,她瞥了一眼我,皱了眉头,我在此处,必定与少主有关。
      家姐附我耳边轻声说道,“有些事应该充耳不闻,弟弟,你可懂?”
      我绷着身子,僵硬的点点头,对隐泉的敌意已散了不少。
      我进了房,肜祈仍是震怒。
      “族……族长……”
      “有事快说!”
      我缩了缩脑袋,感觉那愤怒的气流几乎刮擦着全身的皮肤。
      “我想去哈努助力司长老查人鱼失踪之事,另外……”我亦撇了一眼隐泉,“少主也想前往,请族长允许。”我抖抖索索的说完。
      族长盯着门外的隐泉半响。
      隐泉的脸色并不好看。
      而后,族长对我笑了下,我心底一颤,差些跪下去。
      “准。”族长说道。
      我急急退出那低压的房间,路过隐泉身边,闻及那人切着齿,冷冽之气散开。
      “胆小鬼。”隐泉低声喃得极是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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