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幽路

　　一路走来，地面的灰尘中还残留着前天他们走过的零散脚印，没有暴力打斗过的痕迹，墙壁上也没有残留的血迹。
　　老徐的残像还在继续前进着，它总是悬停在杜瑜面前十步左右的黑暗中，偶尔也会停下来等待，俨然就是一名尽职的向导。跟着它，五个人很快走出了悠长的通道，来到了地下三层的大厅里。
　　“回家的感觉怎么样？”林子明不忘调侃问秦卫，“真佩服你能够一个人在这种鬼地方住那么久，眼睛都该退化了吧。”
　　秦卫没有理睬。此刻的他正眯起双眼看着远处的黑暗。
　　就在站台大厅的另一端，他的那顶帐篷里面，有光。
　　“闯入神秘的黑森林，打开别人的家门，睡在别人的床上，这家伙难道是白雪公主？还是李觉这小子想要体验体验生活？”
　　林子明说了一个即冷又不好笑的“笑话”，毫无意外无人捧场。
　　“老徐呢？”庄深问。
　　“不见了！刚刚还在的啊。”一直望着帐篷的杜瑜这才如梦初醒。
　　“看起来它的目的就是把我们引到这里来。”
　　王月廷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他开始朝着帐篷前进。秦卫立刻小跑几步走到他的前面。
　　一行人放轻了脚步迅速前进，没过多久就到了帐篷跟前。
　　灯光是从帐篷里面发出来的。呈现半透明状态的帐篷内没有人影。依稀可辨的床铺和矮桌也在原来的位置上，看上去没有任何怪异之处。
　　示意其他人稍安勿躁，秦卫一个人走上前去，抽出王月廷为他买的折刀轻轻挑开了帐篷的布帘。
　　他只看了一眼就宣布了结果：“都进来看看吧。”
　　的确，不足十个平米的帐篷完全可以被一览无余。更重要的是，秦卫一眼就发现了那个打开灯的人。
　　流浪汉老徐脸部朝下，安静地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手脚僵硬之后扭曲成了一个硕大的X形。在他身旁，散落着属于秦卫的衣物、饮用水、电池和几包没有开封的香烟。
　　“他是下来拿东西的。”秦卫一眼就看明白了。
　　“原来是叫我们给他收尸啊。”林子明也若有所思：“等离开的时候跟上面的两条腿一起留给警察好了。”
　　其他几个人都没有理睬他的提议，好像在这里发现一具尸体实在是太正常、再普通不过的事；只有杜瑜一脸惨白地看完了尸体，忍不住提问：
　　“比起这个，你们难道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这个简单啊。”
　　说着，林子明扭头示意秦卫过来帮忙，两个人将老徐硬邦邦的尸体翻了个身，杜瑜一下子就进入了迷惑的状态。
　　老徐死亡显然已有好几个小时，失去弹性的脸皮与地表相贴，形成了几处诡异的平面；沉积下来的血红素已经开始形成尸斑。
　　然而这一切都无法掩盖老徐临死前一刻那种无比扭曲的表情。
　　他显然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双眼依旧保持着圆睁的状态，角膜呈现出浑浊的乳白状。嘴也处于半开的状态，好像还没来得及呼救就不幸结束了生命。
　　除此之外，老徐脸上每一块肌肉都是痉挛而紧绷的，因而整体看上去非常扭曲。杜瑜偷偷地尝试着在自己脸上复制出同样的表情，最终还是以肌肉酸痛、舌头转筋而告终。
　　不过很显然，老徐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外伤。根据秦卫的初步推断，他应该死于巨大的惊吓所带来的突发疾病——比如心肌梗塞或者脑溢血。
　　更简单地说，就是吓死的。
　　老徐究竟看见了什么恐怖的景象？
　　杜瑜心中一毛，随即打了一个寒战。他将目光转向秦卫，也许只有这个常年生活在地下的男人才会知道答案。
　　可是秦卫也有着自己的烦恼。
　　“如果我昨天留在这里，说不定他就不会死了。”他自责地叹息，“是我害死了他。”
　　“呵。”
　　话音刚落，身边的男人却发出了不以为然的冷哼。
　　“记忆虽然没了，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爱自虐。”
　　王月廷交抱着双手，将脚边的一包香烟踢向远处：“我们都已经把门锁上了，他也知道地下有问题，却依旧铤而走险，就是为了拿你那点破烂东西，这不是你害的，是他自己作死。”
　　“有道理，不做死就不会死嘛。”
　　林子明一个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就知道旁边瞎应和。杜瑜原本也想劝说几句，却被庄深扯住了胳膊。
　　的确，事到如今自责也没有什么用。秦卫也知道王月廷这样说虽然偏激但也是为了自己考虑。他无心激化矛盾，于是随手拉下一旁的床单盖在老徐的尸体上，然后重新起身朝着帐篷外走去。
　　跟着庄深也往外走，杜瑜回过头来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老徐的尸体，忽然想起了好多好多年前、高中一年级的那个夏天。
　　当时他被几个同学拉扯着前往商场顶楼新开的真人鬼屋试胆。不断传出的尖叫声和沿途折返的游客让他捏着门票在入口处犹豫了大半天。最后，为了不被同行的女生笑话，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意外的是，真正被吓怂了的反倒是那些在门外笑着闹着、看起来最大胆活跃的学生。而因为有了足够的心理建设，杜瑜反倒顺利地走完了全程，甚至还成为一些女生短时间里的偶像。
　　那么这一次，自己也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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