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幽路

　　CT的结果将通过电脑直接回传至接诊医生的工作电脑上，方便直观，于是杜瑜就沿原路返回楼下。按照他的“省时计划”，接下来他要先去把吊针挂上，过一会儿再拄着盐水瓶子向医生询问化验结果。
　　输液室距离急诊室也不远，教室大小的房间里稀稀拉拉地坐了五六个昏昏欲睡的病人。杜瑜将单子交给护士，然后坐在靠门的位置上等待。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高声的叫嚷打破了四下里的宁静。
　　声音来源于输液室的外面，急诊大厅。
　　隔着透明的落地玻璃，杜瑜看见了刚才在走廊遇见的那个痴呆症老头。他赤着一只脚，额头上破了一道口子，血不多却染红了右眼，看上去非常骇人。
　　将老人送过来的，就是为杜瑜指路的那名中年护工。老人顽固地抵抗着他的推搡，嘴里一边骂骂咧咧，忽然间又高喊了一句：“阿二！是阿二推我的！”
　　被这高分贝噪音吵醒的病人和家属们，纷纷探出脑袋来看热闹，连准备为杜瑜输液的护士也不见了踪影。小道消息很快刮到了杜瑜的耳朵里。原来几分钟前老人被护工“押送”回房休息，眼看快要走到住院部大楼门口，忽然“砰”地一声撞在了灯柱上，顿时血流满面。
　　老人完全否认是自己撞墙的。他说，推他的是一个名叫“阿二”的护工，因为屡次与老人口角而被辞退。诡异的是，“阿二”在被辞退的第二天就因为心肌梗塞去世，遗体暂时停放在医院的太平间。
　　显然，没有人会将一个患有阿兹海默氏症的老头的话当真。
　　“开什么玩笑，从头到尾跟着他的只有我这个倒霉鬼！”护工也颇有微词：“赚那么一点点钱，还要大半夜的不睡跑出去抓人，除了我这个倒霉鬼，谁还做这种事！”
　　一直心不在焉地旁听着的杜瑜，瞳孔猛地收缩。
　　不对，刚才明明是两个护工！
　　他亲眼看见两个穿着制服的人，一前一后从自己身旁经过。没有说话的那个人，脸色铁青。
　　难道那就是……
　　后知后觉式的恐惧让他一连打了几个寒噤，而在恐惧之中，又有一个更加诡异的念头跳了出来。
　　避开了提着输液袋走过来的护士小姐，杜瑜几乎是一口气跑上了二楼。他跑过空无一人的走廊，跑进CT室。然后向那位年轻医师询问有关染血者的详细情况。
　　死者是一个穿着淡蓝色衬衣的长发男人。
　　见鬼了，真的见鬼了……
　　胆战心惊地走在下楼的台阶上，只有这三个字在杜瑜的脑袋里反反复复地回荡。最初铺天盖地而来的当然是恐惧。但在明白恐惧无法解决任何事之后，杜瑜唯有强迫自己冷静。
　　他走回到输液室里坐下，试着厘清头绪。
　　再明显不过了——所有诡异的事，都是从进入玉桥宫地下隧道的那一刻开始的。从废弃上的活塞风，到隐居在地底的秦卫，还有那两团冒着绿光的鬼火……曾几何时，崭新先进的玉桥宫地铁站已经成为了一个神秘而邪恶的“大门”，而自己，正在受到门中那股神秘力量的影响。
　　比恐惧更可怕的，是孤立无援。杜瑜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死、或者比死亡更糟糕。该怎么办？公司禁止将关于玉桥宫的任何事透露给外界，而就算说了，旁人也不一定会相信自己梦呓似的一面之词。
　　这个时候，杜瑜想起了那两个被丢在地下三层站台上的“鬼火”。
　　如果有实物在手，就一定可以说服别人相信。李觉不是说要拿回去做研究？他真的拿了吗？
　　杜瑜伸手按住额头，拼命地在一团混沌的脑袋里回想着接下去发生的事。
　　记起来了，就在李觉伸手的时候，那鬼火忽然窜了起来，害得他掉进了水里。然后，自己也掉了进去——
　　是水！
　　杜瑜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下午落水的时候，自己大口灌进了不少脏水。而同样落水的李觉，“感冒症状”甚至出现得更早。
　　所以，一定是那潭积水中存在某种毒害物质，凡是接触过的人都会发生异常。
　　想到这里，他急忙低头在包里找出了那张被揉得皱巴巴的名片。并没有过多的犹豫，直接拨通了上面的号码。
　　等待的时间有点漫长，就在杜瑜几乎要选择放弃的时候，终于传来了应答。
　　“喂？”
　　庄深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低沉一些，却并没有从睡梦中惊醒的沙哑。杜瑜顾不得客套，开门见山地直接问起了李觉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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