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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微*******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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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态突变


      月下,独留连城璧一人,月色并不明朗,就如他现在布满阴霾的心。想不到呀想不到,如今的连城璧,竟然被一个小丫头威胁,悲哉痛哉,叫人情何以堪?要不是为了沈璧君,如何会沦落到这一步?
      拖着疲惫的身体,连城璧走了好久,才回到屋里。贾信已经在屋里等得焦急了。
      “少主,您怎么到这个时候才回来?我都差点出去找你了!看您的气色,今日似乎又不顺?”
      连城璧闷不啃声,早已被唐玲玉气个半死,不过方才倒是提醒他了,沈璧君,该是想办法打听些她的消息了。又是一年了,她究竟怎么样了……
      “贾信,这几日你想办法再跟白云子联络一下,给我打听一下璧君的消息。”连城璧说道。
      “属下明白!”
      按照契约,唐玲玉确实没有失信,她按照连城璧的要求,按时给他抓来了活人,供他练功。而每次连城璧练功的时候,她只是远远站着,她不逃避血腥,似乎还在想方设法地适应。也许她是怕等到唐门血流成河的那天,她可以视若无睹,她可以泰然自若,而不必有任何良心的谴责,因为她本来就是这么残忍的。
      正月已过,唐令山这才风尘仆仆地回来,回来的时候,人已经清瘦了一圈,脸上的愁容也愈发深刻。
      “令山,此去如何?”程印雪担忧地问着。
      “败了,败了!我太低估银月教那帮恶徒,我想不到他们那么残忍。他们为了对付我们唐门,竟然用几岁的孩童做人蛊。我本想潜入他们教中,伺机杀了他们的教主,可是没想到,他们那个教主精明得很。更可恶的是,我至今都没有见过他的真容。可他好像对我十分理解,如老猫戏鼠一般,把我耍得团团转。幸好我有绝技傍身,才能全身而退,否则……”唐令山忧心忡忡地说着。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我本就不同意你独身前往,若知道是如此龙潭虎穴,我就不该答应让你去。你说你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你让我跟玲珑怎么办?”程印雪泪流连连地说着。
      唐令山伸手为程印雪擦去了眼泪,了然一笑,道:“别哭,若真有那么一天,唐府这座宅院,也足以保全你们母女。”
      “我不要,我情愿让玲珑离开,然后我会陪着你同生共死。”程印雪抱住唐令山,泪珠滚落到了他的肩上。
      “对了,你跟玲珑谈得如何?”唐令山也轻轻抱住了程印雪,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问着。
      “我想我也是败了,我原以为玲珑是喜欢那个连城璧的,谁知她并无此心。”程印雪抽泣着,擦了擦眼泪,稳定了气息,泄气地说着。
      “什么?印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唐令山猛然一怔,扶过程印雪双肩,很严肃地看着她。
      “我原以为玲珑喜欢连城璧,而连城璧待玲珑也似乎不错,所以我想将玲珑许给连城璧,好真心真意照顾她一辈子,谁知……”
      “你糊涂!”没等程印雪说完,唐令山便责备着,将她打断,“连城璧是什么人?他那个人的心机,岂能是玲珑可以应付的?这次出去,不仅仅是打听银月教的消息,我也费了些周折,打听了些有关连城璧的事。虽然不是很明朗,但多少也是知其为人了。”
      “啊?怎么了?”
      “我只听说这个连城璧心思缜密,又绝顶聪明,做起事来手段也是有的。否则以他这个年龄,怎么可能撑得起一个连家堡?连家堡在整个武林上,也是举足轻重的,整个江南派别,也是以连家堡马首是瞻的。所以他绝非一个普通的贵公子而已。而且我还听说,她的夫人是武林第一美人,连城璧对她也是一往情深。你想想,有这么一个女人在玲珑面前,她跟着连城璧,会有好日子过吗?”唐令山轻挑眉头,有些激动地说着。
      “亏得你跟我说了,好在玲珑对他无意,否则,我岂不是害了玲珑?”程印雪想起来,倒是确实有些后怕了。本忽略了连城璧身上的怪异,但被唐令山这么一说,她倒觉得连城璧这个人一点也不可靠。
      “那该怎么办呢?玲珑不跟着他走,怎么逃出去?”程印雪这下又急坏了。
      “夫人不必过虑,玲珑跟他走,并不成问题,我自有办法让连城璧做到,毫发无伤地将玲珑带走。”唐令山很笃定地说着。
      日子过得好快,冬日过去,春天就来了。蜀地的春日,要比江南更暖和些,阳光似乎也更明媚些。不过这也许只是连城璧个人的感觉罢了,他觉得这里更为舒畅惬意的原因,也许只是因为那一抹鲜亮的红色,永远那么热情,那么明艳,那么叫人难以忘怀。
      “连大哥,如今觉着怎么样了?曾先生说你的伤,有大起色,我想你的武功一定恢复得不错了吧?那次见你脸都脱了色,都把我吓死了。现在见你精神不错,我也就放心了。”唐玲珑依旧笑着,明媚如春,她隔三差五地来,总是带些小点心给连城璧。有时候她并不是要问什么,只是静静陪他坐着,说说无关紧要的话,明朗开心地笑,催着他尝她为他做的点心。
      白云子的要求越来越过分,除非他能亲眼见到连城璧,否则,贾信休想问出一句消息。
      连城璧知道这厮是在卖关子,想来一定开口不小,便决定亲自去会会他。
      眼见着连城璧几次出门,唐玲珑知道,他们分别的日子不远了。
      “少主,你果真答应那老匹夫了?”贾信陪同连城璧从青城山一路返回唐门。
      “不答应又如何?难道要我亲自回连家堡打听吗?不过是应承他的,待我回到连家堡,这事难道还由得了他?敢跟我谈条件,竟然敢威胁我,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连城璧心中怒火尤甚,前阵子刚被唐玲玉威逼过,如今的白云子,更是了不得。他竟然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平分整个连家堡,真是笑话!连家堡倾注了连城璧一生的心血,岂可随便让人分杯羹?
      想到此处,连城璧突然觉得有些犯难,白云子好对付,可是唐玲玉怎么办?她这个人也很精,想必武功恢复了六七层,便找不到借口了,可是真的要去杀唐令山吗?原本以为是简单的事,可是日子越久,越觉得着实难办起来。
      这件事,让连城璧彻夜难眠,本来杀一个跟他无关的人,并不是难事,可就因为唐玲珑,事情倒不好办了。
      算了,过一阵子再说吧,反正现在五层功力都没有恢复,再想什么,也是白费功夫。
      夜,那么静,那么静。春日的夜,只有刚刚苏醒的虫鸣。
      “将近两个月了,这已经是我给你带来的第二十个人,你究竟还需要多久的时间?”这夜,唐玲玉似乎有些着急,也许她再也沉不住气了,才会这么问。
      连城璧没有说话,只是将她带来的人,点了睡穴放倒了。可是他也没有练功,只盘腿坐下闭眼打坐,而唐玲玉也没有离开。
      他们两个人,都不是多话的人,一个不愿答,一个就沉住气站着静静等。
      山林里的风吹起,寒意颇重,唐玲玉站在那里,被冷风吹着,发丝与衣袂飘动。她的影子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孤清和单薄。
      也许是连城璧也感到寒意渐重,他睁开眼,见唐玲玉还是静静侧身站在那里,便问道:“既然你不是唐家人,为何要留在唐家,姓他们的姓氏,又与他们有情感上的牵扯?”
      唐玲玉听得连城璧的话,身子微微一颤,并未转过身,但心底却觉得可怕。她什么都没说,而且她笃定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和真实身份,可是连城璧为什么好似把一切都看穿了?他真是一个可怕的人,在他的面前,也许隐藏不了任何的秘密。
      见唐玲玉不说话,连城璧又继续说道:“既然有恨,又何必认贼作父?何必用他们的姓氏,来侮辱你自己?”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连城璧几乎是感同身受,只不过他是无奈的,他从一出生就没有了选择的权利。在连家姓氏的光环下,生活了二十多年,有谁问过他愿不愿意?有谁问过他快不快乐?没有!可是这一切,原本可以不属于他,可惜他知道真相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一直以为这是他的宿命,因为他是连家子孙,他一生下来就姓连,所以他必须背负一切。可是谁知道,这不过是老天爷跟他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一生的快乐被责任和使命剥夺,终身的幸福,终也是输在了中规中矩的生活上。他一直都知道,他不是比不上萧十一郎,而是他少了那份自由,就变得步步艰难了。
      可是唐玲玉不同,她分明是带着仇恨,选择了寄人篱下,伺机报复。不过也许她也有她的无可奈何,只是她似乎更为被动,更为可笑。
      听出了连城璧语气里的暗涌,唐玲玉的身子也在微微颤抖着,她缓缓转身,道:“我不认为姓氏有多重要,我不过是寄人篱下的一介女流,我没有大丈夫们所要背负的责任,更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只是我,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只有我的妹妹玲珑。”
      唐玲玉之所以会说出这样的话,那是因为她失望了,她失败了。前些天她回到银月教复命,冷怀南似乎有什么不爽快,听得她的回报,便大发雷霆。
      “离月,你在唐门已经三年有余,为何迟迟不下手?”冷怀南冷声质问。
      “教主,不是我不想下手,而是我真的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您也知道,若是我想用暗器或者毒药取他性命,这无非是以卵击石,他才是个中好手,我定无胜算。若是以武力取他性命,我又无法接近他。虽然他认我是唐门大小姐,可是你叫我如何跟他亲昵得起来?他不是我爹呀,我甚至不愿意靠近他,可是不靠近他,我如何下手?”唐玲玉为难地说着。
      “妇人之见!想要达到目的,自然要不择手段,哪里还轮得到你扭扭捏捏?唐门不除,定会坏我大事!”冷怀南板着脸,眼露凶光,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这样跟唐玲玉说过话,这是第一次。
      “大事?爹,是什么大事?不过是陈年往事,我也答应过爹,一定会取了唐令山首级的,可是怎么会牵连到整个唐门呢?”唐玲玉不解地问着。
      冷怀南的脸僵了一瞬,接着又满脸笑意地柔声说道:“爹说要铲除整个唐门,也是为你好。你想啊,你若杀了唐门门主,唐门的人,会放过你吗?只有斩草除根,才能以绝后患!离月啊,爹不是有心逼你,只是这夺妻之恨,憋了二十多年,爹不想再憋下去了。眼看着唐令山越来越意气风发,你让爹如何不恨?再说,爹也不忍你常年如此,过着认贼作父的日子,爹心里是不好受啊!所以想尽快铲除了唐门,我们父女好安心过日子。”
      “我明白爹的痛苦,可是,能不能放过一个人?她是不会威胁到我的,她几乎不会武功,手也是残废的……”唐玲玉一心想要为唐玲珑求跳生路,却被冷怀南无情地拒绝了。
      “离月,爹说过不能有妇人之仁,我且不问你想放过的那个是人究竟是谁,只要是跟唐门有关系的,就一个都不能留!你不是也恨透了唐门中人吗?怎么会突地动了恻隐之心?唐令山这个老匹夫,可不是你看得这么简单,他有的是手段,是不是他说了什么,才令你动摇了?他就是这样,说得比唱的好听,他狡兔有三窟,放走任何一个人,也许就是放了唐门一条生路。可是唐门绝不能留!所以,杀无赦!”冷怀南阴森冷峻的目光盯着唐玲玉,她知道他有多坚定。可是这样,唐玲珑定然是保不住了。
      回来的路上,唐玲玉一直在想着冷怀南说的话,他的每个动作,每个眼神。她相信他说的大事,不仅仅是报仇这么简单,那里面充斥着太多的野心和欲望,不过这也是能理解的。因为冷怀南想要报复,他不仅想报仇,还想报复,所以才要杀无赦!可是……男人的争斗太复杂了,她只是想保住唐玲珑,却觉得那么无力。也许,她也不过是冷怀南复仇的一枚棋子而已,只是她心甘情愿成为一枚棋子,因为他们之间是割舍不了的亲情啊。
      耳边响彻着冷怀南最后的命令,一定要尽快杀了唐令山。进退两难,她只能把这样的压力转嫁给连城璧,可是他却没有给任何答复。
      “既然不忍伤害玲珑,你又何必要杀唐令山?你难道不知道杀了唐令山,就等于杀了唐玲珑吗?”连城璧问道。
      “所以我才找你!你跟唐门非亲非故,而且是一定会离开的人,所以找你最合适!”唐玲玉突然激动地说着。
      连城璧眉一轩,本想说些什么,却又压了回去,淡淡道:“如果是这样,那请你先回避,我要练功。”
      唐玲玉退去,连城璧运功,再次咬破了那人的喉管,可是充斥着血腥的味道,让连城璧觉得嘴里发苦。也许他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他是为了沈璧君,而唐玲玉呢,也许只是为了一个使命,一种仇恨。但归根结底,也许他们都是为了报复。报复这个东西,真是丑陋龌龊,它会令人迷失自我,他们同样都活得不人不鬼,再也无法正大光明地面对别人。
      日子处久了,连城璧突然开始嫌弃自己了,也许他的生命里,就不该出现唐玲珑这样的人。唐玲珑是个多么阳光明媚的人啊,欢乐、自在、热情,可是他自己呢?就像躲在阴暗角落的一只老鼠,肮脏不堪。同样是活着,为什么她充满了快乐,而他却越发觉得痛苦了?
      每次看到她的笑,就令他无所适从,因为那张契约,他真的要想办法杀死唐令山吗?原来唐玲玉是害怕,可如今连他自己好像也都害怕起来,不是不敢杀人,而是不敢伤了唐玲珑的心。
      他一直见到的是她的笑容,他不敢想象如果她哭泣,会是一个什么样子。也许当看到她的眼泪时,他会心痛吧!心痛?心痛!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为什么……
      思绪似乎越发地混乱了,是唐玲珑无意间搅乱了连城璧的心。她不曾要求过什么,却又好像在他心里烙上了印记。他怎么会忘记她?她是这么一个独特的人,也许她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特别的人。这份特别,连沈璧君也比不上。可惜啊,就算她再好,她也终究不是沈璧君。对沈璧君的感情已经有二十年了吧,太久远了,想忘也忘不了。
      又到一个月的月半时,月亮总比往日要明亮些。在月光的映照下,连城璧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被他杀害的人的狰狞的表情。是啊,谁想死呢?他迫不得已练着这门子邪功,本也是不想死,不想败,不想比不上萧十一郎。所以,如今他只能继续下去。
      可是,近日也许是唐玲珑出现在他身边的几率太高了,她那天真无邪的笑容,总是时不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她的出现,只是想让他更快乐,更明媚。她是那样美好,单纯,直率,她笑起来两个酒窝,眼睛眯成两道小月亮,那么可爱,也许她没有想过世上还有这样的不堪和丑陋,所以她的笑容才会那么纯净。想着想着,那充满腥味的鲜血滑过连城璧的喉结,进到他的胃里,他忽地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他再也无法吞咽,恶心地连忙吐掉了口中的人血,呕吐不止。
      连城璧双膝跪在地上,痛苦地呕吐着,可是那种罪恶的气息,却总是吐不尽。手上也满是鲜血,他跪在地上,双手十指趴在土里,紧握着一把土,弓着身子,整个人都在颤抖。
      当他不经意抬眼,只见得眼前一双白色的靴子,是唐玲玉。
      唐玲玉见连城璧这般的狼狈样子,没有说话,只是出剑,将那个半死不活的人,一剑毙命。连城璧听见剑出鞘的“咝”声,又听得一声闷哼,便侧目看了看那个被他吸过血,没有死,却被唐玲玉杀死的人,他的样子真恐怖。可是想必他自己的样子会更恐怖吧!
      “你这是在做什么?我给你抓来了人,你却这个样子,你是不是故意在拖延时间?”唐玲玉冷声问着。前几个月,她都远远留意连城璧练功,知道他吸过人血,便要运功打坐修炼,还要练些拳脚的功夫。可是今日,他却连人血都没有吸完,便在这里呕吐不止,他这是何意呢?
      “你别误会,我今日只是……只是不舒服而已。”连城璧回避着心中的挣扎,因为他不能说出原因,因为他知道,唐玲玉挣扎的原因,和他是一样的。他直起身,向后仰去,无力地手撑着地,坐在了地上,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唐玲玉垂目,冷冷看着瘫坐在地上的连城璧,他喘着大气,月色下,几乎能看到,他脸上似乎有汗珠,也许他是真的不舒服,才会这样的。
      唐玲玉没有说什么,正转身要走,连城璧急忙坐直了,突然问道:“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唐玲玉顿了顿,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停在了那里。
      “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敢,或者说你不忍心杀害唐玲珑吗?”连城璧双手环膝,坐在地上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唐玲玉的背影问着。
      唐玲玉心底似乎有什么触动,身子微微发抖,思绪就回到了三年前,她刚进唐府那会儿,她还只是冷离月的那个时候。
      那时候的她,对所有人似乎都怀着敌意,虽然她知道,她不该表现得太明显,因为这样,根本不利于她的报仇计划。可是她就是不知道怎么样违逆自己的心意,去演出一场阿谀逢迎,故意讨好,于是她和每个人都保持着距离,她冷颜对待每个人。
      那时的唐令山,似乎的确是带着满心的亏欠在对待她,因为在冷离月的眼里,那是一个父亲在弥补对女儿的亏欠。可是程印雪不是的,她一直就不喜欢她,一直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于是,冷离月确定了她的想法,也许唐令山是不知情的,所以他以为她是他的女儿。可是程印雪心知肚明,她不喜欢她和冷怀南的女儿,所以她恨她!
      对于这两个人,冷离月是真的恨之入骨,因为他们两个,都跟自己的父亲有这深仇大恨。但让她头大的却是那个唐玲珑。
      那时的唐玲玉,只希望自己是冷离月,她太不习惯有一个人,天天无时无刻不在她面前唠叨,几乎时时刻刻都带着那种嬉皮笑脸的样子,缠着她叫她姐姐。她甚至不知道如何来形容唐玲珑这个人,她是天真到白痴吗?她是单纯到脸皮厚吗?那时她处处躲着她,她说什么,她也不理她,可是她的话却是没完没了的,她似乎对于多出她这么个姐姐,有着极大的兴奋。不管冷离月如何对待她,她总是转脸又厚着脸皮嘻嘻哈哈地凑过来。
      她真是个热心的主儿,问长问短,就怕她怠慢了她的姐姐,小到吃饭喝水,她都要问问,问问她习不习惯,喜不喜欢。
      可是冷离月却不想这样,不喜欢她撒娇似的叫她姐姐,她痛恨这样的称呼。因为唐玲珑,只是她那个不守妇道的娘和他爹最恨的男人,所生的孽种,她姓冷,而她姓唐,总有一天,她也会杀了她。
      到唐府一段日子了,冷离月发现,唐令山对唐玲珑是极为宝贝,而程印雪对唐玲珑的管教又是极其的严格。那时唐玲珑才十七岁,她觉得她的姐姐应该是可以说贴心话的人,便总是向冷离月抱怨无聊。
      冷离月本也是听听罢了,可是时常见到唐令山和唐玲珑十分亲昵,她便有了个计划。
      “玲珑,你是不是想出去?”冷离月问道。
      “那是自然了,我做梦都想!十几年了,我连唐府大门都没出过呢!你瞧,我这手呀,就是为了多看看外面,而摔的。”唐玲珑也不见外,居然把自己手臂上的伤疤,也完全展现在冷离月面前。
      “我情愿断条胳膊,也想出去看看,可是娘不准。”唐玲珑撸下袖子,泄气地撑起下巴说着。
      “要不,我带你出去?”冷离月贼贼地冷笑着,墨色的眸子里,有一种阴冷的气息。
      “啊?真的吗?可是……”唐玲珑既兴奋,又矛盾,她想出去,可是她不认为唐玲玉有这个本事。
      “嘘!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不能告诉别人,你不要声张,我自有办法叫你出去。”冷离月自信地说着。
      唐玲珑那时候想也没想过有这样的好事,她想着有姐姐真是好呀,她觉得兴奋而激动,自然什么都听唐玲玉的安排。她信任她的姐姐,她眼睛发光,满心期待着,姐姐可以带她出去。
      果然,唐玲玉是个神通广大的人,她真的有本事骗过了守门人,将她带出来了。
      “姐姐,太好了,你真厉害!我可以出去玩了吗?”唐玲珑踏出了唐府大门,来到后山,激动的心情无法言表,她觉得她遇上了世上最好的姐姐。
      “玲珑,我告诉你,出来,先是要看一看在府里见不到的风景,你说是不是?”冷离月问着。
      唐玲珑笑着连连点头,“嗯嗯嗯!”
      “那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最美的景色。”冷离月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带着唐玲珑便往后山悬崖去了。那时冷离月发现唐玲珑对唐令山极为重要,而她便想出了一个一石二鸟的计谋。只要杀了唐玲珑,不但可以解决一个程印雪和唐令山生的讨厌鬼,而且还可以大大打击唐令山,待他精神崩溃之时,杀他自然易如反掌。
      来到断崖边,眼界确实开阔,唐玲珑见着站在崖顶便能一览众山小,那种开阔是她见所未见的,自然欣然雀跃。正开心着,冷离月却故意走向崖边脚下一滑,眼看着便要滑落悬崖,幸好唐玲珑眼疾手快,跃身扑过去,一把拉住了她。
      冷离月手上使暗劲,想要把唐玲珑拉下悬崖,可是谁知唐玲珑死死地拽住她,并道:“姐姐,你别怕,你不会有事的,我会把你拉上来的。”
      冷离月手上越是用劲儿,唐玲珑却抓得更紧。冷离月可以清楚地看到唐玲珑额上的汗珠,感受到她的拼命努力,她是真的怕她死了。可是她并不知道这个坠崖的地点是冷离月精心选择的,看似她悬在半空,转瞬就要坠落万丈悬崖,可实际上,她脚下垫着一块崖石。她准备把唐玲珑拉下悬崖,然后凭着轻功便可以脱身的。可是谁知道,唐玲珑真的着急了,花了全身的力气在抓着她。
      “玲珑,你放手呀,你拽不住我的,你会冲下悬崖的,快放手!”冷离月假惺惺地劝阻。
      “不,姐姐,你是为了我,才会摔下去的,我不能放手!”唐玲珑流着泪,流着汗,紧紧抓住唐玲玉的手,想要把她拖上悬崖。可是冷离月手上用劲儿,唐玲珑的身子慢慢向崖边滑去。
      唐玲珑咬着牙,双腿双脚尽量紧紧扒着地面,手上用足了劲儿,想要把唐玲玉拉上来。可是,她的一只手根本用不上力,于是她急得哭了,她痛恨自己的无能,任凭她的手臂在粗糙的地面上划出了一道道的血口子,她都不放手,哭着道:“姐姐,我错了,我不该要求你带我出来,我不该贪玩的,姐姐对不起!”
      唐玲珑一边道歉,一边阻止不了自己的身子向下滑,她后悔自己的任性,眼看着就要把自己的姐姐给害死了。
      冷离月看着唐玲珑额上的汗一颗颗滚落,看着她的眼泪一滴滴掉落,看着她手臂上一道道流血的伤痕,看着她那只废了的手臂屏出了血筋,她有些犹豫了。
      就在这个时候,因为旧疾用力过猛,本来就不顺畅的经络又受到了第二次的伤害,唐玲珑的左手猛的一阵撕心的痛,接着好像完全失去了知觉。她也是因为再也忍不住那旧疾的疼痛,虚脱地昏了过去。
      就在昏迷之前的一瞬,唐玲珑还在支撑着自己,像唐玲玉道歉,然后手上渐渐松了劲儿,人也昏死过去。
      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这个时候,冷离月只要把唐玲珑扔下悬崖,就大功告成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动摇了,她看了看自己手上沾着的唐玲珑的血,看着眼前这个满头的汗,甚至连发丛中都汗湿了的女孩子,冷离月选择了放弃。
      后果可想而知,她杀不了唐令山,而且被程印雪更是恨之入骨。
      冷离月被冷落一边,甚至让程印雪有心地软禁起来。好在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唐玲珑身上,此刻还无暇管她,因为唐玲珑至今还未苏醒。
      记不清等了多少天,冷离月才被请到了唐玲珑的卧室。她本以为她又得面对一大帮人的指责和教训,谁知,却只见到苍白的唐玲珑对着她微笑,并且感谢她。
      “姐姐,太好了,你安然无恙,这我就放心了。你安心吧,爹和娘不会再责备你了,我都向他们认错了,这都是我任性,不关你的事。”还是淡淡的笑,带着些疲惫,“谢谢你姐姐,要不是你,这辈子恐怕我都不能开眼界呢!我看到山林,云雾,还有辽阔的一望无际,谢谢你。”
      冷离月脸上的神经好像微微抽动了一下,“你……”冷离月不知道说什么,有些百感交集。
      “什么也别说了,因为你是我姐姐,我不想你受到伤害和责备。”明朗的笑容,却掩不住她憔悴的病容。
      冷离月没有说什么,只嘱咐她多休息,便离开了。
      事后她才向一些下人打听到,那日从悬崖回来,唐玲珑的伤势其实很严重。
      曾先生说唐玲珑的手臂因为用力过猛,原本伤着的手筋,伤上加伤,以后怕是真的废了。而且因为她经络的伤,还导致她高烧了好几日,人差点醒不过来。
      而程印雪更是大发雷霆,下人说,从来没见到程印雪发过脾气,何况是那么大的脾气。她曾说要唐玲玉偿命的,只是被同样哀痛的唐令山给阻止了。
      后来唐玲珑终于醒了,听得程印雪那么生气,便求她息怒,只把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二小姐说,都是她不好,大小姐也是疼她,才私自带她出去散心的。”下人们说着,“二小姐说,她只有您这么个姐姐,夫人是绝对不能处置您的。如果夫人要处置您,她便再也不理夫人了。她说她很珍视一家人的亲情,大小姐您本来就与家人失散这么多年,本就该得到更多,怎么可以因为一个无心之失,而得到重罚呢?都是她贪玩,日后,她再也不出去了,一辈子都不出去了……”
      下人们细细地把后来发生的事情,跟冷离月说着,可是冷离月再也听不了一个字了。冷离月的心,突然觉得闷得难受,原来她真的遇到一个傻瓜,一个把她当成真正亲人的傻瓜。
      她曾经伤得那么重,从高处摔下,骨头摔断了不说,断裂的手骨,把皮肉都刺穿了,一截断骨从皮肉里戳出来,刺伤了手筋,那该多疼啊!手臂上留了那么大个疤,想来也是花了很多年,才不那么痛了的吧!可是今天……冷离月不能再想下去,因为她本可以放手的,因为她很痛,她可以放手的。
      自那之后,冷离月再也不关心自己到底要姓什么,不管是姓冷也好,姓唐也罢,姓氏不重要,她看重的是唐玲珑对她的这份情。不管怎么说,不管她承不承认,唐玲珑至少是她同母异父的妹妹,她们还是有着血缘亲情的。所以这辈子,她伤害谁,也不想伤害唐玲珑,因为她是她的妹妹。
      身子在冷风中微微颤抖,想起过往,让唐玲玉心潮澎湃,面对连城璧的质问,唐玲玉只道:“因为,我找不到杀她的理由。”
      两人都默了一阵,唐玲玉问道:“明天还要继续吗?”
      连城璧长吁一口气,道:“等两天吧,等我身子好些,再说吧!”
      唐玲玉也不追问连城璧何时动手的事,便孑然离开了。
      心底依旧摆脱不了挣扎,即使平复了两日,连城璧再练功之时,只要口中沾到那股子人血味,他便觉得恶心反胃。他再也没有办法吸人血练功了,他开始憎恨人血的味道,想到那种味道,他便不住地作呕,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老是这样,究竟为什么?是反悔了吗?”唐玲玉又站到了连城璧的身边,冷冷质问着。
      连城璧低头擦着嘴角的血,满心的痛苦,他皱着眉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何尝想放弃,可是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便筑了一道墙,他排斥这么做,他无法再继续下去。他的痛,唐玲玉又怎么会知道?
      见连城璧低头不语,唐玲玉道:“不管怎么说,我没有食言,现在我也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尽快给我杀了唐令山!否则,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记住,尽快动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唐玲玉最后警告,愤愤离去。
      连城璧痛苦地靠着背后的树干,滑坐在地上,他也不想这样,他想练好功,尽早回去的。可是唐玲珑让他觉得,他该活得更像个人才是。难道,要就这么留下来吗?不可以,不可以让连城璧的位子被萧十一郎取而代之,不可以,一定要回去!
      原本似乎失去了再继续下去的动力,可是白云子真是不辜负所托呀,他带来了连家堡的消息。风四娘和杨开泰成亲了,而且就在下月,沈璧君和萧十一郎也要成亲了!
      “什么?璧君要跟萧十一郎成亲?!她怎么……”一个晴天霹雳,让连城璧整个人都打了个晃。
      “听说是因为城瑾她……时间不多了,也是为了她,所以……”贾信艰难地说着。
      “下个月,下个月?下个月什么时候?”连城璧问着。
      “这个确切时间,倒是没有打听到,我让他继续去打听了。”贾信说道。
      “哦,好,做得对。那么,我要抓紧时间了,你现在就去着手准备一下,我们可能随时要离开!”连城璧的神经突然绷紧了。原来唐玲珑可以让他熄灭怒火,而沈璧君却能点燃这把火,萧十一郎更是重生了他复仇的信念。
      正好这夜,连城璧去后山树林练功,这次,他再也不犹豫,眼中充满了愤怒,吸干了人血。练功的欲望和动力,又这么产生了。他不知道,他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会是个什么模样,想必一定不讨喜,他只觉得脑子快炸了,所有的血,快冲破他的脑子,溢出来了。太阳穴只觉得发胀,他快要疯狂了。
      原来唐玲珑把他从地狱一点点拉出来,可是沈璧君和萧十一郎,却又一脚无情地把他踹入了地狱的深渊。
      从那后,连城璧每日都练功,死的人越来越多。唐玲玉心下也犯嘀咕,不知道这连城璧怎么突然又变回了那个样子,就像她不知道连城璧为什么突然似乎要放弃一样。可是他的样子,却一日比一日可怕,眼神变得阴晦深沉,仿佛失去了光彩,满眼尽是黑洞洞的,充满了,仇恨。
      日复一日地练功,连城璧的功力终于恢复了六层,可是他依然无法幻化人形,但是他没有时间了。白云子传来了消息,沈璧君在下月初九便要成亲了。
      初九这么快,连城璧不能再等了,即便只有六层功力而已,也只能先回去,至少要先阻止这场婚礼!
      唐玲玉见连城璧练功这么勤快,想必她也很快能回去复命了,谁知道,日复一日地催,换来的只是连城璧的沉默还有冷酷似冰的眼神。好几次想动手教训他,却都故意压着自己的火,想着也许连城璧还没有把握,所以不动手,可还没等连城璧动手,唐玲玉又被召回了银月教。
      听得冷离月还没得手,冷怀南似乎是失去了耐心,不仅把她给骂了一顿,还下令,再有三日,若是杀不了唐令山,他便亲自去血洗唐门,而冷离月也要受到处罚。
      唐玲玉一听,背心一阵凉意,她不怕受罚,而且她甘愿受罚,因为当初许下诺言的,毕竟是她。可若是真的让冷怀南亲自下手,那么唐玲珑也会受到牵连的,不能这样。
      唐玲玉急急返回唐门,即便是夜黑天冷,她也顾不上休息,连夜便赶回来,就是想要逼迫连城璧赶快下手,可谁知却听到连城璧要走的消息。
      连城璧准备走了,他不愿唐玲珑失望,所以他按约找到唐玲珑,告诉她,他现在就要走了。而只有见到唐玲珑,他冷绝的目光中,才会多一些温暖和温柔。
      “真的要走了?”唐玲珑恋恋不舍地问着。
      连城璧点点头。
      “何时?”唐玲珑问道。
      “明日一早,我先跟你说一下,一会儿,我去跟门主告辞。”
      “这么快?!”唐玲珑有些惊讶,夜色下,她明亮的眸子里,似乎有水在闪动。
      “嗯!家里出了急事,所以……”
      “哦,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唐玲珑突然有些哽咽,她曾想象过离别的到来。可是她没想过离别来得这么突然,这么快,让她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让她适应不过来。“那……那连大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点东西,一定要等着我。”唐玲珑说着,立刻转身就跑。
      “连城璧,你怎么在这里?听说你要走了?”唐玲珑刚走不多会儿,唐玲玉气势汹汹地过来质问。
      “你怎么知道的?不错,家中发生变故,我必须马上回去。”连城璧说道。
      “你答应我的事呢?你还没有做到,就让你的奴才急急忙忙收拾行李,你这就想走了?你这么利用我,未免也太便宜你了!”唐玲玉眼神阴冷,即使连城璧想走,她还没准备放他走呢!
      “你想怎么样?”连城璧眼神一变,眼角上扬,眼神中透出的狠厉之色,毫不逊于唐玲玉,他也是根本不会服软的人。
      “很简单,要么履行你的诺言,要么,就凭你的本事离开!”说话间,唐玲玉宝剑已出鞘,一个箭步便和连城璧打在一起。
      唐玲珑急急忙忙跑进厨房,把她准备好的点心,抱在怀里想送给连城璧。自从连城璧经常外出,而且有时候日日难见他的面,唐玲珑便开始每日都准备新鲜的点心,因为她知道,连城璧可能随时都会走,她怕来不及给他准备点心。
      唐玲珑抱着一包点心跑到约定的地点,却见唐玲玉和连城璧打了起来,便嚷道:“姐姐,连大哥,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唐玲玉和连城璧都顿了一顿,此时他们似乎还是很有默契的,知道在唐府之内动手不宜,被唐玲珑看到就更不好了。所以二人不约而同往墙上一跃,跳出了唐府。
      唐玲珑见二人气氛不对,怕双方都有损失,她看了看自己怀里的点心,虽是纠结,但一狠心,也跃上了墙头,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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