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岁月

作者:雅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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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阳光岛屿


      3 阳光岛屿

      在阳光充足的清晨醒来,从住所到海边,沿着公路慢跑十公里,带着一身汗,他回家冲澡,准备早饭。等油热的间隙,他撕掉了一页日历,看着今天的日期——2018年9月20日——轻轻地耸肩。旅游淡季到了,游客会越来越少,应该清点一下存款,准备过冬了。煎培根的时候他掂量着要不要像去年那样,去陆地上的城市过一个热情丰富的冬天,想到攒钱的目标,又抛弃了这个念头。从窗口望出去,看得到停泊在远处港口的三桅帆船,船上挂着随风招摇的彩旗。
      坐上船,想去哪就可以去哪。懂得这个道理是在两年前,离开家的时候。吃过简单却热量充足的早餐,他穿上外套拿起导游旗,前往港口,打算试一试运气。就算游客在逐渐减少,还是能拉到一两个的。他很受欢迎,总能比其他年轻导游挣到更多的小费。
      来到港口,他走向了导游们惯常聚集的咖啡厅,加入了年轻人的群体。熟面孔们凑在一起聊天,谈逐渐萧条的客流,开始关门的商店,和即将到来的严酷的冬天。
      “我今年挣的没有去年多。”络腮胡须的男子愁眉苦脸地说道,同伴拍着他的肩。
      “别这样,老爹,都不景气。Saul!你的情况怎样?”
      “和去年持平。”喝着咖啡,他大声回答,换来一片艳羡的眼光。年轻又英俊就是武器啊——他已经听出同僚们的心声了。当然,他自己不会不明白,也会善加利用。利用自身优势多赚钱有什么可丢脸的?他才不会像某些理想主义者似的,甘于清贫。反正不是每个人的人生都有抵达顶峰的时候,作为没有希望的普通人,暂且好好经营当下就是了。

      看到轮渡靠港,立刻赶去拉客,然后带着客人走遍全岛,完成走马观花的一天游程。他不会告诉客人这样的观光根本无法领略这个岛的美丽,多数观光客需要的只是观光这个目的被圆满完成,而非体味观光地的真正内涵。在面对游客的时候,当地居民也成为观光的一部分,作为异化群体,他们已经无法表现出真正的模样了。观光就是这样自相矛盾的东西。
      说不定我可以回到大学去,用旅游人类学的研究拿一个学位呢。天色将黑时,他在腋下夹着买来的蔬菜和面包,一边自嘲地想着一边急匆匆赶回住所。他住在一排白色房子中的一个套间,地势较高,不至于被海水浸泡,夜里还能看到月亮挂在山巅,尽管夏天炎热冬天酷寒,他也很满意。只要是能让他繁忙起来再也没时间去回忆过去的地方,他都很喜欢。有些事,他不愿去想,只消一想,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随便吃了沙拉和素面当做晚餐,他扭开台灯,在窗前摊开了书本。完成了自己给自己规定的学习量之后,为了放松去洗了个热水澡。从浴室出来,他听到了像是已经持续很久的敲门声。那声音已经近乎放弃了,有气无力地敲几下,停止,再敲几下,让他觉得非常有趣,便静静地听了一会。想到应该给人家开门时,对方已经不敲了。
      拉开门的那一瞬,温暖柔软的身体伴随着海岛的夜风向他的方向倒过来,他手忙脚乱地接住,却因为手指碰触到的熟悉感觉而凝固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扶起矮了自己十几公分的身体,看着苍白的面孔,他失声惊呼:
      “长亭!?你怎么会来这里?”
      “哥哥。”
      只微弱地喊了一声,骆长亭——宇都宫司就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垮了下去。

      从十岁起,长亭开始在家接受教育,再也没有去过学校。骆雁生觉得独自去上学很寂寞,问父亲为什么弟弟不能去上学了,骆韫东解释说是因为落海之后长亭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而且在学校一直受排挤,还是在家学习更适合他。父亲说得有道理,骆雁生也只好接受了。除了请家庭教师教授数学、语言、自然和社会之外,骆韫东还让长亭接受了日本剑道和音乐课程,在他的教育方面一点都没有放松。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骆雁生对父亲的说词越来越怀疑。长亭的精神状况不稳定吗?根据骆雁生的观察,长亭非常正常,比普通孩子更加敏锐、冷静,情绪波动更小,他甚至不记得长亭有哭过。在因为不能去学校被附近的孩子欺负时,长亭也是默默地回家洗去鼻血,丢掉弄脏的衣服,如果不是骆雁生发现了情况将那几个小鬼狠狠教训一顿,他可能要一直被欺负。而且,落海之后过了小半年,长亭的幻想癖自动治愈了。他再也没有说过自己是海豚。
      其实我还是喜欢那个动不动就把自己当成海豚的骆长亭。坐在床前的地板上,骆雁生悲伤地垂下了头,握住放在床边的那只被月光照得雪白的手。他睡得很安详。
      两小时前,长亭昏倒在他的门口。将他抱上床之后,骆雁生在他的外套里只找到了一张机票票根和五美元,此外就是证件和一块薄荷糖。一个刚满十七岁、没有收入来源的孩子是怎么跑到这个遥远的岛屿来的?骆韫东知不知道?恐怕……是离家出走吧。
      “哥哥。”
      在骆雁生针对各种最坏的可能性展开思索的时候,长亭醒来了,微微侧过脸,望着与床铺齐平的骆雁生。站起来坐到床边,他握紧了长亭的手,为他理顺头发。
      “怎么到这里来的?我可没告诉你地址。”
      “直觉。”仰望两年未见的哥哥,骆长亭笑了,“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爸爸知道吗?你偷偷跑出来的吗?”
      “不知道。我暂时不想见他,对不起。能收留我一段时间吗?”
      “说什么呢。”骆雁生轻轻叹息,说道,“随便你呆多久。我就知道迟早有这一天……”
      “雁生,你是因为恨Vic才离开家的吗?还是因为云莳的死?”
      “两者都有。”
      “拜托你不要恨他了。”侧过身,双手紧抓着哥哥的手,长亭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已经成熟起来、脱胎换骨一般的骆雁生,“不是他的错,全都不是他的错。Vic是个傻瓜,真的。我不要求你彻底原谅他,最起码不要再恨他了。求你了。”
      “我……已经对他没什么感觉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胸中郁积的块垒一瞬间崩散,骆雁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解放感。原来,自从谢云莳的死讯传来的那一刻,他就在等着这个结局,等待来自自己的宣判下达。他终于从名为父亲的咒缚中解脱了。

      前往码头进行日常工作的时候,骆雁生有点放心不下留在家中的长亭。长亭再三向他保证会自己照顾自己,骆雁生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骆韫东的一句“你要保护弟弟”就像巫师的咒语一样,直到现在仍是骆雁生的行动准则,让他对长亭总是过度保护。
      父亲给了他生命,也给了他痛苦和负担。骆雁生希望反叛他,又无法狠心斩断一切。
      两年前,谢云莳搭乘的军方直升机在中东坠落。他自大学毕业两年后,进入某个国际性人道主义救援组织工作,经常在南美、中东和非洲来回,为当地难民提供医疗救助。坠机前一天,谢云莳曾联络过骆雁生,说希望和他好好谈谈。他们之间有一个结需要解开——这个结,是在谢云莳出发前往中东之前打下的。当时骆雁生撞见他与骆韫东接吻。
      身后两个人都在呼喊他的名字,骆雁生却极其丢脸地一路奔逃,跳上公车躲进了派克市场。在市场的咖啡店,他哭了出来。自从察觉对谢云莳的感情开始,他就在找机会、积攒勇气,现在,辛辛苦苦搭建起来的一切都毁掉了。谢云莳暗恋骆韫东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没有胜算,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该怎么继续面对父亲?骆雁生快要疯了,索性住在学校不回家。谢云莳很快就去中东工作了,出发的那一天,长亭来到骆雁生打工的咖啡馆通知了他。抱着剑道护具,穿着运动服,剪短了头发的长亭站在柜台前面,眼睛清澈通透,是已经明白了一切的眼神。
      “哥哥,逃避不是□□。Vic在等你回家,云莳说他会继续联络你。不要再拒绝云莳了,他和Vic不是你想的那样。再做傻事你会后悔的。”
      完成了二十天的难民救助,谢云莳回到了那个国家的联合国观察团驻扎的城市,终于有了电话,联系了骆雁生。线路不好,讯号很差,骆雁生只记得在一片沙沙声中,他那低沉清凉的声音蕴满了温柔,是要将骆雁生保护起来、拯救他的心灵的那般温柔。
      “雁生,我会从华盛顿转机回西雅图。你能到机场接我吗?”
      好。骆雁生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了声音。谢云莳告诉他,接下来他会搭乘美军的直升机到英国去转客机。是你爸爸的公司生产的飞机所以性能超好的,没问题啦。他这样笑着和骆雁生说了再见,消失在了电波的另一端。然后,骆雁生掐着分秒,等待着,等到了那架直升机起飞二十分钟后爆炸坠落的消息。机上无一人生还。
      一年中有九个月下着雨的西雅图,那一天也是雨丝连绵。骆雁生回到红砖房,站在门口,既不想进去也不想离开,直到长亭发现了他,奔出房子,冲到雨中抱紧了冰冷的骆雁生。虽然流不出泪来,至少从那一天开始,骆雁生的心死去了大半。

      十分钟前送走的那对年轻中国夫妇,丈夫看起来有点像谢云莳。眼睛,微笑的方式很像,或者说中国人在这两点上都很相似。不管怎样,骆雁生开始心烦意乱,提前结束了上午的工作,回到港口的露天咖啡厅去。
      海浪冲击着防波堤,白色碎浪高高地飚起,风托着海鸟的翅膀上上下下地飞翔。骆雁生在人群之外坐下,买了报纸来看。穿着绿色围裙的侍应生跑过来,站在他身边。
      “客人,你要点些什么?”
      “我要……长亭!?”
      骆雁生跳起来怒吼。周围的客人纷纷转过头来看,侍应生打扮的长亭尴尬地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们没有发生纠纷。待好奇的目光退去,他瞪了哥哥一眼。
      “你这么大声是要干什么?问你要点什么呢!”
      “早上我出门的时候不是让你呆在家里吗?跑出来做什么?这身衣服又是怎么回事?”
      “我跟着你出来想看看你在做什么啊。然后想喝点咖啡,但是发现没带钱,正好这家在招人,我应聘成功了。”掏出圆珠笔,将菜单摆在桌上,长亭硬是把暴跳如雷的哥哥按回座位,“点什么啊?快点,还有好几桌没点呢。”
      “……回去再和你算账!”
      阴着脸点了单,骆雁生不放心地看着长亭四处穿梭,点单收餐具,一副忙得不亦乐乎的样子。结完帐,骆雁生找到熟识的老板问了问,对方表示骆长亭很能干,学东西很快,打算让他长期干下去;听说是骆雁生的弟弟后,留了一把大胡子的中年老板啪啪拍着他的肩,爽朗大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放心!Saul的弟弟我会好好照顾的!我去告诉他试用期这就结束了!”
      我怎么觉得你误会了我的意思呢。本想让老板辞退长亭,却起了反效果,骆雁生只好郁闷地离开咖啡店,去港口等即将停靠的轮渡。他就是放心不下长亭。从小不停地强调“父子亲睦”“长兄如父”“兄弟亲厚”“扶助幼弟”等等口头禅的骆韫东是一个极其传统的中国男人,在娇惯长亭这方面,他做得不遗余力;幸好长亭并不喜欢他的娇惯,还是长成了聪慧独立的孩子。在骆雁生与骆韫东的父子战争开始之后,长亭成为了他们之间唯一的缓冲地带。
      “要是没有长亭,你和Vic根本不可能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来为骆雁生的十七岁生日庆祝时,谢云莳亲见了父子战争的大场面,很真诚地发出了评论。不知从何时开始,谢雨萩上门的次数变少了,曾经形影不离的双胞胎如今天各一方,只有云莳还定期来骆家拜访。大学毕业后,谢雨萩继续念了生物学博士,呆在大学实验室,做的工作都神神秘秘,大概除了骆韫东之外谁也搞不懂。每次来骆家,他也只是和骆韫东在书房里谈事情,骆雁生早已把他遗忘到仙女座星云去了。
      “我受够这个老头了!”在厨房里,对着自己的生日蛋糕,骆雁生愤然喊道。长亭就像什么都听不到一样,黑发在脑后扎起,专心致志地给蛋糕装饰。谢云莳苦笑了几声。
      “说什么鬼话?你是你爸十八岁时出生的,他今年才不到三十六岁好吗?”
      “我不是说年龄!从心态上讲,他就是个老头!”
      “Vic很年轻的。”拿着裱花袋,长亭抬起头,将沾了奶油的手指放进嘴里吮,湿润的大眼睛眨了眨,“昨晚来吃饭的Coppola小姐就这么说。”
      “……Coppola小姐,又是哪位?”
      代替神情僵硬的骆雁生,谢云莳问出了两人共同的心声。长亭想了想,答道:
      “虽然不是很确定,应该是新的女朋友。我认为是一位美人。”
      “啊啊啊啊啊,这个死老头!”骆雁生终于发出了悲愤的怒吼——坐在他身旁的谢云莳及时抬起双手捂住了耳朵,同时在脸上浮现出无可奈何的笑容。除了无可奈何,他也没有别的表情可以做了。骆韫东永远都是个追逐不到的谜,对谢云莳来说。

      热情如火、明朗得如同水晶玻璃的海岛之夏悄悄离去了,秋天紧随其后,哀伤地摇摆着裙裾,留下一个寂寞的眼神,将宝座让给了寒冬。依靠旅游业支撑日常生活的海岛慵懒地关闭了门户,大海变成灰色,第一场海雪很快宣告了严寒的来临。
      “雁生,你在写什么?”
      快乐地数完咖啡厅发下的薪水,把钱分成几份,骆长亭跳到窗前,俯下身窥探哥哥的稿纸。张开手遮住纸上的内容,骆雁生摆出严肃的脸孔:
      “别闹,我在发展副业。冬天可不能就这样无所事事地过去。”
      “咦,我觉得无所事事很好啊。”
      “我有攒钱的目标,懂吗?还要养你,哪有那么容易!”
      “没关系啦,我不会麻烦你很久的。”
      长亭轻快地说道。骆雁生愣了愣才明白他的意思,顿时觉得哪里不对,追问道:“你要去哪?回家吗?”
      “不知道。我能确定该来的总会来……”卧室狭窄,长亭后退一步坐在床上,将手指细长的双手交叉起来,嘴角浮起有点神秘的笑,“其实我可以去找Liv……伊馥姑姑,只是怕她骂我,然后再把我送回Vic那里而已。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是我讨厌他人的同情。无论是因为同情收养我的Vic,还是因为同情容让我的云莳雨萩,我都很讨厌。”
      “爸爸收养你是因为同情?你怎么知道?”
      “反正我就是知道啦。对不起,我不想说云莳的坏话的。我很爱云莳。”站起来对骆雁生摆了摆手,长亭露出一如既往的可爱微笑,本就翘翘的嘴角又上扬了些,“不打扰你发展副业了,作家大人。我去看月亮啦,晚安。”

      我想,在某个地方,也许是这个世界的某一处,也许是另一个世界——一定存在着另外一个我,另外的我们。现在我们承受的悲伤和寂寞,泪水和苦难,都是为他们分担的。我们在那个神奇的世界里,一定过着快乐的生活。明天睁开眼睛的时候,也许我们就在那个世界,过着没有忧伤的日子了。
      十岁那一年,长亭不能再去学校,骆韫东带着他坐在湖边,向湖里扔着石子,对他说了这番话。这种光鲜亮丽的童话般的大道理很不像是骆韫东会说的。不管怎样,这些话鼓励了长亭,随后七年,长亭都是抱着美好的期望慢慢长大。
      “长亭,你还记不记得,你小的时候总以为自己是一头海豚?”
      “有这回事吗?”听到哥哥问话,长亭诧异地转过身来,看着赤裸上身的骆雁生将衬衫套上。离家之后,骆雁生晒黑了,肌肉锻炼得有了成效,体型精壮,不再那么瘦瘦高高,像海边红树那样要被风折倒似的。又穿好毛衣,挣扎着露出头来,骆雁生抬高了声音。
      “怎么没有!还因为这个被欺负。跟你说话也听不进去。”
      “为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爸爸把你的房间装修得满是海豚。你掉进海里差点丢了命之后,他就把房间装饰统统换掉了。原来放在你房间里的那本书,也被他拿走了,我有一次想看,怎么也找不到。是你亲生父亲写的书。”
      “哦……”长亭茫然地、心不在焉地点着头,将背包递给他。穿好防风外套,骆雁生走到门口,叮嘱道:
      “天黑前我会回来。如果来往港口的轮渡有延迟,你就先睡,别去港口等我。”
      “嗯。Bye”
      给了哥哥一个送别之吻,长亭笑着送骆雁生出了门。关上门,他背靠门板,难过地捂住了脸。松开纤细的手指,长亭闭上眼睛,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一段文字。不假思索地,他被本能驱动,对着空气,背诵着结尾部分。
      【圭站在悬崖边,看到自己的朋友高高地从海面跳起来,在空中飞翔。它那光滑的身体划出美丽的弧线,水花追随着它的身影。圭忘我地哇哇大喊着,为朋友加油。远远地,在白色的满月之下,海豚对再也不会见到的人类朋友露出了神秘的微笑。追逐着同伴们,它跳进了海水,像利箭一般,游向那一轮残酷的满月。这时,圭才意识到,他的朋友不会回来了。】
      “海豚之夜……什么美好的童话嘛,明明是一个悲惨的故事。”静静地,长亭对着虚空,哽咽着说道,随即又以双手遮住脸,哭泣了起来。

      明天就是圣诞前夜,港口城市已经提前进入了节庆气氛,圣诞树装饰起来,彩灯四处闪烁着。为什么明明是东正教国家却搞得像基督教国家一样呢。是为了吸引游客吧。胡思乱想着,骆雁生拿着购物清单,买齐了生活必需品。由于旅游淡季的到来,岛上的商店和超市都关门了,他必须每周上大陆一次来买东西。去了邮局寄出稿件,距离渡轮开船还有一个小时,骆雁生在百货大楼走来走去,虽然有想买的东西,但实在有些贵,只能看一看。
      还是给长亭买一个礼物吧?骆雁生想起了在西雅图度过的那些圣诞节。骆韫东本来不重视这个节日,在Maggie的坚持之下,骆家逐渐开始认真地对待圣诞,每年都会有圣诞树和礼物。特别疼爱两个孙子的骆家老夫妇每次都会送很多礼物盒,堆在圣诞树下,也有谢氏双胞胎的份。而骆韫东的礼物总能看得出偏心——给儿子和双胞胎的往往是一样的东西,模型或者书籍,给长亭的却总是独一无二的那份。而且,骆韫东总是双眼发亮地守在长亭身边,怂恿长亭打开来看看,如果长亭表现得很开心,骆韫东也会由衷地露出令观者迷醉的动人笑容。
      爸爸,你真是不合格的父亲啊。扶着轮渡的栏杆,遥望海浪翻卷,骆雁生苦涩地想着。天已经黑了,风冷如刀,他竖起外套的衣领,却不舍得进船舱去错过黑沉的波涛之美。面前的海,已经无法让人与五个月前那一片碧蓝芬芳的海联系在一起。骆雁生更喜欢旅游淡季来临之后的海和海岛,极其寂静,仿佛世界尽头一般的冰冷死寂。他喜欢这种错觉。
      下了轮渡,将购物袋放在港口地上,骆雁生为自己戴上一只手套,又偏过头去咬上另一只。顶着几欲将人卷入大海的风,骆雁生离开了港口。走过长亭打工的那家咖啡馆,他向海滩的方向看了一眼,继续走了两步,骆雁生突然转过了身,购物袋从他的手中滑落。
      他看到了谢云莳。在海边伫立,眺望着大海的谢云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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