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岁月

作者:雅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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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The Rainy City


      2 The Rainy City

      宇都宫司对西雅图的记忆从雨开始。被大大的、温暖的手牵着走进雨中,雨丝落在他的鼻尖,他嗅到了不同于日本的雨的味道。枫树、落叶松散发出的淡淡气味被雨酝酿着,成为了西雅图独特的嗅觉标志,让司怎么也无法扭转这凄冷的第一印象。
      天气好的时候也很多的。在我们家的楼上,也能看到雪山。改天带司去爬山吧。
      看出了他的想法,骆韫东笑着安慰小小的司。此刻,司对一切都明白通透。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眼前的这个叔叔,将是自己未来唯一的依靠。在他幼小的心中充满了惶恐,他想大声喊爸爸,让温柔的父亲来接自己回家,扑到妈妈的怀抱里面再也不出来;但是他也知道,哭喊得再大声,父亲也不会出现。因为他已经这样尝试过很多次了。在和歌山那铺着榻榻米的狭窄房间里,他接受了残酷的现实。

      第一次经历长途飞行的司在车上就睡着了。回到距离湖边不远的家中,骆韫东将行李留在车上,先抱起了司走进房子。家里的佣人Maggie等在门口,为他拉开了门。将司放到沙发上,骆韫东刚刚脱下外套,骆雁生从楼上冲了下来。
      “爸爸,我……”
      “嘘。”竖起手指示意他小点声,骆韫东坐了下来,轻声说道,“别吵醒他。从今天开始,他就要住在我们家里了,就像你的弟弟一样。他叫做宇都宫司,比你小四岁。”
      “你去日本就是要接他回来?”
      “对。这孩子已经失去了父母,除了我们以外没有人能保护他了。明白吗,雁生?”
      骆雁生严肃地望着父亲,又将目光移向沉睡的司。黑头发、象牙肤色的孩子,睫毛很长,看起来非常脆弱,玻璃雕塑似的。骆雁生很想碰碰看,又怕父亲责备,忍住了。用新奇的目光打量了一会这个新来的弟弟,他做出大人的模样,用力点着头。
      “我明白,爸爸。”
      “雁生真棒。那么,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谈呢?”
      “呃……”将目光在司和父亲之间来回挪动几次,骆雁生摇了摇头,“我想,还是明天谈吧。爸爸如果很累的话……还有他,如果很累的话,就先去休息好了。”
      “好的。”高大的父亲站起来,将手放在雁生头顶,抚摩着,声音中确乎带着些许疲惫,“明天再谈。那么明天再介绍你们正式认识。他叫做司,不过接下来司要做我们家的孩子,所以我会给他取一个中文名字。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你也去睡吧,雁生。”

      第二天一早就被佣人敲门叫醒,骆韫东没有等儿子解释,也搞明白了问题的源头。看到骆雁生的母亲、法国血统的美女Isabel坐在自己家厨房里笑眯眯喝肉桂茶的那一刻,他感到了轻微的头痛。顶着睡乱的头发,睡衣上披了一件毛衣,骆韫东在餐桌对面落座。
      “来看儿子?今年的探视日还没到啊,亲爱的。”
      “协议上可没说我一年只能看一次。”
      “我可不认为你爱Saul爱到特意飞来美国看他。”
      “真是讨厌。这么英俊的男人,嘴巴却这么毒。”金发的Isabel抛了个媚眼给他,试图打动只爱美人的骆韫东,“作为给你生下一个孩子的女人,我可以期待你的帮助吧?”
      “那你先说要我做什么。”骆韫东面无表情地喝着不加糖的热咖啡。五分钟后,他听完了Isabel的阐述,径直起身绕到对面,左手拎起她的外套,右手拉着她的手臂,将不断挣扎的她拖到厨房门口,扔出去,然后间不容发地关门。Isabel眼疾手快地伸出裹着长靴的腿,挡住了门,拉住骆韫东,做出恼怒的神情。
      “薄情的男人!我要告诉Saul!”
      “啊,请便。”骆韫东只想尽快回到床上去睡,作势要再次关门。这次Isabel硬是挤了进来,身体紧紧靠在门边,不让骆韫东碰到门把手。无可奈何地站着,骆韫东打着哈欠,听她继续恳求:
      “所以我已经说了,会给你费用的!两个孩子都很乖,又不是每天住在这里,他们在学校住宿,只是假日和周末来这里啊!喂,我以为你很有同胞情的!云莳和雨萩不是在美国出生,在这里无依无靠,我的父亲和继母要去的地方他们又不能跟去,我只是希望你给他们提供一个依靠,没有那么难吧?所有的费用由我的中国继母支付,她很有钱的哟。”
      “啊,是吗?有多少钱?”骆韫东无精打采地问。
      “她把一半的资产捐给了教团,直接升到了第六阶,还捎带我的父亲也可以一起进入教团。”撩起金发,Isabel的语气中隐隐含着无奈和不屑,“虽然我对这些团体没有好感,但是他们现在完全听不进去别人的劝解,妈妈也劝过他们了,但继母好像被洗脑了似的……不过,至少她还记得该把一半的财产留给两个孩子,而不是带着他们一起进入教团。情况就是这样了。不夸张地说,现在云莳和雨萩有些危险,我是不想让他们入教的。”
      新兴宗教啊。骆韫东认识的人里面也有人进入了这些团体,大致情况他有所了解。Isabel的确满脸忧愁,看来所言不虚。掂量片刻,他问道:
      “只是假日和周末吗?不需要我关心功课参加学校活动之类的吧?”
      “不需要,你在名义上做个监护人的样子就可以了。每年的费用会打进你的账户,在他们二十岁之前,资产由律师管理。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来求你,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会赶我出去。但是我的工作有了变动,想照顾他们是不可能的。求你了,Vic。”
      宇都宫司来到家中的第二天,骆韫东又成为了一对十六岁双胞胎的监护人。这对名为谢云莳、谢雨萩的双胞胎,在一个难得的西雅图晴天来到了骆家,开始了他们的新生活。

      骆韫东所居住的、距离湖区不远的房子,是他的父母来到美国之后从别人手中买下的一栋坚实漂亮的红砖房,附带不大不小的院子。现在他的父母住在城内公寓,这座房子距离骆韫东上班的地方更近些,已经转移到他的名下。伴随着宇都宫司的到来,他需要对房间的安排进行更改,并且重新装修一部分。除了工作,其余的时间统统用在这上面了。
      骆雁生的房间不变,对面的空房间留给谢家双胞胎,书房也在二楼。这样的话,骆韫东和司再住在二楼,就会显得拥挤,而且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于是,骆韫东将封闭的三楼打开来,把自己的卧室和书房搬到三楼,卧室隔壁阳光充足的小房间则用作司的儿童房。两个房间之间有门相通,如果司有什么需要的话也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顾。在儿童房的装修上,骆韫东花尽了心思,最终还是决定使用蓝色和白色作为基调,主题则使用了宇都宫悦己的一部小说《海豚之夜》的构思。他这样做是无心之举,从小在海豚图案包围下长大的司,有一段时间甚至分不清自己和海豚的区别,不停地在海豚群中梦游。长大后,司最喜欢的动物依然是海豚,看到海豚总让他想起极其疼爱自己的养父。
      “太多鱼了,又不是海底。骆先生,你当人生是人鱼公主的故事吗?”
      谢雨萩在参观装修过程时,表示了明快的不解和不屑。骆雁生则迅速反驳:
      “不是鱼,是海豚!”
      “嗯,海豚是哺乳类,确实不能算是鱼。”谢云莳客观地作出结论。司听不懂英语,不知道他们在争论什么,只是紧紧牵着骆韫东的衣角,眨眨眼睛,水汪汪的大眼看着三位勉强算是“哥哥”的人物。在天真无邪的司看来,谢云莳和谢雨萩有着近乎百分百相似的、秀气的面貌,内在差异却大得令人吃惊。而骆雁生看起来一个字就可以概括——“酷”。
      很久很久以后,骆韫东才知道,通过宇都宫司看到的世界,才是对他而言最为本真的世界。

      “长亭,再那么傻站着的话,早饭就没有了。”
      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牛奶,骆雁生皱着眉头说道。宇都宫司的中文名字是骆长亭,以他的中文造诣,还不足以理解其中的意思,骆韫东也没有讲解过。除了难以接受这个发音的Maggie,家里所有人都不再用司(tsukasa)称呼宇都宫司;原名的罗马音拼写变成了英文名一样的存在。从骆韫东命名的那一天起,这个家里只有骆长亭,不再有宇都宫司。
      抱着绒布海豚,全神贯注地站在厨房水池前,手和手臂浸在满满池水中的骆长亭没有听到哥哥的呼唤。骆雁生又重复了一遍,将柔顺黑发留到肩头、手脚细长的九岁男孩转过头来,漆黑的眼睛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眨了眨,细声细气地回答:
      “我不是长亭。我是海豚。”
      “……又来了!”
      愤愤地喝掉冰牛奶,骆雁生以半放弃的态度坐在了餐桌椅上,吃起煎蛋来。然后,骆韫东走进了餐室,一身休闲打扮,气色爽朗。看到长亭低头专心致志地望着洗碗池,骆韫东见怪不怪地坐下来,喊道:
      “长亭,快点吃完早饭,我们要出发了!”
      “我不能离开海洋。”骆长亭严肃地回答道。骆韫东捋起前发想了想。
      “你说得对。但是呢,我们要去更大的那片海洋,所以必须吃饱才能上路。宝贝,今天一天要游很远的路程,饿着肚子是不行的。”
      骆韫东的说词一如既往地好用,骆长亭跑了过来,坐在他身边,开始吃早餐。骆雁生默默地朝着天花板翻白眼,狼吞虎咽地吃完,跑去找谢氏双胞胎了。还不到十四岁的他已经长得很高,快要擦到父亲的肩膀,呈现出疯长的势头。事实上,成长期结束后,骆雁生的确比一八七公分的父亲还要高两公分。

      如果说骆韫东不担心长亭的脑子是否正常,肯定是假的。他已经带着长亭去看了各个科的医生,说法莫衷一是,多数医生认为这是一种童年特有的幻想症,或者说角色扮演癖。只是进行动物角色扮演的案例比较少见罢了。一位在某国家科学实验室工作的大学同学为骆长亭做了各种精密仪器检测后,向骆韫东保证说迟早会自愈,还举出了“科罗拉多州某个女童幻想自己是一只海鸥,某一天突然明白了自己实际上是人类”等等神奇案例来,告诉骆韫东不必太着急。
      怎么可能不着急呢?尤其是在骆雁生告诉父亲,骆长亭因为经常陷入恍惚状态、对别人说自己是海豚而被同学排斥之后,骆韫东快要犯焦虑症了。也许是自己的教育方法不对?可是骆长亭的成绩很不错,而且表现出了过人的智商和记忆力,平时也非常听话。骆韫东衷心希望死去的宇都宫悦己能给自己一点指引,拯救宇都宫司。
      “爸爸,我想我的同伴都已经到了太平洋出海口了。”
      坐在副驾的骆长亭抱着海豚布偶,认真地、焦急地说道。挤在四驱车后座的三个人几乎是同时跌倒,谢云莳更是将运动饮料喷了出来。能面不改色地回答问题的唯有骆韫东。
      “我明白。但是,宝贝,我们不能闯红灯。没等到你他们不会上路的。”
      “如果赶不上洋流该怎么办?我们要游到日本去……”
      “赶得上的,相信我。赶不上的话我们就坐船去日本。”
      红灯转绿,骆韫东发动车子,驶向海边。谢雨萩压低声音,对骆雁生提问:
      “这孩子还有没有救啊?绝对是头脑不正常吧?”
      “幻想癖有什么大不了,长大就会好的。”谢云莳不以为然,“长亭这么可爱……”
      “可爱能当饭吃吗?”看了一眼前座,谢雨萩面露不屑之色,“长大了也是个麻烦。现在就已经给Vic添了这么多麻烦了,真不懂Vic为什么坚持要收养他!”
      “少这么说我弟弟。”骆雁生阴着脸说道。虽然谢雨萩比他大八岁,对相当自信、独立的他来说,年龄差根本不算什么。他也更喜欢温柔的谢云莳而非尖刻的谢雨萩。当然,骆雁生唯一害怕的人,还是父亲骆韫东。

      “Vic,要煮鸡蛋吗?”
      “你不吃煮鸡蛋的毛病还是没改掉啊。”叹息着从谢云莳手中接过煮蛋,骆韫东说道。谢云莳莞尔一笑,撩了撩垂在眼角的头发。自从他在大二暑假将发型改成中分之后,就和谢雨萩区别开来了。改变后的发型更适合肤色白皙、五官清秀的他。
      “在寄宿学校落下的毛病啊!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想吃煮鸡蛋了。”
      “实习如何了?”大口咬着沾了盐的煮蛋,骆韫东观察着在不远处戏水的另外三人。
      “起步阶段,做些文案工作。对医学生来说也许进入医院是比较好的选择……但我还有想做的事情。”吃着烤饼干,谢云莳背靠倾倒的红树抱起膝来,眯起眼睛瞭望流云,“做点有价值的事情吧。来美国之前,我的父亲经常这么对我讲。”
      “不想回国去看看他吗?”
      “还是不要了。他应该已经有了新的孩子,也不想再见到我们和那个几乎气死他的母亲。Vic,你为什么不结婚呢?Isabel明明说过你可以不用在乎她的。结婚的话……”
      “不,结婚就算了。”骆韫东动了动嘴角,双眉蹙紧,神情严厉起来,“我不认为带着两个孩子还能找到合适的女人。而且接下来我可能要换工作。从本质上来说我还是中国人,对家庭和孩子看得最重,雁生和长亭的幸福就是我的一切,其他都是次要的。”
      “是雁生和长亭两个人的幸福吗?难道不是只为了长亭?”谢云莳打趣道。被戳中软肋的骆韫东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天空飘来一片灰云,洒下了细雨。匆忙地将食物收起来,谢云莳嘀咕着“西雅图的雨真是要命”,骆韫东也手忙脚乱地帮他收拾。随着海浪退回沙滩,谢雨萩回过头去,看到了哥哥和骆韫东在谈笑,将嘴角一撇,拉了坐在沙滩上堆沙子的骆长亭一把,命令道:
      “喂,小海豚!去问问你爸爸要不要下海?”
      严密地穿着海魂衫的骆长亭抬起头,黝黑的大眼凝望他片刻,一声不响地站起来,跑向了红树。骆雁生全身湿透,夹着冲浪板,慢吞吞地涉着海水走上岸,问道:
      “长亭呢?我说试一试浪的大小就带他下去的。”
      “你爸爸才不会让你带他的宝贝去冲浪呢。”谢雨萩抱起手臂,“带我去如何?”
      “你?”把湿漉漉贴在额上的头发拨向脑后,骆雁生很新鲜地打量着他,冷笑一声,“免了。要是云莳我可以考虑,你的话,我可伺候不来。”
      险恶的交流还没有结束,骆长亭拉着谢云莳跑回来了,报告道:“爸爸说等会儿坐船,让我们不要玩得太厉害。云莳对冲浪有兴趣,我带他来了。”
      “那你呢?”竖起冲浪板,骆雁生俯视着全身笼罩轻飘飘氛围的弟弟。骆长亭摇摇头,指着天空的雨云。那一片灰云之后是碧蓝澄空,金色辉光略略透出一点,风还是暖的。
      “雨会改变洋流,我要在这里等同伴的信号……”
      “啊啊,真是够了!”谢雨萩大声叹息出来,“我们下海吧,让海豚公主自己玩好了!”

      将宇都宫司带来美国后,五年过去了。骆韫东的人生也要进入下一个阶段,他要在这个夏季结束之前递交辞职信,进入一家世界性制造公司的航空部门。换工作的原因,一是原公司因为搬迁和裁员等缘故,在西雅图的部门减少而且薪水不见涨;二是新公司力邀他加入,保证高薪的同时给予他更加自由的工作时间。唯一让他有些犹豫的地方,是他并不想从事军工业。但是,在美国这是最勃兴的产业之一,他也没必要坚持这种人道主义洁癖。
      卖普通飞机给民营公司和卖武装直升机给别国政府之间,还是有点区别的吧!不过,如果想要杀人的话,什么都可以成为武器,设计者的初衷根本无法决定产品的用途。只要希望,温柔的爱也可以成为屠戮的利器。
      温柔的爱。骆韫东的记忆中,爱的色温正在渐渐褪去。他感到了寂寞,总是想起宇都宫悦己,在接触他人的体温时描绘着悦己的模样,将悦己留下的笑容和回忆反复播放。每天清晨,看到与悦己七分相似的长亭,他既觉得喜悦,又难免为痛苦所困。感谢上苍,至少还有长亭,至少还有爱的影子伴随着他的幸福与不幸。
      思及此,骆韫东睁开了眼睛。考虑了这么多,他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实际上还不到五分钟,但是雨云已经消散了。也该招呼孩子们上岸准备去游船了——站起来正欲招手,骆韫东突然找不到长亭了,他眨眨眼,又寻找一遍,还是没有。他还能看见在玩冲浪板的雁生和谢氏双胞胎,也看到了长亭堆起来的、奇怪的沙堆,唯独没有长亭。慌了神的骆韫东拔腿冲向海滩,在沙堆边找到了沾满沙子的海豚布偶。
      海岸,沙滩,洋流,海浪,风,海豚……
      “长亭!”
      骆韫□□兀地睁大了双眼,吼着孩子的名字,冲进了海里。水流冲得他站立不稳,他知道长亭在这片水里,在不远处,但海面上什么都没有。深吸一口气,骆韫东低下头,潜入了海底。骆雁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看到空无一人的海滩后,立刻跳下了冲浪板,将危险忘在脑后,寻觅着长亭的踪影。
      “出什么事了?”谢雨萩抱着冲浪板跑上沙滩,对埋头在包里翻找手机的哥哥问道。
      “可能是长亭出事了,你快去帮忙,我打急救电话!快去!”
      被谢云莳劈头喊得清醒过来的谢雨萩连忙跑向大海。站在柔软的沙滩上,他低下了头,看着长亭堆起来的沙堆。这时,他才发现,这堆沙子不是无意义地组合起来,而是一个有些稚拙、形状不够逼真的雕塑。像是海豚,又有着螺旋桨的奇怪物体,半躺在沙滩上,不知为何看起来像是已经死去的样子。谢雨萩突然被轻微的恐惧侵袭,抱住了双臂。当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海面时,骆韫东已经在艰难地走向及腰深的浅水区,手里抱着安静地蜷起身体、毫无生气的长亭。海草般的黑发紧贴着脸颊和脖颈,白皙的孩子的手臂垂下来,手心握着,好像要抓紧什么似的。

      长亭落海,救上来时已经没有心跳。幸而谢云莳是医学生,实行了有效的急救,救护车赶到时,长亭已经有了呼吸,只是依旧处于昏迷状态。在医院抢救过后,长亭醒过来了,除了一些外伤再没有其他问题,骆韫东险些崩溃,被医生注射了一针镇定剂。
      事后,骆雁生和双胞胎都对骆韫东进行了检讨,认为是自己等人没有好好看住沙滩上玩耍的长亭,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骆韫东正深陷自我厌恶之中,根本无暇责备他们三个。直到在加州读书的骆伊馥赶来探望长亭,发现了堂哥奇妙的消沉情绪,将他一顿痛骂,骆韫东才振作起来,表面上看来恢复了正常。
      “你要是顾不过来,就把孩子给我带好了,”
      操作着烤箱面板,骆伊馥没好气地说道。“我已经在加州找到工作了,养得起司。”
      “当初我既然决定了收养司,就不会再把他交给别人。孩子不是物品,小妹。”
      “是啊,是啊,”她转过身来,描了精致眼线的双眸定定地望向厨房另一头的骆韫东。他倚着窗台,显得异常忧郁。虽然忧郁的帅哥也有存在价值,但她更希望看到骆韫东充满活力的样子,毕竟他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其中一个孩子还极端敏感。“你能明白最好了,孩子不是物品,也不是任何人的代替品。司会长大的,迟早会明白一切。”
      被她含蓄地点破,骆韫东没有作出反应,只是以默认的态度转过了身。玫瑰和铃兰正在吐苞,虎皮百合摇曳着初绽的身姿。花丛旁,长亭和雁生正在踢球,一切看起来都处在秩序中,大概可以这样永远永远地持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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