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是邠的耳

　　那张毕业照上最光彩照人的还是冉舒，还是那件翠绿色的衣服，即使是在照片上都能看清她那精致的五官，不化妆就有那种浓妆艳抹的效果。最中间的那个是枫兰，苦笑着一张脸，真不明白她当时是一种怎样的状态。
　　我没有问，我和枫兰不算熟。在我的世界里，很多事情都是能够莫名其妙得不了了之的。有些不了了之的过了就忘了，有些不能忘的只能自己找个角落埋了。

　　我们那个年级有十个班，冉舒和梁浩榕在四班，枫兰在三班，而我，一个吉利的数字，六。班里的名单是按小升初的成绩排的，所以我赫赫然地成为了我们班的老五。按照这种排法，我估计是个全校四五十名的样子。
　　对于处事风格比较懒散的我来说，这样的结果还是能接受的吧。班主任把班里的职务草草安排了一遍。
　　“吕素芸班长，其他的自荐。其他当过班长的举手，嗯？竟然没有。那就你了，对，第一排那个穿白衣服的男生。”
　　老师，我只是站位比较靠前……就算走位比较奔放，那也不用这么绝吧。
　　副班长兼数学课代表，我就这样穿戴着我这样一身破破烂烂的“行头”上任了。当然课代表是完全按照成绩来安排的。而另外一个课代表是沐川，一个成绩和我完全一样的男孩子。
　　当时没有想到的是，后来因为沐川的原因，让我做出了一个彻底改变我一生的决定。
　　座位安排，一切从简，一声令下，莫敢不从。

　　“你好，我叫邠痕。”面对着旁边的这个高而微胖的女生，我微微颔首。她是毛丽丽班里的一个女生，不过有些事也不能迁怒于她吧。我随意地瞟了一眼毛丽丽所在的位置，正所谓冤家路窄，我不屑地扭过头去。
　　“嗯，我听过你。你好，我叫余晓岚。”很阳光的一个大妈型女生。
　　“砰——”我的心跳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多么熟悉的一个名字。还好只是那么一瞬，没有怎么失态。
　　带着这样的情绪，我和这位即将要相处不知道多久的同桌聊起了一些琐碎的事情。
　　不管我的往事有多么单薄，但也好过未来吧。

　　即将要面对的是我们那一届的新生开学典礼。
　　“嗯，好的。老师，我去准备一下。”回到座位上，我直接就一屁股坐下去了，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什么其它反应。
　　让我代替全体新生发言？这不是开玩笑么，我何德何能，怎么排也轮不到我吧？一系列的事情让我感到极其匪夷所思，学校不是按成绩排得好好的，继续按成绩来安排工作。干嘛一会儿要我当什么副班长，一会儿又什么代表发言的？我是个天性极懒，不喜欢做事的人，虽然表现在人前的有时候会是一副很儒雅的样子，但也犯不着吧。
　　不管怎么质疑这些决定，该做的还是要做的吧。之所以对这个决定感到有所意见，是因为这些日子的我，处于变声期，声音实在是不方便惊吓到台下的莘莘学子。
　　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主席台上，除了我以外，只有一个学生，那就是坐在我左手边的严思竹。
　　说起来，严思竹是我很早以前就听说过的一个女孩……

　　小学里的时候就听说了，那时候她上的是我外婆家那边的一所学校，和那里的朋友玩的时候经常能听到这样一个名字。只是，一直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后来，两所小学的六年级合并，那些小伙伴们就都转到我们小学里来了。
　　有一天我们班排队走在路上，隔壁的那个班级刚刚整完队准备出发。突然间听到“严思竹”这个名字，我撇过头瞄了一眼，看见人群中冒出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款款地向他们班的队伍前方走去，给人一种极其优雅高贵的感受。
　　我暗自惊叹，原来这就是严思竹，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气质超然、五官精致的女孩，站在她面前都会情不自禁地产生一种羞愧感。

　　“下面有请少先队大队长严思竹代表发言。”
　　什么！她不是和我一届的么，怎么可能直接就当上大队长了。她的实力竟然这么强，我不禁有些颤抖，当然也有一些是在台上紧张的缘故。
　　“亲爱的同学们……”
　　在她旁边的我紧紧地攥着拳头，手心里冷汗直流。就像新莺出谷，乳燕归巢，她的声音，甜润中不失端庄，清朗中不失婉转，袅袅余音，让人如沐春风。
　　我是不是应该感到很荣幸？在她的万众瞩目的光辉下，就算只有余光扫到我，都够我受用半辈子了吧。可是！真是可能是这样么？
　　“好，下面请学生代表邠痕发言。”学生代表……
　　仅仅只是学生代表而已啊！可是，为什么偏偏要是我？
　　“亲爱的老师们……”
　　“轰——”我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这是怎样的一个声音——瓮声瓮气、喑哑断续，就像一把小刀划过粗糙的木板。
　　小刀划过的不止是粗糙的木板，还有同样粗糙的心灵。
　　为什么是我？被用来衬托出她的不凡！
　　结束了，终于。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教室，感受着夕阳昏黄的光线，出奇地，没有以往的倦意。
　　为什么上去的不是枫兰，她显然比我更加有资格啊，她现在是三班的班长，相貌也丝毫不输给这个严思竹，她那个成绩肯定也是顶尖的。为什么？为什么？
　　她！她！她……
　　终于明白，自己会那么在乎原本没有必要的这些事情只是因为一个叫做“她”的字。
　　“我等着。”
　　像一滴水滴落在我的心田里，荡起了阵阵涟漪。不想输，那就拿出点男子气概。

　　“喂，邠痕，今天表现不错，能上去真是太棒了。”沐川状似嬉皮笑脸地走了过来，锤了一下我的胸口。
　　“喂，轻点，沐川。”我揉着胸口，抱怨道，不过心里却是舒畅多了。
　　“小川子，一边去，敢欺负我兄弟。”宋晓一脸霸气地冲了过来，捏着我的手臂。
　　尽管被捏得生疼，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没事，沐川只是开个玩笑。”宋晓就坐在我的左前方那个位子，是我最先认识的男生，然后我惊讶地发现，这家伙竟然就比我小一天。看着他有时候那种坏坏的笑，总觉得没道理啊，性格差这么远，竟然生日只相差一天。（至于能不能遇见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这种事就只能想想了。）当然，有些人即使坏笑的时候都很好看，有些人即使很正常地在笑，都不怎么像回事，比如说我。
　　最无奈的是，宋晓的成绩刚好比我高那么一分，敢情我比他多活一天就少拿一分哪。而事实上，世界上的确有很多是这样的，多活一天就少那么一些，比如说，生命。不过，他最让我惊讶的是他的社交圈，连梁浩榕他也认识，尽管就算是五年级以前他们也不是一个学校的，最关键的是，他认识许多据说是在道上混的一些人。
　　刚才他无意中流露出来的霸气恐怕也是从道上混来的吧。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给我一种比较粘我的感觉，怪怪的感觉。
　　“走咯，回家咯。”沐川拿起书包，甩到了自己背上，一蹦一跳地出去了。
　　“别理他，疯子一个。”说完，在我的目瞪口呆之下，宋晓撩起书包，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出去了。
　　哈哈，你这莫不是比他还疯，宋晓。

　　对于数学课代表这种生物，偶尔想一想就可以了，不能太当真，除了我以外，一般都不是属于地球的。最可怕的是，上着上着课，老师会突然来上这么一句：“邠痕（沐川），你怎么看？”好在，在我和沐川两个人慢慢的合作交流中逐渐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难的问题由沐川主动回答，我负责捡漏。

　　“沐川，你是从蓉城来的么？”我抱着一大叠习题册气喘吁吁地问沐川。
　　“不是啊，我是从川省另外一个市来的，蓉城是川省的首都。”
　　“原来如此哦，怪不得你的名字里有个川呢？”我又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
　　“对啊，川省大了去了，我们那儿才不像湖城呢，湖城就是个小鱼缸，只能养养小金鱼。那里到处都是山，群山峻岭，美不胜收。”
　　“真的啊，那岂不是很舒服？”作为一个闲人，最向往的不就是这种可以过闲云野鹤式生活的地方，即使我似乎从没意识到我字典里的这个“闲”和闲云野鹤的“闲”的不同。
　　“当然咯，再过两年我就要回去了，这里似乎不让我们中考的。”说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手舞足蹈的样子，我觉得他大有想把这一大叠书和平时转书一样转的意思，现在的他歪歪扭扭地走着路，颇有些滑稽。
　　这就是自在吧。山里来的孩子，还真是无拘无束的样子，而我呢，一点野性都没有了。不管是不是我想要逃避什么，但我的野性，似乎从这一刻开始扎根了。也许不是野性，而是，不知疲倦的那颗心。
　　但一想到枫兰的样子，动作呆呆笨笨的，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她，应该不会有这种想法吧。

　　兰，幽而不病。处深山，厌都市喧嚣，不以境寂而色逊；居幽谷，喜明月清风，不因谷空而貌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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