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是邠的耳

　　“喂，你给我认真点啦！”余枫兰嘟着一张小嘴，看上去极为不满的样子。
　　说来也是，平时的自己懒散惯了，经常可以对着一件东西发呆，就这样能竟然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那我也只好“乐此不疲”了。此时的我正傻傻愣愣地看着头顶飘扬的五星红旗，似乎是在期待着这样的一面红旗能被天空一口吞掉，就像那天看到的落日一样，再怎么挣扎都没能逃得了。
　　这样就可以不用做这该死的升旗手了吧。但其实我还是有点兴奋的吧，毕竟面前的人是，枫兰耶。一开始也的确是这样，尤其是刚听到梁浩榕声音的时候。

　　那一天那家伙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小邠，小邠，那天我们要参加表演，就不能去升国旗了。那么就麻烦你了，枫兰那边已经同意了。”自从得知我的心理年龄远小于我脸部表情的年龄的那天，这家伙就再也不叫我邠哥了。
　　“什么，另外一个是枫兰？”我紧张地吸了一口凉气。
　　“对对对，就是这样，喵——”这家伙最近还真来劲了，这次表演起了宠物小精灵火箭队喵喵的口音来了。这次是班里举办的课本剧表演，也是自从我抢了小俊的副班长以来唯一一次没有机会参加的活动。说起来好歹我也是小品组的老字号人物了吧，还曾经担任过组长来着，这种活动竟然没有我的份。当然枫兰没有参加是因为，人家，压根就不想参加。可最关键的是，我还是刚刚才得知那天他们要去表演！

　　升旗吧，升起吧，生气吧……
　　想着想着，就连枫兰都没给好脸色看，这也难怪，本来面对枫兰我一般也没什么好脸色的。所以，枫兰也似乎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这个样子的枫兰还真是给人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实在是很好看呢。我不禁偷偷瞟了一眼。
　　“好了，练习了差不多三四次了。可以了，我们回家吧。”我学着她的样子，把字一个个“咬”出来。
　　“哼！”枫兰把旗收起来，然后，埋着头，走远了。
　　看着她渐渐离去的背景，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是应该伪装下自己试着让她开心，还是隐藏一些自己不好的情绪，我虽然是个足够沉默的人，但有意思的是，我根本藏不住心事。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有了好感了吧。虽然最后成为同桌的是冉舒，但当秦老师指定枫兰当我同桌的时候，我的确是被吓了一跳，那时候还以为是秦老师神通广大看出了什么，结果还算是虚惊一场吧。这本应该是感到兴奋的一件事，但我偏偏就是觉得有些惊慌，甚至是有些茫然，还好的是，最终成为同桌的是冉舒。所以我一直都觉得是冉舒的大度缓解了我的尴尬，不管怎么说，都必须感谢一下冉舒。
　　然而我所不知道的是，正是那次不经意间的插曲，开启了一部由命运编写的剧本……

　　即将毕业的那个春天，湖城乐园。
　　脸色苍白的我坐在椅子上，一个劲地捂着自己的嘴，胃里一阵地翻江倒海。晕船么？想想也只是一个荡龙舟而已，那么多人坐在龙船上，然后龙船像秋千一样晃荡。“哗——哗——哗——”当龙船从最高点下来的那一刻，就是痛苦的开始，胃中一股气直冲咽喉，就想把肠子给撤个精光。是啊，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承受住从至高点直接跌落到起点的磨难？从起点往上走是兴奋，毫无压力可言，所以才会有“人往高处走”这种说法吧。而人生实际上就和这龙舟一样，起起落落，更能承受磨难的才能坚持得更久。
　　我就是被这龙舟淘汰下来的一个，尽管是和他们一起下来的，但显然我已经快到极限了。然而，人生可不会考虑到你是否达到极限。
　　妈妈在车上和别人聊天的时候说过：“不晕车，不晕车，我们家的小邠从小最喜欢的就是坐车，一坐车就兴奋。”我也的确是不会晕车，但我从来没有和他们说过，车子下桥的时候，我会有一小段时间的难受。而兴奋，是因为当打开车门的时候，我知道会有一个全新的世界呈现在我的视野里，我只是，喜欢这种陌生的感觉。
　　大人们总是喜欢忽略那些从时间上来讲是微不足道的事情，按照自己的想法把事情说得头头是道。
　　垂着头，闭着眼睛，不想去感受周围的一切，偏偏耳朵怎么也闭不住，此时欢乐的海洋竟然让我心烦。过一会儿就好，过一会而就好，我不断安慰着自己。
　　“嗯——那个，你还好么？要不要吃点药。”贝齿轻咬，余枫兰怯生生地站在我面前。
　　“有晕车药的话就给我点，谢了。”说话时的有气无力很好地掩盖住了颤颤巍巍，这样就恰好没有表现出更夸张的丑态。
　　“嗯，给。”她轻轻把药递了过来，连递个药都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呃——大姐，你这柔柔弱弱的样子别真把药给我掉地上了。”石化，两个人，同时……
　　石化，实话……我这嘴，还真是会挑时候。
　　“啊呵！”她扑哧一声笑了，“好，你拿稳了。”这回就不是递了，改成塞了，直接就塞进了我怀里。
　　不过，气氛被她这么一搞，倒是缓和了一些。我对着她傻笑了一下。
　　“嗯——枫兰，你——能——我貌似——喜欢——”我的手心顷刻被汗液浸湿，尽量压低着嗓门。
　　“什么，我没听清楚，你说大声点。”
　　“我——我——喜欢考试超过你那种感觉，毕业考试——的时候，我一定会……”什么嘛，我在说些什么东西呀。
　　“好哇，我等着！”枫兰笑了，就像一朵百花丛中的小白花一样，给人一种宁静典雅的舒适感。
　　空谷幽香……
　　放松心情下来，似乎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从胸口弥漫开来。
　　“喂，走啦，我们玩去了，枫兰。”跑过来的是冉舒，硬拽着枫兰晃晃悠悠地离去，临走时还不忘向我比了比拳头。
　　紧张什么，冉舒，我又不会抢你的……
　　是啊……不会……
　　对了，她说什么了，我等着，等着，着……
　　其实连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12岁的小男孩，也不会把目光放得多远吧。
　　只要目之所及，能有枫兰，便觉得是满足了吧。

　　那个日子终究是没有让人等得太久。6月19日，走上最终的考场，一切顺利，隐隐有最佳状态的感觉。然而最佳状态并不意味着最佳运气，当自己觉得足够高的时候摔下来也必定是会给你足够疼的回报，这个定律，谁也逃不掉。
　　最终的结果，枫兰第一，梁浩榕第二，而我，并列第三，和冉舒。其实对这些成绩名次都没有什么概念，那时候平时也都是不排名的。只是，输给了枫兰，一直都觉得是注定了什么。至于究竟是什么，谁也说不清。
　　我们，正确的说只有我，就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过完了我的小学生涯。借发呆充愣究竟在思考什么也没有一个名堂出来。
　　忘了说的是，梁浩榕、冉舒、余枫兰都是从五年级从其它学校转过来的那四个中的一些。那时候我以为我和他们离得真的好远好远，到头来才发现我印象中最深的竟然是他们几个，那些其他一起生活过六年的同伴，却越来越——模糊。我想试图抓住他们离去时的影子，却无奈地发现，越是努力地想要留住那些画面，那些画面就越是被搅动不安，渐渐模糊……
　　有一种叫做“激惹”的现象，可能说得就是这些。但显然，留存在我小小的脑海中的这个念头并不是想说明这些。而是，有一个潜意思里自己不想接受的事实，逐渐压上我的心头。这是后话，暂不谈。
　　有些人，有些事，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和我切断了联系。

　　“又在发什么呆呢，小邠？赶快过来拍照，就你一个了。”梁浩榕再一次风风火火地把我给架了出去。
　　今天的天不错呢，我向我的同伴们挥了挥手，真诚地笑着。
　　“一、二、三，茄子！”
　　于是，又有一张照片上留下了皮笑肉不笑的我，短头发，小眼睛，肿鼻子，尖嘴，猴腮。
　　没有眉毛，有耳朵……
　　也许适当的时候做适当的事，这样的事情很难对应到我的身上。就像照片上的我一样，先前还是笑得很自然的样子，一上镜就找不到北了。没有对大场面的感应，也许只是遵从心中的那一份悸动，茫茫然然。
　　就像天空的云彩一样，在天空面前是渺小的。但在每一个见过它的人面前却是独特的，优雅的。此时的我，也正好想起了徐志摩的那一句有点文不对题的诗：“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射在你的波心，你不必惊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也许明天……
　　说不定是新的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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