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秉烛终章 297
「我说过了,你的身体负荷不了再一次的化形,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
尚融化成的大狍凌空跃起,一爪又按向偷袭颙寿背心的死者头上,顿时那个人类脑浆迸烈,鲜血瞬间被大狍的毒气染黑,连带拖累了身旁的其他死者,一下子整排死者浑身发黑倒了下去,在地上化为漆黑的骸骨。
大狍喷着黑气,双目通红,所过之处无分人类妖神都哀鸿遍野,情势顿时有所逆转。竟陵等人周身清出一个一尺见方的空间,竟陵和秉烛忙各自横剑握拳,退到颙寿和尚融身侧。
「再不化形,我和你都要死在这里。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尚融用大狍的形貌说着,他嗓音低沉。颙寿抿了下唇,终究没多说什么,见尚融和竟陵都退到他身边,他嗫破指尖,单手触着胸口,蹲下在脚边画了个术场的图阵。
「甲子、乙未、戊辰、庚巳,急急如律令,结!」
只见一道白色的屏障自洞底到洞顶,竟是结了个墙面般的术场,将颙寿等人和张牙舞爪的死者区隔开来。
「这样……可以挡他们一阵子。」
颙寿面色苍白,被阴牢吸干的身体似乎尚未完全复原,身子微微发颤。「但我能撑的时间不多……得尽快解决那个家伙,否则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他目光递向洞窟深处的女娲像,神农一直躲在洞壁的阴影处旁观,这时开口了。
「你打算怎么做,福德正神?你看起来已有对策,是吗?」
他注视着颙寿,一直守在神农身前的秉烛也停下攻势,望着归如的前福德正神。
「嗯……我有我的做法。」颙寿说道,面具下的眼神微微一深。
他朝术场外迈了一步,半晌却忽然浑身一震,秉烛看他用手捏住胸口,单膝跪倒下来。他脸色微讶,凝起眉头,好像在对抗些什么。
「等一下,小衍……你不可以……快住手……」
颙寿咬着牙说道,他的五指几乎抓进胸口,竟陵和尚融都查觉到异状。竟陵踢开一个往他扑过来的大叔,朝颙寿奔了过来,「衍……!」但颙寿只是闭起眼,从喉底发出一声叹息似的闷哼,随即整个人侧倒在地上。
「颙寿……?」
尚融化回人形,也奔到男人身侧,但竟陵动作比他快,已把他扶了起来。只见男人蓦地睁大眼睛,他先是背过身,咳了好一阵子,竟陵看他蓦地把脸上的面具扯下来,用力甩到一旁,像是溺水的人被救上来般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从地上跳起来。
「尚融,你这个混蛋……!」
他转过身来,劈头就指着尚融开骂。竟陵眨着眼看着他,眼前的男人神色愤怒,一手捏着胸口,瞪视着眼前的神兽。
那神态竟陵确信自己再也不会认错,「衍……?是、是你吗?」
颙衍闭了下眼,他似乎也奋力在对抗些什么,竟陵见他那张脸数度扭曲,好半晌才平静下来。
「我时间不多,我爸……颙寿实在执念太深,我根本压制不了他。我从忌离在阴牢里救他时就一直想要出来了,但是颙寿一直不让我主导,现在也是。啊——烦死了,尚融,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尚融也同样讶异,他化回人形,回身踹飞一个钻过术场,打算拿木棒敲他头的人类青年,转头凝视着颙衍。
「小衍……是你?」
「我从在妈祖绕境时就一直很想跟你说,什么二点五、什么永远的第一位,就是因为你这种不干不脆的作法,忌离才会选择走这条路,你知道在阴牢里忌离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救我吗?你真的……」
颙衍数落得不够,他一撩额发,又吐了口气。
「忌离回去养伤就算了,离开你这个混蛋也好。然后现在你又伤了你之前所谓第一位的人……啊——反正你就是个混账就对了!床技也很糟!」
颙衍欲言又止,不自在地别过头。竟陵看尚融一脸懵逼,似乎一时无法消化继子的话,颙衍又望向竟陵。
「你也是一样,竟陵!你这家伙,明明活了两百多年,为什么还是这么天真?壁丹随便模仿我个两下你就信了?亏这边跟我混最熟的还是你这只笨鸟!」
竟陵还反应不大过来,本能地回嘴,「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我什么时候跟学生这么肉麻了,说到底光是挑在鬼门开七月半这天办试胆大会,我肯定从头数落他们到尾,没揪着她们耳朵回家跪主板就不错了,还开导她们恋爱?我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老师吗?」
颙衍气不打一处来,秉烛和竟陵都呆呆地没吭声,但颙衍又转向秉烛。
「啊对,还有你,你说你是女娲?」
秉烛没料到颙衍会忽然针对他,愣了一下。
「啊、好,好像是。女娲是我的本体。」
「什么本体元婴、本尊分身,为什么你们这些神格者都爱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你是女娲的话为什么不早点说,来土地庙时就赶快动手,把壁丹揪出来干掉就好,搞那什么失忆梗,让壁丹杀了织菊又搞出这一大堆事情,捉弄福德正神很好玩吗?」
秉烛被骂得一愣一愣,见颙衍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他又是怀念、又是五味杂陈。
「我、我是真的不记得,对不起。」
他顿了一下,又说:「但我想……女娲会选择让自己消失,让我以『秉烛』的身分待在老师身边,应该是因为,她希望自己能有重新选择的机会。所以不希望自己的意识,影响到『秉烛』的决定。」
神农望了秉烛一眼,似乎对他的话微感意外。颙衍抱着臂,这回又把视线投向一直站在秉烛身后的神农。
「还有,神农。」
他直呼神农的名字。神农这回也不以为诩,他推了下眼镜:「怎样……?」
颙衍忽然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拍了拍神农肩头,「……你辛苦了。」
神农这回倒真的愣了一下,颙衍便搔了搔头。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尚融在庖栖寺照顾我时,至少我还能动能吃,还能跟他聊上几句话,但奶一个只会吃喝拉撒连眼睛都张不开的巨婴,还整整十六年,你这是真爱啊。我之前对你多有误解,真抱歉,神农。」
他用一种「兄弟啊」的语气说着,神农脸色歪了下,但终究没有说什么。颙衍又扶了下太阳穴,皱了皱眉头。
「颙寿这个混账,我只说会压抑自己的意识,没说要把整个身体让给他胡来。要是阴牢时他让我出来,我绝对不会让忌离做出那种事……应该说我也不会跟着大寺走。什么大寺养大的孩子,自尊心强也要有个限度,可恶的老爸。」
颙衍又开始碎碎念,竟陵这时已经完全确定眼前的人,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归如高中教师。他嘴唇颤抖,眼眶却不受控制地模糊成一片,也不管一堆死者在后面拼命敲着术场,扑过去用双手搂紧了眼前的男人。
「衍——呜呜呜呜——是衍!真的是你!果然还是原本的玉米笋比较好……」
他整个人跳到颙衍身上,颙衍没有防备,差点被这一扑之力扑倒在地。他忙扶住身后洞壁,见竟陵哭得真切,本来想骂人的情绪也压了下去。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竟陵一眼,最终只是伸出手来,在他的额发上轻轻抚了抚。
「哼,现在知道玉米笋的好处了吧?以前还嫌弃得要命。好了,别再哭了,你看看你,鼻涕都黏到我衬衫上了……」
尚融一直在竟陵身后看着,化形之后这只神兽似乎相当疲倦,虽然化回人形,竟似站不直,秉烛看尚融背靠着洞壁,假寐似地休息着。有个死者举棍砸了术场一下,术场迸出裂缝,整个洞窟也跟着震了一下。
「是说,你们干嘛跟着壁丹进来这个山洞?就这么想玩试胆大会吗?」
颙衍没好气地问,竟陵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这问题。
「他会引你们进来山洞,表示他在里头有万全的准备。这地方有不少未净的亡灵,之前知诚拜土地公时就有跟我说过,我本来想找个时间来这里超渡,但后来处理你们这些妖神那一堆鸟事,到我形灭之前都没时间。」
颙衍环顾了一下洞窟。
「这地方……恐怕就是他的大本营,就是所谓天门所在之地。」
竟陵一怔,所谓天门,古来被认为是神修者飞升成仙的所在。传说中修行者若成功得道渡劫,天门就会有人来迎接得道者飞升成神。而相传天门和阴门的开口都在归如,只是知道归知道,没必要谁也不会去探寻天门所在。
「他是扭曲的阴果律,也就是老天爷的阴暗面,那么从天门冒出来也没什么稀奇。重点是你们竟然还傻傻跟着他进大本营。」
「但是除此之外,也没其他方法啊……」
竟陵抗议道,颙衍从鼻子嗤了一声。
「他抓了桃惜,又布置了这一堆东西,不在我们面前展现一下,他绝对不会甘心的。要我的话,就在洞口给他坐着,他不出来,我们就不进去,看谁比较有耐心。」
「要是他十天不出来,我们还可以在洞口扎营,买麦当劳看A片什么的都行,还可以上床给他看,这家伙从以前到现在都忙着取代别人,肯定还是单身,搞不好还是处男,气都气死他。」
竟陵和秉烛都目瞪口呆,秉烛又问:「要是他忍不住跑出来呢?」
「当然是放陷阱啊!你们看看自己,一只太鹄、一只神兽,还两个大寺长老,怎么看都是我们这边比较强好吗?只消出奇不意冲上去围殴他什么的,保证他还来不及开口就掰了。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无济于事,谁教你们这群笨蛋,人家一招就乖乖跟进门来了。」
「衍,你好卑鄙……」竟陵感慨。
「哼,我就是归如卑鄙庙庙主啦,怎么样?」
颙衍没好气地说,尚融这时开口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小衍?」
尚融这话一问出口,洞窟里的人忽然都有种安心感。从前土地庙每次遇到什么事,竟陵发觉自己最终倚赖的人,还是这个既非天然神格者、精守弱的要命,易术和拳脚都不灵光的归如土地神。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