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倦芸霞淡辰曦

　　秦洁一路狂奔，一脸焦急愤恨就差拔刀相向的表情，慑得司机腿软。要不是看她走进的是医院，出租车司机都要以为她是去抓奸的了。不过看她提的保温桶，里面八成是放足了砒霜。
　　在秦洁整理好表情，准备跟她们俩大干一场之后，她以一个极为优雅地姿势推门而入。温暖的病房里安安静静的，陆辰诺并不在，莫芸正睁着眼发愣。
　　看秦洁来了，她微微一笑，“你怎么来了？大晚上的。”
　　“哼。还问我为什么！还不都是被你老板催着给你送饭菜啊。让我给你们家当老妈子使。”她生气地把保温桶往床头柜一放，反正那小子也不在。
　　“你做的也要有人敢吃啊。”
　　“怎么没人敢吃啊！我老公每天都吃我做的菜。”
　　莫芸摇摇头，一脸的不赞同，“啧啧啧，我说他怎么长得跟个豆芽菜似的营养不良，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感情问题是出在这里啊。”
　　“我说，你都躺这儿了，怎么还能这么唇枪舌剑呐。我老公怎么就豆芽菜了啊！明明就是很硬朗结实的男子汉啊。”老娘给你好吃好喝的伺候，你还敢批评我老公！
　　“我还以为是你包了农活呢，比起你的身板，他那明显就是弱不禁风啊。”
　　“你什么意思？”
　　“我也曾经以为你的身材从某种角度来说，并不是真的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但是，当你跟你老公站在一起的时候，你似乎虎背熊腰的过度了点……嗯……也许不止一点点。”
　　这时候，秦洁真后悔没有把她使的最好那把菜刀带过来，“莫——芸！”
　　她提了提被子坐起来，好不闲适地说：“不都说，女大三抱金砖嘛。你们这样其实也刚好，人活着不能太在意别人的眼光。”
　　“是他比我大了三岁。”秦洁的脸黑沉沉地无力。
　　莫芸头一歪，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还当是你老牛吃嫩草呢，没想到是他一时鬼迷心窍自寻短见。”
　　秦洁的心瞬间凌乱得像被刀削过一样悲壮，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跟徐娘半老年老色衰这类词会如此接近，因为她一直贴着奇货可居的标签，兴致高昂地过了大半身。
　　但却半路跑出个人告诉自己，之前自己的标签上，只是缺了个负号。
　　然后她就从文武双全相貌俊美的李世明，变成了满脸麻子靠卖烧饼为生的武大郎。因为自信心无端端受了打击，秦洁无精打采地走了。
　　出门的时候碰到了陆辰诺，陆辰诺问她怎么了，她无力地摇摇头，心里委屈地喊了句，“我求求你们，放过我把！”
　　陆辰诺端着咖啡走进去，莫芸正在开心地啃鸡腿了，带着大汗淋漓的成就感。莫芸当然不忘邀他一起分享美食，“你也吃一点吧，秦洁这手艺还真不错。”
　　陆辰诺当然知道秦洁的手艺不错，自小就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才叫她送吃的来的。只是眼下他没什么胃口，摇摇头说：“你吃吧，我不饿。”
　　接着莫芸就不客气的吃了底朝天，揉了揉饱胀的肚子，心满意足地吐了口气。现在她浑身充满了力气，眼睛亮晶晶的精神头十足。
　　“诶，我是怎么来的这啊？”
　　“合法手续住进来的。”
　　“你最好不要跟我说我是自己走进来的，我可没有任何梦游跟断片的习惯。”问不出答案，莫芸不免有点烦躁起来。
　　陆辰诺叹了口气，简略地说了一下，“因为你没来上班，打电话给你也一直关机，不知道你是不是死掉了，就好心去你家找你。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就剩一口气了。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你弄来医院的。”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莫芸的手指无聊地绕着头发，似乎在烦恼一件很烦心的事一样。
　　陆辰诺却不悦地蹙起了眉头，“我觉得你可以开始思考怎么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了。”
　　莫芸惊异的看着他，“不是应该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吗？”
　　“那是傻子，我可不是。”陆辰诺的脸在莫芸的眸中一寸寸放大，清楚地看到细微的毛孔，轻颤的睫毛似乎触到了她的绒毛，痒痒的带了点烫。
　　她并没有闪躲或是闭上眼睛，而是直直的迎上了那一片漆黑的深幽，摄人心神。原来还有人的眼睛是这么的黑白分明，又深又远，看不清读不懂。
　　莫芸狡黠地一笑，“难道……以身相许？”
　　几乎是同时，“以身相许。”
　　随之，陆辰诺笑着移开了脸，眼睛却越发的明亮，露出了可爱的小虎牙，“难得我们心有灵犀，看来你也有这个意愿嘛！”
　　看他笑得像个孩子，莫芸一怔，也没得跟他计较，“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陆辰诺的脸不由地冷了冷，“就这样想打发我走了？”
　　莫芸卷好被子背过身去，“我要睡了，晚安。”
　　陆辰诺怔怔的站了会儿，轻轻地走了出去。其实，他并不生气，只是心里散着寒气搬的冷，微微的麻。
　　搭电梯到了一楼才发现自己刚下来的时候就把包拿了下来，忘了把桌上的手机一并带走。只得又搭了隔壁的一辆电梯再上去。
　　走到房门口的时候，他刚推开虚掩的房门，就看到一个清瘦的人影呆坐着，裹着被子看手机。
　　她开了机，听到滴滴答答地两声音乐。除了两个陆辰诺的未接来电，其他什么都没有。她的手机好像本来就空白的无依无靠。
　　“原来我一直是一个人呐……”轻轻的呢喃声，迷失而且无助。是不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才会变得这么无聊，竟然想着有人能打无数通电话就只为确定她的平安。
　　妈妈？好像不会，她会觉得自己在忙然后不了了之。付景骞？应该不会，他一定还在为昨天的事情而生气。那么，阿衡呢？好像她也不知道。
　　可是，陆辰诺，他呢？究竟是为什么，锲而不舍。
　　看着她久久都未动弹，陆辰诺也不放心离开。刚刚那声空洞的呢喃，显得她那么可怜和迷惘。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脆弱的她，像一根干枯的稻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折断。他多想走上去抱住她，搂过她削瘦的肩膀，珍惜地抱在怀里，浅浅轻吻她的额头。
　　可是你知道，当有的时候那条线还清清楚楚的存在时，你不可以轻易跨过去。因为随即而来的警报，可能随时把你驱逐出这块土地。
　　她不喜欢别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那他便不看到。等哪一天，她把那条线檫得干干净净，他就可以接受所有的她。
　　这时候窗外下了一点雨，夹着细碎的冰，啪啪地打着外面的空调机。它们也是冬天的生物，可是它们终究不是雪，做不了纯洁的蹁跹。
　　莫芸深吸一口气，努力一笑。头晕晕地闭上眼睛，脑子里散出一大片一大片的纯白，是柔软。
　　看她终于沉沉睡去，陆辰诺才关上门离开，只不过站久了的脚微微僵硬。
　　第二天，他处理好公司的事情，本想早点来医院看看她，可又被一些事情给绊住了。本想给她打个电话，可是一想到她倔强的眼神，他就又把手机放了回去。
　　这一忙就到了晚上，刚准备到医院去看看，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说她不见了。下午的时候，她趁护士不注意，自己拔了针头跑出去了。
　　陆辰诺询问了半天，确认这是医院的电话才相信，这丫头是真跑了。可是她为什么要跑呢？她的病都还没好，她会跑去哪里呢？她真么惜命的人，怎么可能乱跑，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啊？
　　他着急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半点头绪。越想越不对，披了外套就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开车在医院附近转了四五圈，来来回回的人都认熟了，就是没看到她。然后他又扩大范围开始找，搜寻了大半天，可这实在是大海捞针有心无力啊。
　　这大晚上的，她到底跑哪儿去了。陆辰诺不停地给她拨电话，每每都是无人接听。真是的，竟然还不接电话。现在都这么晚了，她不会是遇到什么坏人了吧。
　　陆辰诺一想不对，又赶紧给他那几个损友打了电话。那一个个大半夜温柔美人乡的，被叫醒了很不爽，可是陆辰诺有事他们也不能不帮。
　　再说那是他媳妇，要是他们动作不利索点，到时候被他砍了手可怎么办啊。他们这里已经是闹得鸡飞狗跳了，可是莫芸却丝毫不知。
　　她也很累，从来没有这么累过。这一趟公交车上就只有她一个人了，还有两站就要到终点站了，窗外面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
　　一下车就匆匆忙忙往家跑，她不记得上次往家跑是什么时候，是因为什么事情了。可这一次，她竟是哭了，寒冷中她顾不得擦干净脸，吹得一片生疼。
　　跑到家门口的时候，她的喉咙被风灌难受，咳了好一会才止住。这时候，从外面可以看到家里的个个房间都亮着灯，灯火通明地温暖。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欢喜地一笑，摸出钥匙打开了门。快步走进去，听到客厅里有电视的声音。她的母亲真温柔地说着些什么，口口声声念叨着儿子。
　　莫芸吊着的心一落，还好没有把弟弟弄丢，“阿衡！”真想开口斥责，那少年却已经转过了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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