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康熙朝大阿哥的人生

　　第十一章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保清惯是会讨人喜欢，不一会儿就博得张延玉好感，很快便将方才翻墙的那一幕揭了过去，三个小孩儿亲亲热热地肩靠肩胳膊肘挨着胳膊肘的，全好奇起张延嗣拿出来那本平平无奇的书来。

　　“这是什么？”保清伸手翻了翻——密密麻麻地字很是寻常嘛。唯一不同的就是插图，不过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

　　“似乎是一本讲故事的书”张延玉含着口水，皱着眉，又短又白的小手指点在书上，慢慢的移动，皱着小眉头辨认着，却是很认真的模样，奶声奶气地回答道。

　　而额图浑只看了一眼就浑然失去兴趣——便是比保清大些，也不过大了一岁，注意力到底是放在颜色鲜艳明丽、或者新奇有趣的事物，却是对密密的书本完全不感兴趣——额图浑倒没跳下石凳，小手撑着石凳边缘，马蹄袖落了下来倒是盖住了手背两条够不着地面的小短腿一前一后地荡着，左看看右看看打量起周围景致来，浑然不把自己当客人。

　　“月……厢……待我再大些，认全字就可以看懂……”

　　“哦”保清慢吞吞地应了声——眼睛睁得大大的，靠了过去，瞅了两眼也不感兴趣。

　　三个小孩子没看懂的这本书的名字叫《待月西厢》。

　　一本前朝艳／情小说，书中词句绮丽而露／骨，画风也是不遑多让的富有风情。

　　“是叔父上次让你写道德经五百篇的……的那种书吗？”

　　张延玉皱着淡淡地眉毛，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笑容好像很眼熟……突然说道。

　　“……”＝＝

　　“哈，哈，哈”张延嗣默默地将书收到袖子里。啊，啊，啊，小堂弟还……真是不可爱啊。

　　张延嗣闲极无聊在花园看这书可没打算给小孩儿看——只不过被小小年纪就开始学得像个迂腐书生样叫人忘记他岁数的张延玉发现了，这么一张可爱的小脸（偏偏学着叔父面无表情），谁都会想要逗逗他吧，例如瞧他脸红愤怒什么——

　　只不过看到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神情懵懂，张延嗣预先想要作出的怪笑也卡在半途，看到几个小孩儿看过来一脸莫名其妙——呔！居然还在某只小鬼脸上看到兴致盎然看戏的神色，张延嗣只得好生无趣地自己笑了两声，倒是讪讪然了。

　　唉，也忒无趣——完全不懂的小娃儿逗起来可没意思了，张延嗣想要看到愤怒啊，脸红啊什么情绪，却偏生没有，于是他也不玩这等万一被发现了、定会被好生训斥的‘游戏’。

　　尤其是，张延玉怎么会知道上一次他《锦屏儿》——好吧，他承认和《待月西厢》是同类型的……但是《锦屏儿》比《待月西厢》更好看！

　　被张延玉勾起伤心事，张延嗣就差学着闺中小妹妹样捂着心大喊心痛了。

　　对上小孩子懵懵懂懂的笑容，张延嗣有些小心虚。

　　“算啦。”张延嗣装作若无其事……哦，他完全没做过把那些书拿给小孩子的事情，张延嗣将书往袖子里塞了塞，然后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一整容色，看起来就又是一个知书达理、满腹诗书的高门学子了“去玩些有意思的吧？”

　　“好！”保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如果噶禄府上很难出去，那么在这里就应该很方便吧！

　　“要出府！”保清眼睛闪闪发光地看了额图浑一眼——玩了这么久，也算是了解保清的思维模式——额图浑顿时一反方才的奄奄一息，兴致勃勃精神奕奕了。

　　“恩恩到府外怎么样？”

　　只不过想象多丰满，现实便多么地骨感——何其精辟的话！在看到跳出的侍卫……

　　保清脸色顿时青笋笋的：他怎么忘了除了门房还有侍卫……

　　也幸好最近康熙公务繁重，却是没那么多时间关怀暂居宫外的保清，却是让保清和额图浑翻墙去找张延玉玩儿，甚至——某天还翻了另一面墙，踢到人生第一块铁板——那就是后来发生的事情了，此处暂且按下不叙。

　　就说保清经历被绑架后、康熙十三年第一次入宫的事情——

　　康熙焦头烂额吴三桂反叛的举动，金銮殿上虽然提出法对撤藩的人确实少了不少，虽然各有心思，康熙却是越发迎难而上，顿时也不觉得辛苦。

　　且说被老和尚从手中救去保清之后，就从京城一路往南方而去，骑着一早便备下的黑马，便星夜兼程往吴三桂反叛路线而去——

　　却并不是去投靠吴三桂。

　　此时正是夜黑风声萧肃，十二月连夜空也格外深沉，虽然恰好没有下雪，骑着马迎面的风如同刀割，马蹄踏在土地上，哒哒哒如同暴雨一样清脆让人心惊——也许只是错觉，毕竟风声尖啸，叫人差些儿连不远处的声音也听不见。

　　冬天的日头是早落的，便是挂在天上，也叫人感受不到多少暖意，为了逃出追兵的围堵，杨启隆一行人倒不惜马力，只是不得到一天会就停下休息，叫人有些儿烦躁。凭着早做好的准备险险躲开追击而来的追兵——也好在，此时吴三桂已经反叛，便再是想要将在京中作乱的反贼捕抓，也耐不得人手不足，反贼狡猾。

　　又是将将夜幕落下，过了这么些天，追捕的士兵少了不少，也叫人心里压力小了许多，杨启隆一行人才有心思坐在树下，点火起来，吃上了热汤。杨启隆就将一路上深思后的结论说了出来。

　　“此去一路往平西王吴三桂中军而去——而我等暂且留出一番心思打探一番，你们意下如何？”

　　杨启隆就着火光看着明明灭灭火光倒映的神色，眼里神光内敛，叫人看不出心思来。

　　胡德胜若有所思地看了杨启隆好几眼，眼下青黑眼圈，神色微微有些儿憔悴，却是努力不露分毫出来——毕竟，作为一个弱书生，虽然也是到处游历过的，谋略虽然不错，但到底不是江湖人，身体虽然健康却是不强壮，能够坚持一个星期，却是意志力的作用了。

　　“杨先生可是想要投靠吴三桂？”

　　“并非如此。”

　　看了坐在旁边的周围看过来的人，这些都是跟着他从京城里逃出来的人，杨启隆很快给出了回答。

　　“平西王吴三桂其人——”

　　杨启隆慢慢的说道“我也是有见过的。”杨启隆微妙的笑了笑。“以另一个身份在他麾下共事过，虽然此人气量不广，但是却也是一个厉害的人物”

　　“可以利用。”

　　太奇怪了吧。

　　明明这么看着这么狼狈从京城里逃了出来，说出来的话却让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杨启隆是个很不可思议的人。

　　外貌是很普通人，走在街上都不会让人多注意一点的寻常，但是只有看到那双眼睛，大概才会顿时一惊发现这人的不寻常吧。

　　胡德胜一边听杨启隆讲述接下来要往什么地方而去，一边思考杨启隆这个人。

　　胡德胜暂时，大约也只能得出是个很有能力的人这样的结论。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泄气。

　　于是开始新的征程。

　　“我承认吴三桂占据着了不得的势力，他的军队在此时看来是很有和鞑子皇帝一争的气势，可是鞑子皇帝却也不是个蠢得。”

　　“这样一来就成了拉锯之势。”

　　“尽管我很期待可以将清贼驱逐出关外，却不敢有着这样的侥幸。”

　　“汉人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有气骨的人了。”

　　胡德胜看着杨启隆，话虽直白，却很切肯。

　　想要跟随他，大约是这样想的吧。

　　再怎么想推翻清廷，也不可能像师兄一样到清廷中做鞑子皇帝的大官。

　　杨启隆神情无比平静。

　　“就算再怎么位高权重，还不是要自称奴婢成为匍匐在鞑子脚下的一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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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过吴三桂……

　　杨启隆不相信吴三桂，不单只是他叛了三次，也是因为他……

　　吴三桂做了什么？

　　他可什么都没做……如果说抓紧兵权，并同样对汉人施下暴行那也算是一种做法的话，吴三桂可不止做了这么些。

　　杨启隆看向南方，脸色深沉地打量着，阴沉嗤笑。

　　南方……啊。

　　当吴三桂军队向京师进军的战报以八百里加急传到京师，清廷布置在云南等地的军队并没有起到抵御吴三桂反叛军队的作用，当战报快马加鞭送进御书房之时，随着消息递进京城，京城上空的气氛也变得凝重起来，而吴应熊也早就被一纸圣旨断了生路。

　　吴三桂原本想借着天地会等在京师搅合起的混乱将吴应熊带出京师，却偏教杨启隆无心搅了，至此也不过跑出了一个孙子，远在千里之外的平西王吴三桂先是教传来的消息气的大怒，却索性将这消息叫麾下军队同仇敌忾了一把。

　　杀气腾腾地一路杀向京城。

　　康熙镇日里基本大半都花费在朝政上，丝毫不敢怠慢，在朝堂上康熙做出心有成竹的模样——谁也不知道年轻的帝王心中是如何焦虑——私底下，康熙并不像他面上那样心有成竹。

　　“我相信皇上”抚着隆起的小腹，皇后全心全意信赖地看着康熙，柔声地说道。

　　康熙心中一暖，这就是……他的皇后。

　　而现在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康熙知道撤三藩不会这么快结束，但是——这是朕的天下。

　　康熙下了勤政殿先去看了祖母，和祖母太皇太后聊了一下家常然后才到了坤宁宫。

　　而就在这个时候，皇后怀上了孩子——那是他和皇后的第二子，看着皇后温柔的面容，康熙想起承祜——他们的嫡长子，越发对皇后温柔看顾起来。

　　这段时期康熙下了朝多是陪着皇后，尤其是在初一十五的时候，虽然没有和皇后一同共寝却到底没有到其他宫殿歇下，也没有召妃嫔进乾清宫侧殿侍候。

　　康熙对赫舍里皇后到底是不同的。

　　那是自己的元后，那是自己将要出生的嫡子啊。

　　而比起坤宁宫的温馨，长春宫却是一派战战兢兢。

　　钮钴禄氏……居然见红了。

　　便是钮钴禄氏贴身大宫女、钮钴绿氏向来得用的清荷也叫妃主子赏了一顿板子。

　　好生躺了些日子，清荷挣扎过一阵高热，直到现今才好了些，这便也是一个半月过去了，清荷蹑着脚尖走进长春宫正殿，可不敢发出一丝儿声音，长春宫静的落针可闻。

　　为着妃主子怀孕，长春宫里都没有点香，也因此，清荷总仿佛还闻着那天从殿内端出一盘盘血水的气息。

　　清荷是那么知道她家主子是多么期待着这个孩子的降生——

　　在康熙四年和皇后一同迎进紫禁城，作为侧妃，这么多年却没见怀上一胎半女，如今好难得怀上了，却在五月份的时候见了红！

　　毫无声息——毫无声息！

　　清荷还记得妃主子抚上瘪了下来肚子时候的神情，尤其是当妃主子知晓，那落下的，居然是将将成形的男胎！

　　……还有四五个月，就可以抱到软软的，让人甜到心坎的孩子了，可偏偏——

　　长春宫的宫人噤若寒蝉，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饶是如此，也有两个宫女太监叫人拖到慎刑司，再无音讯了。

　　皇上安慰了几句，便走了——毕竟康熙到底是很忙的。

　　皇后也遣人好好安慰了钮钴禄氏几句，赐下些东西，那些儿东西收到库房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取出来用上一用。

　　余下的妃嫔也差次不齐的来到长春宫看望钮钴绿氏——可到底，谁又知道那哀戚的神色下的真意呢？

　　……大约无论何时，皇宫中也无法真正的平静下来。

　　——在这个权利的中心。

　　惠嫔捏着书手就是一紧。

　　脸色说不得好看，对着烛火，细细地将手中的纸烧了，恹恹地靠在榻上，挥挥手就让人捧着装着灰烬的香炉出去了。

　　玉方捏着细长的棍子，细细地看了灰烬，方才将香炉灰倒在花阴下，用旗鞋蹑了蹑，才又捧着香炉回来。

　　查了那么久，到底是谁指使宫人对保清下手的线索便是当时也断地差不多，可偏生这会子，吩咐下去查探的事情却有了头绪。

　　惠嫔捏着帕子的手捂着心口，心情一下子坏了许多。

　　皇后、皇后……

　　康熙十一年的时候，宫里的皇子也只有刚诞下的保清、而承祜却是幼殇——

　　若是说皇后因着这个对保清下手，虽说得过去，却也有些儿勉强；只不过若是皇后怀疑自己先对承祜下手了，却是很顺理成章……

　　说起来先头出生的皇子，可都没长成啊……

　　虽然皇上近来看重汉人文化，可到底，这家业传承……

　　惠嫔一悸，却是不敢想下去了。

　　这一回神，却发现自己却是不知何时陷入了魔怔——皇上可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呢，谁……又会想到这些？

　　她的承庆、她的保清啊……

　　也不知道独坐了多久，惠嫔回神的时候发现天都黑了下来，她疲倦地按了按眉心。

　　“娘娘可是累了？叫玉方给您按按可好？”

　　惠嫔方一皱眉，她的奶嬷嬷就关怀倍切的问道。惠嫔心中一暖，微微点头。

　　一边按，玉方看着惠嫔的神色说些儿好玩的，说些隔三差五送进宫来的漂亮石子儿，皱巴巴的小花来——那只是寻常可见的花朵儿，也许当初没摘下来很漂亮，让保清起了想要和额涅一同欣赏的心思，可惜送到惠嫔手上的时候已经不能看了，饶是如此，惠嫔也满心欢喜地叫宫人将保清送进宫的各式各样的东西收好，每每看时，都心情愉快，唇角带笑的——也因着这时玉方见惠嫔心情郁郁，可不拐着说着、夸奖小阿哥一番、好重新叫惠嫔心情愉快起来？

　　“那小石子可不也是寻常可见的，指不定是地上随处捡的，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惠嫔含着笑听着玉方夸奖小阿哥，满心爱怜，嘴上却是这么一说。

　　“这可是小阿哥惦记着娘娘呢”

　　惠嫔听了脸上骄傲的笑容都泛着光，玉方看了，心下松了一松，娘娘总算是心情好转了，这样想着，嘴上不着痕迹地说了些好听的，将小保清夸得跟花似的，殿里的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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