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兽军团

　　人群骚动起来，但没有谁向前一步。
　　终于，有一个小个子的盗贼分开众人走了过来。
　　他恨恨地看了铁拳套一眼，在他右手边放下了一枚银币。

　　“小费尔，”铁拳套眯起眼睛看着他：“听说你加入了‘荆棘’？现在翅膀硬了嘛。”

　　“过去的我没有勇气拒绝你，”那个叫费尔的盗贼回答：“但总会有人这么做的。”
　　他同样纤细的身体颤抖着，显然还是害怕的，但却顶住了铁拳套的注视。

　　“总会有人吗，”铁拳套笑了笑，用怜悯的口气说道：“可除了你，还有谁呢？——弱者之间的友情真是让人感动啊。”

　　骑士摸了摸钱袋，里面还剩下两枚银币，于是他站起来走向了铁拳套。

　　“沉默的铁桶凯因，”铁拳套用玩味的眼神看着骑士的重甲：“怎么样，作为战士，为弓箭手的失败投上光荣的一票？”

　　“两枚银币，”骑士回答：“赌精灵胜出。”

　　他将钱包倒空在桌上，无视铁拳套威胁的表情，走回靠门口的位置坐下。

　　“妈的那身盔甲太帅了，老子简直要爱上他了，”说话的是一对红发佣兵兄弟中的弟弟，他站起来，无视哥哥的阻止，走上前将银币放在桌上，然后对着精灵笑了笑：“今天的午饭钱靠你了，别让我失望啊，精灵小哥。”

　　这活跃气氛的先例一开，许多人都忍不住了，纷纷上来下注。
　　大部分的弓箭手，还有较年轻胆大的佣兵几乎都选了精灵这边，而那些比较谨慎或者不想得罪飞鹰团的，则选择了铁拳套。选择旁观的当然也有，但这样凑热闹的机会，舍得放弃的毕竟不多。

　　“一百零三比三十五。”铁拳套宣布：“还有人要下注吗？”

　　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的精灵走过来，在那一堆较少的银币上，放下了一枚金币。

　　“赌我自己胜，”他笑了笑，说：“付完房租就剩这么多了，真可惜啊，错过了大好的发财机会。”

　　这句话一出，看好精灵的人不约而同地发出小小的欢呼声，而那些押他失败的也露出了稍微有些动摇的神色。又有几个人走上前来，把赌注放在了精灵一边。

　　铁拳套瞪着精灵，仿佛想靠目光杀死他一样。但精灵又一次视若无睹，走向最近的弓箭手，非常客气地询问是否能借用他的武器和手套。

　　“佣兵之家”的外墙内就挂着练习用的箭靶，从外墙到主楼大门口的距离差不多就是五十码。围观的人群自动地分到了两边，而那些听说消息来凑热闹的，很多跑上了二楼，想寻找一个看戏的好位置。——当然，没有人站在靠近箭靶的方向，毕竟五十码范围内，箭矢的威力还是很强的。

　　握着榆木弓的精灵走了出来，将弓箭袋在脚下放好，看向杰克老爹。
　　老佣兵将计时用的沙漏在台阶上摆好，坐了下来。

　　“准备好的话，随时可以开始。”

　　精灵点了点头，取出第一支箭搭在弦上，拉开了弓。

　　人群里立刻响起了一阵失望的声音，弓箭手们面面相觑，脸上全是懊恼的神色。而铁拳套看到这一幕，突然大笑起来。

　　骑士在铁甲后轻轻叹了口气。
　　弱。太弱了。
　　一般来说弓拉到全满需要一百磅左右的力量，而精灵的弓只开到半满，这意味着只有五、六十磅的拉力，一个经过锻炼的少女也能达到的水平。

　　“天啊，”铁拳套几乎要笑出眼泪来了：“早知道你是女扮男装，我真该对你温柔点的，小姑娘。”

　　而精灵对这样的讽刺充耳不闻，放开了手。
　　杰克老爹翻过了沙漏，以此同时，箭矢飞向了靶子。

　　“中了。”视力好的几个人已经喊了起来，还有些人好奇地向靶子的方向挪动了几步。

　　精灵没有停顿地搭上了第二支箭，然后是第三支，第四支。
　　毫无疑问的全中。

　　人群沉默了，更多的人小心翼翼地靠近箭靶，有些人则发出了赞叹的惊呼声。
　　并不只是射中这么简单，几支箭全部准确地扎入了红心的位置。

　　“还算是条汉子，”到第六支箭的时候，铁拳套忍不住了：“不过射得太快可不行，男人要紧的是持久力啊。”

　　这会可没人顾得上理他，所有人全都死死盯着精灵的方向。这让铁拳套感觉非常不爽，于是他对着飞鹰团的人比了个手势，然后继续开起黄腔来。下流词汇源源不绝地从他口中吐出，听得几个年轻脸嫩的佣兵都面红耳赤起来。

　　精灵的动作开始变得有些不稳定，有一支箭偏到了红心之外，有些人认为他是中了挑衅，激愤地喊着让铁拳套住嘴。但还是有几个人发现了真正的异常所在，骑士就是其中之一。

　　偶尔会有些不自然的光线在墙上留下光斑。
　　此时人群大部分已经涌到了箭靶附近，而飞鹰团的人正分散地躲在人堆里，用手中的小块白铁皮反射着阳光，每当精灵瞄准的时候，就对准他的眼睛。

　　担任裁判的杰克老爹全神贯注地盯着沙漏，对此毫无察觉。
　　骑士皱了皱眉，想着要不要出口提醒。然而自己今天已经太张扬了，再出风头的话，一定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的。

　　幸好此时，精灵停了下来。

　　“以上算是试射，”他说：“可以吗？”

　　“可以，”杰克老爹颇为诧异地看着他：“既然你还没射失过。但为什么？”

　　“想明确一个概念，”精灵说：“打中了靶子以外的目标，也算‘射失’吗？”

　　“当然。”杰克老爹一脸的莫名其妙。

　　“那么，”精灵笑了笑：“请代我宣布一下，如果那边的几位先生再用白铁皮干扰我视线的话，我会如他们所愿的射失并丢掉一枚金币。但是，他们会因此丢掉更重要的东西，比如一只眼睛或者一条小命什么的。”

　　“你们听见他说的了，”杰克老爹顿时会意，皱起眉大声说道：“谁再搞小动作，今天就收拾东西给我从‘佣兵之家’滚出去！”

　　“非常感谢。”精灵对他点点头，又一次拉开了弓。

　　骑士悄悄松了一口气，走到一旁靠着墙，看着精灵的动作。
　　老实说，他看起来糟糕透了。苍白虚弱，呼吸并不稳定，每拉一次弓都好像要用尽全身力气一样，偶尔还无意识地咬着嘴唇，似乎承受着什么痛苦。唯有那双眼睛，始终专注地看着前方，仿佛燃烧着的绿色火焰，高傲而炽烈。

　　“耀眼”。
　　骑士只能想到这个形容。
　　但并不是能够普照万物的阳光，而是燃尽一切，将轨迹灼烧在人们眼中的流星。

　　骑士心底隐约有种奇怪的想法。
　　——精灵不属于这里，甚至好像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十三支箭的标准已经达到了，沙漏中的沙子还在继续流淌着。
　　人群里有人小声地计算着数字，然后声音渐渐变大起来。

　　十四、十五、十六……

　　这已经是快速射击的极限了，仍然没有一箭离开靶心。
　　要说更可怕的，就是精灵花在瞄准上的时间并不多，反而把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了拉弓上。
　　显然他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几乎连站也站不住，但仍然执拗地重复这样的动作。

　　“时间到！”就在人群喊出“二十”的数字时，杰克老爹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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