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中窥天

　　南柯子按：英国作家丹尼尔笛福的《鲁滨逊漂流记》，还是十多年前读过的，小说细节已经淡忘了，只记得一个梗概。如今再次拾起，发现该书结构松散，行文啰嗦，有时候颠三倒四的；书中还有大量关于基督教的文字，这一点倒是以前从未注意过的。本文为了使结构更紧凑，并增强可读性，删掉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情节。

　　我本是名门望族之后，于1632年出生于英国约克市，母亲给我取名为“鲁滨逊克罗伊茨内”，后来由于发音走样，被大家叫成了“克罗索”。父亲希望我学法律，将来在家乡从事一份体面的工作，成为中产阶级，他认为只有中产阶级适可而止，安宁富足，使能享尽人间的幸福。可我对他的金玉良言根本听不进去，一心想乘着船周游世界，这种性格似乎注定了我未来的不幸命运。
　　19岁那年，我不顾一切地离家出走，乘船前往伦敦。我遭遇了九死一生的沉船危险，可是风暴过后，我还是不肯回头，而是在当地购买了一些廉价的小玩意到几内亚经商，赚了一笔小钱。
　　我尝到了甜头，决定再去几内亚一趟。一日清晨，突然有一艘土耳其海盗船从后面追上我们的船，200多人一齐向我们猛烈地开火，我方死伤惨重，最后只得缴械投降。我被海盗头子作为战利品留下，由一个体面的商人变成可怜的奴隶。过了两年多，主人对我渐渐放松警惕，我才趁他外出时乘一只小艇逃走，同时带走了他的小奴隶佐立。
　　我们向南行驶了十多天，才遇到一艘葡萄牙船，船长亲切地接待了我们，以公道的价格买下小艇和佐立，还免费送我去巴西。我用这笔钱在巴西买了一块种植园，经营烟草和甘蔗，过了四年平稳的生活。
　　这时我已交了许多朋友，我常常向他们高谈阔论：“跟几内亚的那些黑鬼做生意，实在是太简单了！只要拿一些假珠子、刀剪、斧头这些小东西，就能换回金沙、象牙和香料之类的贵重物品，还有黑奴。”当时巴西正需要大量的黑奴劳动力，有三个种植园主找上门来，希望我帮他们去几内亚贩卖黑奴，条件是我不必出资，就能均分到一批黑奴。本来我的种植园已有起色，只要再经营两三年，就能轻松挣出一份三四千英镑的家当，可我还是鬼使神差地听从了这个提议。
　　我立下遗嘱，将种植园托付给两个朋友照管，便于1659年9月1日上了轮船。行驶了十来天之后，海面突然升起了一股强烈的飓风，轮船受大很大的损伤。我们决定驶到加勒比群岛，在那儿先把船好好地修整一下，补充食物和人员，再作打算。
　　哪知在北纬12度18分处，我们遭到第二次风暴的袭击，远离人类文明地区，即使我们侥幸不葬身鱼腹，也会被野人给生吞活剥。轮船搁浅在一片沙滩上，滔天巨浪不断地冲进船里，我们都感到死神已降临在头上。大家齐心协力将一只小艇放到轮船旁边，然后跳上小艇，尽力向岸上划去。一个巨浪排山倒海般地从后面赶来，将小艇打得底儿朝天，大家七零八落地掉进海里，全被洪涛吞没了。
　　万幸的是，我被海水冲上了岸。等海水退尽，我立刻拔脚向岸上奔去，终于攀上一块岩石，不觉由衷感谢上帝救我脱离大难。我身上仅有一把小刀、一个烟斗和一小盒烟叶，而夜幕已徐徐降临，要是野兽深夜出来觅食又该怎么办？我思前想后，最后爬上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度过了艰难的一夜。
　　次日天朗气清，风暴已过，那条搁浅的轮船夜里被潮水托起，又被风浪冲近了些，离岸仅一海里。我泅水来到轮船边，沿着一根绳子爬进舱中，意外地发现船舱中还有几位幸存者，那是一条狗和两只猫，顿时感到分外亲切。我走进面包房饱餐一顿，又喝了一大杯甘蔗酒提神，便用绳索将几块木板扎成一只结实的木排，将所需要的生活用品搬上岸去。
　　舱房里有许多干粮和酒，外加一些所剩无几的麦子，那是原来喂家禽的，而家禽都死了；我还找到许多枪支弹药，我把它们全都搬上木排，然后将木排驶进一个小湾的最浅处。我就这样每天在小岛与轮船之间来来回回，将有用的东西全都运回岛上，一共搬了11趟。
　　我爬上山顶，环顾四周，不禁感到浑身冰凉，原来我上了一座荒无人烟的孤岛，岛上有许多飞禽走兽，四面大水茫茫，看不见陆地的踪影；只在西面15海里处有两个更小的岛屿。我挑选了一块背靠山坡的平地，这里既能防止烈日曝晒，还能一眼望到海里来往的船只，作为自己城堡的基地。我在石壁前修筑了一道十分牢固的篱笆，篱笆上没有安装门，进出只用一个短梯；又在篱笆里搭了个防雨的双层帐篷，大副的那张质地上好的床也为我所有。过了不久，我还在小岛的另一处建了一栋乡间别墅，每到旱季就去那儿住上一段日子。
　　我突然想到自己没有书、笔和墨水，时间一长，肯定会忘记日期的，甚至连安息日和工作日都会忘掉。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我做成一个大十字架的柱子，并在柱子上刻下一句话：“我于1659年9月30日在此上岸”，立在我初次上岸的地方。以后每天用刀刻上一条凹痕，每隔7天刻一条长一倍的凹痕，每隔一个月刻一条更长的凹痕。
　　我偶尔翻到那个装大麦和稻谷的小布袋，将剩下的几粒随便扔到门口，便忘在脑后了。大约一个多月以后，地上长出了绿色的茎秆，后来又结出十多个穗头，与欧洲的大麦完全相同。我惊愕万分，这里的气候如此恶劣，上帝却能使它长出大麦和稻谷！大麦成熟后，我小心地将它们全部收藏起来，准备重新播种，希望收获越来越多，将来可以做面包吃。后来面包虽然没做成，却做成了香喷喷的烤面饼。
　　转眼间，我成为这个岛国的国王已6年，除了按时种大麦和稻子、晒葡萄干，并将它们收藏起来之外，其他时间就是每天带枪出外打猎。我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制作各式的锅盘碗盏、油灯和藤器，尽管样子有些难看，但绝对结实耐用，生活必需品已经很完备了。
　　闲暇之余，我造了一只独木舟，安装好桅杆和帆，又挖了一条6英尺宽、4英尺深的运河，将它将它引入半英里开外的小河里，便开始我的环岛旅行。不料一股来势凶猛的激流将小舟冲向深海，离开小岛足有6英里多！幸好几处礁石将它一分为二，其中一股形成强烈的回流，将小舟往小岛方向冲。我避开先前的那股激流，向西北斜穿过去，小舟终于靠了岸。上岸之后，我立刻跪在地上，深深地感谢上帝救我逃脱大难。
　　一天中午，我到自己的乡间别墅察看独木舟，忽然在沙滩上见到一个清晰的大脚印！我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留下的，拿脚往印上一试，分明比自己的脚大一截。我惊恐万分，飞奔回自己的城堡，边跑还边回头看，惟恐有人追过来。人的感情是多么变化无常啊！我刚爬上孤岛时，觉得人生最大的不幸就是被人类社会所抛弃，过着与世隔绝的孤独生活；而15年之后的现在，只要疑心有可能会看到人，我都会不寒而栗。为此，我加固了防御工事，将城堡完全隐蔽在小树林中，穷尽一切智慧来保护自己。
　　就这样，我诚惶诚恐地度过了两年。只到有一天从山岗上下来，我发现沙滩上到处都是人的残脚断骸，鲜血淋漓；还有一个地方生过火，大约那些野人曾经围坐在那儿，举行过残忍的人肉宴席。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直到全部吐出来，才感觉稍微舒服一些。可是此后好多年，我并没有碰到任何野人。
　　直到9年后的一个清晨，我忽然发现五条独木舟靠在岸边，舟上的人全都上了岛。一条小舟能载五六个，这几条船少说也能载二三十人。那群人围着火堆跳了一会儿舞，又从小舟上拖出两个俘虏来，其中一个被木刀木棍打倒在地，两三个野人立刻一拥而上，准备将他开膛破肚；另一个见自己手脚松了绑，突然跳起来沿着海岸向我这边跑来。那三个野人拔腿向他追来，不过速度远远赶不上他。俘虏跳进一条小河，没划多久便游过了岸。对方只有两个人会游泳，而且速度很慢；第三人只好站在河边，过了一会儿就悄悄回去了。
　　我抄近路跑下山去，插在追踪者和俘虏之间，开枪打死了两个追踪者，然后显出和蔼的样子来，并一再招呼他靠近些。他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吻了吻地面，又把头贴在地上，将我的脚放在他的头上，似乎在宣誓愿意终身做我的奴隶。
　　我打手势让他将两具尸体埋起来，便将他带回自己的城堡。这个野人大约二十六七岁，面貌清秀，身材中等，显出一种男子汉的英雄气概。我给他取名为星期五。从此以后，他不仅成为我生活中的好帮手，而且渐渐地学会了英文。
　　一天清晨，我在城堡里睡得正香，星期五突然跑进来叫道：“主人，有人来了！”我立刻从床上跳起来，拿着望远镜冲出去。只见四五海里开外有一条小船，正向岸上驶来；而东南方则停着另一艘英国轮船。小船在距我的城堡半英里远的沙滩上靠了岸，上面共有11个人，其中有三个似乎被绑起来了。
　　我与星期五全副武装，严密地隐蔽起来，慢慢地接近他们。那伙人分为两拨，一拨在海岛上东游西荡；一拨则留下来看守俘虏，由于天气炎热，他们就三三两两地跑进树林里睡觉去了。我立刻向俘虏走去。他们见我头戴一顶古怪的大帽子，身穿破烂的羊皮袄，腰间挂着一把没鞘的刀，皮带上插着两支手枪，双肩上还各背一支枪，简直吓得魂不附体。我首先向他们说明来意，安抚他们不要惊慌。其中一个告诉我，他是这条轮船上的船长，他手下的人发生叛乱，把他们三人抓起来了。我分给他们一人一支□□，外加一些火药和子弹，帮助船长干掉两个罪魁祸首，成功地夺回轮船，并将余下的叛徒全部关押起来。
　　我决定乘这条船回国。临行前，我将苦心经营多年的产业留给了这群叛徒，因为他们犯下劫持商船的大罪，回去也是死路一条。我在岛上整整生活了28年2个月零19天，于1686年12月19日离开孤岛，而这一天恰恰也是我从摩尔人手中逃走的日子。
　　我的父母均已过世，他们以为我亡故多年，因此没有给我留下任何财产。幸而我在巴西的种植园十分兴旺，那两位朋友得知我尚在人世，爽快地将属于我的那份财产还给了我，我很快成为拥有五千英镑的富翁，外加每年一千英镑的红利，此后安乐富足地度过余生。
　　2012年8月13日于临安

　　（本文发表于《意林•原创版》2012年10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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