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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月清晨的太阳明朗灿烂,卖早点的小贩把缅阳城从一场绵远的梦境中唤醒,弥漫在江上的水汽犹豫着退去,徒留叶片上浅色的水痕。
走上大街小巷的人们行色匆匆,不时有三三两两穿着统一步伐轻健的年轻男女,手执长剑,眉眼间颇有青涩的傲气。
只是人们走上石桥时总不免多看那个卖画少年一眼,再看一眼他的画,一惊,然后忍不住多看他身后靠在石栏上的打伞少年一眼,一奇。
桑是不适合白天外出的,虽然打了罩上黑布的油纸伞,脸色却仍止不住地显出虚弱来,在青春期戛然而止停止发育的瘦长身体萎靡地驼着,苍白的肤色透露出过分明显的脆弱。
这么不堪?
想着昨晚上不逊于任何武林高手的速度,楚梵皱了皱眉。现在这个人真的很难和夜间的样子重合。
“研磨。”如玉石碰撞般动听的音色,却比玉石凉薄得多。
身后悉悉索索响了一阵,一只骨架漂亮肤色惨白的手慢悠悠伸过来拿起条形绘燕墨转起来,一块阴影移到画纸上方,还遮住了楚梵的左半身体。
他皱了一下眉,往案中央靠了靠。
楚梵有非常严重的洁癖,他极度讨厌过近的身体接触,昨天晚上掐住桑的脖子威胁他后洗了不下四遍手,早上又抬起他的打压对方的锐气时勉强忍住了夺门而逃的冲动,而现在桑就站在他身后,一只手几乎挨着他的手臂探过来,举伞的那只手臂肘部似乎也贴着他的肩背。
站姿问题,这样一看的确是很亲密的动作。
两个出众的少年,一个清隽冷漠,一个苍白羸弱,连汶江都忍不住做了背景。
人们又忍不住多看了他们几眼。
“……往前站。”其实并没有多么不愉快的感受,对方的气息很浅,像是不存在一样,没有浑浊恶心的呼吸喷打在颈部或其他的地方,反而只有微凉的感觉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过来,意外地让人没法讨厌。
似乎这更是一个让他无法接受的事实。
桑翻翻白眼,“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龟毛?”
画画的人抬起眼,墨黑的眸子没有波澜地看着他的手,“离我远一点。”
贱人!
小小年纪这么会摆谱。看不出老子快死了吗?看不出老子讨厌白天吗?看不出老子不想动吗?看不出老子很狂躁吗?
看不出老子是长辈吗……好吧,这个不太看得出。
桑恨不得瘫在桌子上,脚步虚浮地往边上蹭了蹭。
他不会欣赏楚梵的水墨画,却觉得他画得极好,明明只是寥寥几笔,却仿佛有了扑面而来的水汽和铁索长江般的凛冽。
桑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碑庐很穷让你卖画来养家?”
少年的眉角抖了抖,“修行的一部分。”
“修行?”桑看着少年看似闲庭散步般不经意的笔锋,很有兴致地凑得近了一点。
“英雄大会后以缅阳城为起点去朝拜每一个阿梵神曾停留的地方,要凭自己的能力凑路费。”
桑哦了一声,有点好奇,“阿梵神又是?”
“我阿梵教世代信仰的神。”
“我明白了。”桑挪了挪伞把快要延烧到手指的阳光挡在阴影外,“民族宗教嘛。”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清俊淡薄的侧脸,“大教宗算是基督教主教一样的身份吗?或者是教皇?”
楚梵不予回应,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桑低下头低咳几声,掩盖赤红色的瞳孔。
“多少钱一幅画?”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跑过来,头上两个肉丸一样的发髻一晃一晃。
楚梵瘫着脸,压根没看她,小女孩转过来看桑,清澈的眸子里不染尘埃,桑微微一笑,像一束照到雪上反射出的光,“两钱。”
随后赶来的年轻母亲红了脸,把几粒碎银子递过来,连声道歉,“小孩子不懂事。”
“好贵啊。”小丫头鼓着脸,她踮起脚看桌上的成品,然后很懊恼地挠挠头把笔锋清丽的风景画拨到一边,“不喜欢这些。”
楚梵皱起眉把画放回去。
“我想要你。”她指着桑。
“……”桑耸耸肩,“我们卖艺不卖身。”
楚梵,“……”
年轻母亲一笑,“她想要公子的画像。”
“啊?”桑有点尴尬,偏头去看楚梵的脸色,“你画不画?”
“我没有画过人。”楚梵动动嘴皮,吐出这么一句。
桑吐出一口气,低下头看着小丫头,“抱歉,没有这项服务。”
小女孩委屈地皱着脸,大眼睛里迅速积蓄起水汽,最后张开嘴巴哇哇哭了,还手舞足蹈地撒泼,“我就要我就要,那些画都好丑嘛,我就要嘛,给我画给我画……”
年轻母亲显得很急,手忙脚乱地哄半天没见成效,噪音依旧继续,四五岁的小孩子精力惊人,居然嗓门更大。
楚梵放下笔,看样子有点想把笔杆戳进那张嚎哭的嘴里。
桑挠挠头,没办法,他没有和小孩相处的经验,长这么大也从没安慰过人。
“别动。”
桑一愣。
楚梵显然不是耐心的主,换了另一张干净的缅阳纸并蘸饱墨,几笔勾画出一柄黑色的油纸伞,伞柄上绕着几根细瘦修长的手指,颇为妖异的红色瞳孔,以及显然违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孝训的碎发。
其间,小丫头的母亲在对话。
“娘,为什么哥哥的眼睛是红色的啊?”
“哥哥是玉兔精转世,看他长得多漂亮。”
“玉兔精不是女的吗?哥哥胸前没有包子。”
“对呀,他的包子掉娘肚子里了,你看哥哥那呼吸浅的,比女孩还柔弱。”
别黑我玉兔精!
桑紧了紧手指,抬头看天。
“为什么这个哥哥没有画画的人高啊?”
小男生眼角一抖,黑完玉兔精又来黑身高。
“他小时候一定受了很多苦,这小身板儿。”
“是不是那个没有表情的人欺负他?”
母亲大概想到了什么,古怪地看了两人一眼,“大概是吧,看起来这么没精神,哥哥昨晚一定没睡好。”
“那个人欺负了他一晚上?”
楚梵的手顿了一下,脸更冷,余光瞟见男生
话题进入了限制级,母亲脸一红,“别乱说,小心哥哥生气。”
“画画的人为什么一直没表情?”
“做坏事太多了,所以神仙不让他笑了。”
桑的嘴唇刚刚弯出弧度,立刻被侧边传来的煞气生生逼了回去。
于是话题又转回来,“是因为他一直欺负打伞的哥哥吗?”
“……”
“他的头发好短。”
“他娘剪掉了。”
“为什么呀?”
“因为他一直问问题问问题,你再问我就剃光你的头发。”
小丫头咬咬嘴唇,“那我不问了。”
“这才乖。”
做坏事的人这时落了款,玉兔精拿起扇子扇,卷起来递给简直该去讲相声的母亲,直到收了银子还在想这小姑娘在这样的教导下长大会成什么样子。
真的会误入歧途的啊。
桑转头看着做坏事遭到报复的人,正巧对上他的目光,“母女俩挺可爱的。”
小男生摸了摸下巴,“我没有觉得你长得凶啊,她们为什么会觉得你欺负我呢?”
楚梵不动声色拿起镇尺,“你长得太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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