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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不寿
尹止挎着药箱走进内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那个曾经成事不足整天只知沉迷风花雪月的卿家二小姐坐在床沿。
她纤薄的上躯伛偻着,头狠狠地后仰,被雪白的袖展衬得没了血色的手掌覆在眼睛上,露出的一截希白的手腕,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床上那人的衣襟,因用力过猛她整个身子跟着微微颤抖。
尹止的脚迈不动了。
那么浓烈的情感。。。她在悲伤。
随着床上那个人无意识的呢喃,她颤抖得越发厉害。
“义父。。。义父救我。。。怕。。。”
“别过来。。。别过来。。。义父。。。救我。。。”
“不许碰我。。。不能碰我。。。别。。。别碰我。。。。义父救我。。。”
“杀。。。杀。。。杀了你们。。。杀光。。。”
“别想再伤害我。。。”
“别想。。。”
“杀了他们。。。童童。。。杀了他们。。。杀。。。”
“谁都不行。。。不能。。。伤你。。。”
赤阁阁主躺在床上,她伤得很重。
尹止本是来给她换药的。
她是司空楼重建时卿家二小姐带回来的,武功不高但是相貌却极好,一来便承了司云的赤阁阁主之位。
司云开始有些抵触,后来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怪,总是自持压抑中带着愤恨。
司云终于动手了,差点要了她的命,然而,对于她现在的状况来说,焉知被一击毙命不是好的?且看熬不熬得过今晚吧。
“漓哥哥。。。漓哥哥。。。屏风。。。”
“屏风。。。”
卿凤玉早就知道,你只要高高地仰着头,眼泪就不会流下来。
她像只天鹅,用日复一日积累出的骄傲倔强地抵御着悲伤。
她感到手指上的湿润,眼泪却病没有凝聚成滴顺流而下。
这样就可以了,顶多湿了眼,不能哭,不能哭!
她放下手,缓慢地挺直了身子,除了微红的眼眶,脸上全是漠然。
卿凤玉盯着床上的温晴,她因高烧而晕着红的面庞越发绝艳。
听着她口中溢出的词句卿凤玉轻轻地笑了。
你看,你强加给我的同时,我的那些阴暗你一样要受着!比之你的痴情空付不知道我的那些哀伤绝望能不能让你懂得知足。
卿凤玉偏过头,看到不远处的尹止,面无表情地冲他点点头,道“来了。”
尹止僵硬地颔首,迈开步子来到床边。
卿凤玉起身给他让出地方,平淡地说“医好她。”
尹止停住打开药箱的动作,扭头愤怒地瞪着卿凤玉,道“我已经尽力了,她伤及心脉,能拖到你回来已经是奇迹。”
卿凤玉无视他尖利的嗓音,转身向房间外走去,边走边冷冷地开口“那就找别人医,尹柩或者嫂嫂来!”
尹止一愣,脸上青白乍现,而后是出离的愤怒,他大吼“晓晓有孕在身,你想做什么!”
卿凤玉冷冷地回看他一眼,重复道“医好她。”
尹止喘着粗气,双眼血丝密布,双眼恶毒地盯着对面的人,眸光仿佛要化作毒蛇的利齿,刺入对面那人的心脏,他强忍着怒气,阴沉地开口“你这个妖女!”
卿凤玉看着他冷笑,“来人,给嫂嫂传书。”
“叫灵柩来!”
卿凤玉话音未落,尹止狂怒的咆哮声响起。
安漓远立在荷塘边,背对着她。
月光给他周身镀出一层光晕,翡翠发冠折射出一道寒光,慑人心魄。
卿凤玉随手折下一株蔷薇,踏着月色向他走去。
一步一步,好像回到一年前。。。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揽着月华立在聆风院的海棠花架前。
他含着笑用指尖拨弄新开的海棠花,发现哪里有枯萎的叶子便顺手掐了丢掉,眼中有温柔的情谊。
她兴冲冲地跑到他身边“漓哥哥,这是司空楼下四阁的部署。”她一面说一面偷瞄着被他的手掌轻抚着的海棠。
“嗯。”他对她笑了笑,接过册子随意翻了翻。
他走后,她便想,早知他钟爱海棠那就寻个海棠屏风作为生辰礼送他好了。。。
那时候她肯定以为她日后迟早会嫁给他的吧,所以把司空楼交给他没有什么不对。
可是卿凤玉边走边想,搜遍脑子里的每个角落也没有找到关于安漓远明确表示会娶她的只言片语。
有时候人的臆想很可怕,就像华胥调,给你织出一个梦境,让你信以为真,无法自拔。
也许是安漓远对她展现得不同寻常的温柔,让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子妄想以商女之身嫁予一国摄政!
卿凤玉淡然地看着越来越近的背影。
不论安漓远曾做过什么,都与她无关,不是吗?所以她不恨,也不恼。
可是手却不自在地撸下一团蔷薇花瓣,攥在掌心蹂躏着,指甲刺进饱满的花瓣里,汁液渗进指缝里。
到底。。。意难平。
然而,是为了谁?
卿凤玉停在安漓远身边,倚着白玉栏杆,将掌心里暗淡了无生气的花瓣抛入塘中,说道“把府上的灵柩请来吧,尹止一人之力救不了她。”
安漓远第一次听见卿凤玉这样的语气,虽然不卑不亢却带着恳切。
他看着她优美的侧脸,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问不出。
他拿出玉佩,凭空招了招手便有暗卫现身。
冷峻的面容与月辉可堪媲美。
他对着暗卫吩咐“回府请灵柩来。”
暗卫始终垂着头,恭敬地双手接过玉佩,又一言不发地离开。
夜风吹过,院墙上的蔷薇一波波地翻涌着,香气更浓。
卿凤玉好似没有看见那人的出现,始终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她笑了笑,轻声说了一句话,刚一说完话语便被风吹得飘渺起来。
她说“你真的喜欢过卿凤玉吗?”
她的眼睛盯着凝视着天空,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
不知道,安漓远有没有听见。
在她的思绪略微出神的时候耳边响起清晰的声音“你还记得我吗?”
你还记得我吗?
他是这样问的吧?
怎么会不记得呢,我从一千年后赶来,为的就是记住你啊!
如果记忆可以被分成十个房间,那么其中有九个,住的都是你。
其他人,一个相似的微笑,宛如三分的侧脸,同样修长的手指。。。都能让我想起你。
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是如何承载了这样浩瀚的爱情。
已经深入骨髓了,怎么还能忘得掉?
也许那个女子比任何人都清楚,抱着那些记忆对她来说只不过是饮鸩止渴,虽然她也曾信誓旦旦地表示,总有一天,她会对那逝去的四年光阴做一个了结。
然而没有等到那一天,她便生死未卜了。
于是自己忍不住想问问面前的人。
经过这许多年,或许里面的那个女子也想知道一个答案——。。。他。。。真的喜欢过她吗?
如果他曾经把他的心思分给她过一点点,那么四年的付出也好有丝寄托。
如果没有,那他们之间不是爱人,便不配情深!
可安漓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抛出另外一个问题。
卿凤玉也不准备做答。
她看着他笑了笑,又朝小楼的方向投去一瞥,云淡风轻地说“情深不寿,大抵如此。”
她轻松的姿态,像刚刚看完一个话本子,随口对里面的恩怨纠葛品评一番。
的确,她所看到的不过是他们两个人的故事而已。。。
安漓远看向她的目光有些狐疑,卿凤玉也不打算解释。
这一刻,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身后彼此的发丝在风中相互纠缠,荷塘里随风而起圈圈的涟漪折射着月光,在他们脸上漾出一道道光晕,荷叶相碰的声音有些浑厚,院墙上密密匝匝的蔷薇抖动着发出簌簌的声响。
一高一低两道身影驻足在荷塘畔,一个列松如翠,一个鲜美如玉。
安漓远垂眸看着身边的人,心底像这水面一般,泛起一圈圈的柔软。
卿凤玉粘着那朵只剩花蕊的蔷薇,浅笑无声。
她淡淡地说“如果哪一天你学会了爱,或许你会对曾经的所作所为感到懊悔。”
卿凤玉不会指责他,纵使他的手段不太磊落。
因为她和安漓远是同一类人,她也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怪只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安漓远垂眸,略带诧异地皱了皱眉,叹道“原来你还记得。”
“是啊,一直记着的。”卿凤玉笑。
沉默许久,安漓远的眼底有震惊、有怀疑、有挣扎还有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释然。。。
最终他清冷的声音裹着花香低迷而来“原来如此。。。”
“嗯,你都知道啦。”卿凤玉扬眉,笑着点点头。
沉吟半晌,安漓远缓缓地开口“我看重凤令羽,所以我对她的喜爱从一开始便是兄妹之情。”
卿凤玉远眺着前方,点了点头。
安漓远伸出手,轻握着卿凤玉的手腕,问道“你从哪儿来?”
卿凤玉看见他眼底的试探,却只是笑了笑“很远的地方,很远很远。”
“你想回去?”安漓远稍显急切地问道。
卿凤玉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可以回去。”
“那你还会来吗?”
有一刹那,卿凤玉晃了点神,她从安漓远的眼里看到了不安和抗拒。
她摇了摇头,把哽在嘴边的‘不会’,说成了“不知道。”
安漓远的眸光越显深邃,他握着卿凤玉手腕的力道也陡然增大,惹得卿凤玉微微蹙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个诡异的事件的感觉会这么复杂。
他一直怀疑她这么大费周章地寻找还魂之法的因由,如今从她的话里理清了头绪却发现事实居然是这样不可思议。
他在震惊诧异的同时直觉里却抗拒她将会离开的必然性。
他抿着唇牢牢地看着身边的人,久久不能言语。
卿凤玉的心底也不无迷茫。
她不知道方才那一时的犹豫出自何处。
她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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