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不过时光匆匆

　　“阿布，妈妈要带你去见个叔叔，记得一定要乖，好吗？”母亲用温和慈爱的目光看着我。
　　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看着母亲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
　　“阿布，真听话。”温暖的手掌覆上我的头顶，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然后一手拉着我的小手，慢慢地配合着我的步调往前走。

　　“阿布，这是叔叔，这是哥哥。”我一手拉着母亲，眼睛顺着母亲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站着两个人，一个温和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目光冷冽的男孩。
　　母亲教过我，见到别人的时候要问好，我乖乖地喊了一声：“叔叔好，哥哥好。”
　　“好好好，阿布真乖。”中年男人笑着摸了摸我的头。

　　情景突然一下变了，是一栋装潢精致的别墅。我背着书包踏进门，楼下没有人在。
　　我换下拖鞋，先跑到厨房，没有人，然后又跑着上楼，“有人在吗？妈妈？叔叔？”
　　忽然二楼尽头的一间房门被打开，一个人走了出来不耐烦地说：“吵什么吵？”
　　我扭过头，高兴地说：“阿放哥哥，你在家啊。”说完冲着他跑了过去。
　　男孩似乎是刚睡醒，见到眼前的人也没什么好脸色，转身走进了房间，我跟着他进了屋，然后听到他一句清冷的话传过来：“把门带上。”
　　“哦。”关上门，然后兴致冲冲地朝倒在床上的人跑过去，趴在床沿上说：“阿放哥哥，我今天考试考了一百分哦，老师还夸奖我了呢。”
　　“你看你看，这是今天美工课上我做的，我画的好不好？”我展开从包里掏出来的一幅画，拿给他看。
　　床上闭目养神的人在她喋喋不休的话语中，支起身子，微垂着头，语气中带着疲倦：“阿布，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上来，陪我睡会儿。”
　　然后，小小的身子爬上床，被他一把揽到胸前，耳边传来低低的男声：“不要说话，乖。”

　　．．．．．．

　　睁开眼，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墙壁，丝毫没有讶异，支起身子，看到办公桌后面正在低头些东西的人。
　　“你醒了。”那人察觉到动静，抬起头来看向我。
　　起身从躺椅上下来，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抱歉，等的无聊就睡着了。”低头看到他手边的纸张，“结果怎么样？”
　　“还好。”他放下手中的笔，两手交叉支起下巴，淡淡地看着我，“其实你应该清楚，你的病不是靠药物，而是心情。”
　　他起身，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走到我身侧，依靠在桌子的边缘，低垂着脑袋望向我，眼神温和：“阿布，不要总是执着过去，你要放过他，放过自己，才能开始新的生活。”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来。”
　　一个小护士走了进来，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办公桌上，说：“何医生，您开的药。”
　　“嗯，谢谢。”
　　“那没事我就出去了。”说完，小护士转身走了出去，将门带上。

　　我看着言朔，笑了笑解释道：“可能最近睡眠不太好吧。”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转身将护士刚才放在桌上的东西拿过来递给我，说了一句：“凡是都要自己想得开才行得通，这些药，老规矩。”
　　说完转身回答办公桌后面，拿起一个档案夹，头也不抬地说：“我一会儿还有病人，不送了。”
　　又惹到他了？我有些无奈，这人总是这样，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脾气时不时地拧一下。
　　拿过放在一边的手包，站起来：“那我就先走了。”
　　知道他也不会回应，转身一个人走了出去。

　　顾尚之来接我的时候，我正被安妮摁在镜子前化妆。安妮跟尚之也是熟识，看到站在门口的他，说：“马上就好了，你现在外面等一下。”
　　待顾尚之出去，安妮转头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折腾一边还同我抱怨：“阿布，你都好久没来了！怎么说都是老朋友啊。”安妮是从国外长大的，中文是回国后学的，所以话说出来有些不伦不类。
　　“对不起，安妮。”我从镜子里对着她抱歉地一笑，“之前因为一些事去了外地，最近才回来。”
　　安静地坐在镜子前任她折腾。安妮是个大方开朗的人，与她工作时的严谨截然不同。
　　不一会儿，头顶上方传来清亮的声音，“搞定！”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竟然有些陌生。不是不知道安妮的功力，只不过这样的自己已经很久都没出现过了。头发被拢起，盘成了公主头的发型，被亮闪闪的发饰固定住，露出了光洁的额头，被天花板上的灯光一照，越发显得皮肤白皙。
　　正自顾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安妮拎着礼服走过来，一把塞到我怀里，“快点去换好，发什么呆！”
　　礼服是比较保守的款式，米白色长款的晚礼服套在身上一直垂到脚腕处。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程放看着安妮拿出来的礼服，恶狠狠地瞪她，那是一款在背部开了大V字的酒红色长裙。当时她还很耐性地同他解释，阿布皮肤好穿这个一定很漂亮。看着程放阴沉的脸色和被扔回到怀里的衣服，她才迟钝地反应过来，笑嘻嘻地拿回去换了一件。以至于后来即便是我自己来，安妮拿过来的衣服都是保守的。当然，这本身对我来说也省了好多麻烦，那样暴露的衣服还真是不好意思穿出去。

　　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顾尚之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眉头紧锁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好了。”我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他才反应过来。
　　他站起来，微微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我，展颜一笑：“很漂亮。”
　　“谢谢。”
　　他伸出手，我向前一步，挽住他的胳膊，侧身同安妮告别。

　　正要出门，却在门口同另一对璧人打了个照面。
　　“许总。”
　　“顾少。”
　　听到尚之的声音，我抬头看去，一身很正式的藏青色西装，越发显得那人身姿挺拔，不经意间瞥到他袖口露在外面的袖扣，依旧别致精巧。心里暗自思忖，这个人貌似对袖扣情有独钟。
　　心思刚回来，就听得顾尚之温润的声音说：“那我们先走了。”

　　上了车，顾尚之突然问我：“你同他认识？”
　　“谁？”我的反应似乎总是慢半拍。
　　“刚才那个人，许西辰。”他发现刚刚同那人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不时瞟向旁边的人。
　　“算不上认识，在我店里见过一次。”
　　然后他就不再说下去，指了指后座上的储物箱，淡淡地说：“那里有些饼干，要不先垫点儿，我怕你到时候吃不饱。”其实说实话，如果做一个情人来说，顾尚之肯定是做得很好的一个，心思细致，任何事都想得周到，很难不令人感动。只不过，他向来奉行人在花丛过，片叶不沾身的感情观念。
　　“算了，”我有些恹恹地说，“妆容易花。”原本参加这个聚会的心理就很复杂，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
　　“药吃了么？”
　　“嗯。”我闭着眼应着他。想来是何言朔已经跟他汇报过了。
　　“阿布，昨天为什么没有去检查？”他问，声音有些低。
　　“忘了。”
　　“真的是忘了？”语气中明显地不相信。
　　我有些厌倦了，他像看孩子一样地照顾我让我很不自在，我下意识地想拉开同他之间的关系。“尚之，你知道我去了陈家，心很乱。我确实是忘了。”
　　“言朔告诉我说，你在逃避治疗。”他依旧不为所动地说，即便已经察觉到我的抵触。
　　“尚之，我很好，真的很好，你以后不要再去言朔那里打听了，好不好？”我知道自己的话有些任性，也很伤人。
　　听了我的话，他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一时间空气有些凝结。良久，他叹了口气，用缓和地语气说：“阿布，我还在开车，这件事等有时间了我们再谈。”

　　直到车驶入停车场，我们俩谁都没再开口。
　　开门下车的时候，他一把握住我的手腕，我没有回头等着他的话。
　　“那段时间是我看你走过来，所以知道那对你有多痛苦，”他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阿布，我答应过程放要好好照顾你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他知道只有这个名字是我拒绝不了的。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冷冷地说：“放心，我会好好的。”
　　甩开他的手，径自下车。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停车场的寂静。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