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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自从入了宫,已是五天过去了,这五天丹云过得起先是提心吊胆,后来是百无聊赖,她信誓旦旦要入宫取得武后信任,并不是为了有朝一日做个白发宫娥,老死宫中的。但是人在屋檐下,也是敢怒不敢言。只由上官婉儿带着在周围走了走,多了也不敢擅自四处走动。这么一晾着,丹云反倒怀念起阆中的岁月,有些意志不坚定,每每都是靠着对袁承绍的四年和对如意的恨意坚持下来的。
五月丁酉,太白星经天。
女主昌的传言犹自未消,此番再度迎来了太白星经天,本就紧张的政局变得愈发微妙,经过十多年前的上官仪事件,大臣们也知废后无望,加之朝中反武的官员也渐渐被武后拔除,若想戴得稳头上这顶乌纱帽,一众官员还是学会了见武后神色行事。
高宗的身体是一日不济一日,皇家子嗣也只留有武后的三个儿子,其中也只有太子的能力出众,但偏偏与武后不合,还听信谗言以为已故的郑国夫人才是自己是生母。
明崇俨乃是武后身边的红人,擅长压胜之术而为武后信服,明崇俨一年前曾对武后说过,太子不能继承大统,反倒是英王李显才是真正能继承李唐江山的人,没想到明崇俨对武后进言此事后没多久,就被贼人秘密杀害,虽然凶手到现在也没能缉拿归案,但种种迹象直至太子。如此一来,太子的境遇也是岌岌可危的。
在这种非常时期,大臣们连互相递神色都不敢,选择了缄默。
一个步步为营的天后是不可能小觑任何一丝异动的,在丹云被弃置了五天之后,藉由太白昼现的天象,被武后传见。
虽然早有准备,大明宫之大仍是超出了丹云的想象。在宫女的带领下,走过不知多远,终于带到了地方。丹云抬头一看,三个烫金的大字——麟德殿,再由宫女带到殿内,只见殿内供奉着几尊佛像,檀香的味道还没进大殿,远远便能闻到,而武后,此刻正在大殿蒲团上虔诚礼佛。
丹云觉得有些怪异,虽然她并未入道教,但好歹是道家大师的后人,武后怎么会选择在这种地方接见自己。
进了殿,多余的宫女便自行退下了,只留武后和丹云在大殿内,那面目威严的佛像盯得丹云很不自在,但武后不开口,她也不敢打断其礼佛。
好一会,武后终于起身,丹云见状,立马规规矩矩地福了福身,道了声万福,武后此次也不含糊,直奔主题:“你既是袁家的后人,对于天象这种事情,想必也是知道的吧。”
丹云丝毫不敢马虎,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民女确实略懂一二。”
“那你便为我解释解释吧。”这一次,武后没有自称本宫。
“实不相瞒,太白昼现,的确是天降二主之象,近几年,太白星频频昼现,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历史上但凡太白昼现,必然是天下易主,此番连年如此,而天下并未易主,是这新主仁心所致。但,时日一久,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新主露其象而不谋其位,行大事不拘小节,妇人之仁恐怕会给对方反击的机会。”丹云自然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
“哦?那你认为这太白星该如何做?”
既然抱定了与如意背道而驰的心意,丹云心里只想着助武后成功,有朝一日,依着权利的力量,夺回袁承绍,也好让如意仔细回味个中切身之痛。这么想着,丹云移步上前,对着武后深深一揖,道:“娘娘听我一言,此时心慈手软,恐怕会换来来日的恩将仇报啊。民女以为,太白星应尽快剪除障碍,拿回应得的东西。娘娘要相信,天象是不会撒诈捣虚的。”
丹云这一揖便没再起来,看不到武后的表情。良久,武后上前扶起她,道:“以后便不要自称民女,跟着婉儿好好学习,你若助本宫,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
之后,丹云的平步青云,种种自不必说。只是她的身份有些尴尬,不是宫女,不是女官,却是天后的新宠,或许皇后多少对这来路不明的丫头存着分忌惮,采取了隔岸观火的态度。
武后的确听从了丹云的建议,六月初便下了旨废了太子,高宗皇帝身体日渐不支,政务大都由武后做主,虽然朝堂上对此做法褒贬不一,但综合太子之前的两大过分举动,反对废太子的人也举不出有力证据。虽然武后对其他嫔妃所诞下的皇子大都心狠手辣,但对自己的皇子却是疼宠的,此番废了太子,反倒证明了武后的秉公执政、铁面无私。废太子一事,虽受到了反对,但到底在六月中旬便成型了。
太子一被废,即日便被贬至巴州,六月过半便被押送着前往巴州。
此事一出,太白昼现之事再无人提及。
再说这如意,一路上是游山玩水好不自在,身边的袁承绍对她关怀备至,只是绝口不提自己心中的感情。起初如意总是觉得有所亏欠,但渐渐地也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人陪伴,这种浸入骨髓的习惯,默默地,让如意不自知,而往往很多情谊,都源自最初淡淡的习惯。
醉心山水的如意早将虎仙历劫这套说辞抛诸九霄云外,尚不知晓京城中,大唐的运数正提前改变。
“承绍,我们都出来许久了,我有些想丹云呢,眼见一个多月过去了,也不知道丹云的气消了没有,裴逸先有没有好好照顾她。”如意自然地陈述着,语气中习惯性的商量连她自己都没发觉。
这月余,如意的慢慢转变他又如何看不出来,袁承绍会心一笑,对答:“那我们便到长安去吧,想必一个月,她也能安静地想明白了,咱们接了她一起会阆中可好?”
听着袁承绍商量的语气,如意才想起丹云出走的初衷,神色尴尬地答道:“好。”
察觉到如意语气一变,袁承绍自然知道如意想起了矛盾产生的原因,也跟着沉默了起来,半晌,方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听闻袁承绍这样说,如意反倒觉得过意不去,觉得自己既对不起丹云,更对不起袁承绍,很想说些什么,咕哝在嘴里好半天,却是什么也说不出。
看着欲言又止的如意,袁承绍突然很怀念她旅途中忘记了烦恼的样子,那么灿若星子、笑靥如花,于是怅然若失地说:“其实你不必自责的,我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你快乐,我便快乐了。”
如意知道袁承绍这人有时口拙舌笨,但他总以最简短却深入人心的话语,使得如意无言以对、感怀良久。而此刻,袁承绍就这样三言两语,未用任何华词锦句,便打动了如意的心,如刺入心脏的利剑,似三月如丝的细雨。
袁承绍对自己的情谊如意不是不知道,尤其是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一起旅行的记忆升华了她对承绍的情愫,若不是因为丹云,如意倒是会考虑顺了自己的心意。而此刻,显然她不能,虽然血浓于水这话她还说不出口,但总归是迟疑不决的。
由于之前如意坚持徒步旅行,二人的行程走得极慢,为了游山玩水,也并不怎么走入京大道,因此,消息也不甚灵通。此刻二人决定去京城寻丹云,才改走了官道,一路沉默无言,一反之前游历时的常态,就好像在走偏了的道路上重新回归原有的轨迹。
这种僵持着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
二人此时正在陈仓的官道上,相对人迹稀少的路段。远远地看到有官府押送犯人,说这是押送犯人,又与一般押送不同,更好似护送,队伍正中是一辆马车,虽不算华丽,但也精致无比。
还不待如意奇怪太久,只见一群蒙面黑衣人杀将出来,拦住了送行的队伍,黑衣杀手个个身手不凡,护送的官兵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为首的黑衣人一个跃身腾空,右手的大刀直逼护着马车的官兵面门,只见那官兵急急双手抬了长枪去格挡,奈何双拳难敌四手,眨眼间黑衣人身后又飞来一个黑衣人,一刀结果了官兵的性命。
如意虽习武多年,但何时见过这等血腥场面,一时血气上涌,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打抱不平。
说时迟那时快。
如意一个飞身上前,同时抽出许久未用的长剑,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如云剑法,与那黑衣人打得不可开交。
袁承绍眼见着如意只身入险,顿时心急如焚,不作二想,火速跟了过去,一边解了如意的围一边高喝道:“如意快后退!你去护着马车,这边我来应付!”
如意暂时是听了袁承绍的吩咐,乖乖后退至马车边,岂料黑衣人多如牛毛,竟好似有三头六臂般蜂拥而上,为首的一个黑衣人更是一把长刀捅进马车中。
见此情状,如意骇红了眼,拔了剑,又挺身冲了上去。
马车中的人显然被刚刚那一刀捅得受了伤,虽未伤及要害,但终究是挂了彩,此刻,杀手来人众多,他也无法坐等援兵了。
如意这边杀得红了眼,也不忘照顾到马车的情境,只见一青年男子打车中出来,身着苍青长衫,左上臂显然受了伤,血将那一片衣袖染成了深黑色。男子形如枯槁,一脸悲痛欲绝,这倒不能泯灭他求生的欲望,拾起死在身边的黑衣人的大刀,加入了厮杀。
黑衣人一见那青年男子从车中出来,转移目标,向着他杀去。青年男子杀得忘记生死,只是不停地砍着前仆后继的黑衣人,但终是寡不敌众,不多时,身上大小伤口无数。
如意一看如此下去,那男子定是要葬送了性命,便飞身上前,挡在男子面前,帮他抵挡杀手。
到底是没长大的姑娘家,气力自然不比成年男子,又是敌众我寡,如意的那些巧妙招数也渐渐不支起来,只是险险地躲过。
许是打斗得太久了,体力不支,如意终于没能躲过这一刀,眼看着大刀向着自己左肩重重地砍下来,若是自己躲开,必然伤到身后的青年男子,男子受伤如此重,若是再挨一刀,怕是挺不过明日日出,若是自己用招数抗住,此时也是体力跟不上。
就在如意犹豫之间,大刀马上就要落下,袁承绍急得声嘶力竭:“如意!”却是没有半分时间赶到帮忙,被黑衣人纠缠着脱不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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