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斜晖脉脉，一水悠悠

　　时间一晃便到了这一年的九月中。

　　每年的九月，对于一般的大学四年级学生来说，除却是新学期开学的日子外，也同时宣告着他们的大学时光仅剩下最后的半年。其实，在大四学生的眼中，是否是新学期已经无关紧要了，学校之于提前完成课程学分任务的他们而言，只剩下最后论文答辩领取毕业证的意义。他们早已在半年前甚至更早的时间为未来是否内定是否升学做好了选择，相比于学生，他们已然被或多或少地染上了社会人的色彩。

　　柳莲二和有栖川泽语也一样为未来的生活做好了规划。只不过，比起更多“毕业即分手”的年轻人们而言，距离他们二人半年之遥的不仅仅是毕业，还有更为重要的，婚礼。

　　柳莲二站在试衣间外，静静地等候着有栖川泽语。跟着他一起等待的，还有立于他身后两侧的姐姐和姐夫。今天，这两位新婚夫妇将全程陪伴有栖川泽语和柳莲二试穿礼服和拍婚纱照。原先几家将她宝贝得紧的大人们也要跟着一同前来，都被有栖川泽语好言好语地拒绝了：“还没到真正需要你们忙的时候呢，你们就请养精蓄锐地等到婚礼吧。到时候有哥哥和真一姐陪我们就够了。”

　　有栖川泽语所说不无道理。这几家子人若是因他二人的事全都蜂拥而至，那嘈嘈杂杂地可就全都乱了套。更何况二人要试穿的礼服和式西式拉拉杂杂加起来有十几套，又要拍婚纱照，估摸着要折腾一天，老人们年纪也大了，若是有什么闪失，她可担待不起。

　　可是让这俩人陪着也不好。柳莲二在心里默默吐槽道。自家姐姐就不说了，那个满身释放着怨念站在他身后的那位先生，你现在让我很不愉快！

　　柳莲二不禁想起不久之前，泷川泽和他的谈话。

　　“我妹妹只有二十一岁啊，今年十月才过二十二周岁生日啊！”泷川泽晃着手中的陶瓷酒盅，眼睛半眯着，声音里却有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坐在他对面的柳莲二轻呷了口茶水，默不作声。他知道，这是他的这位姐夫兼大舅子在埋怨他了。

　　那时正值盛夏八月，有栖川泽语回泷家小住两日避暑，柳莲二便也跟着过来，顺道探望已经入籍改姓为泷的姐姐泷真一。饭毕晌午，见有栖川泽语、泷明子、泷真一娘三儿聊得热络，泷川泽便让妻子温了瓶清酒，名为邀请实为胁迫地令柳莲二和他一同到和室“叙旧”。

　　他和他的姐夫有哪门子的旧可叙啊，柳莲二不动声色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一边暗道不好一边老老实实地跟了过去。

　　柳莲二并非和泷川泽相隔很长时间未见面，到真就要“叙旧”的地步。实则即使在有栖川泽语认回生身父母之后，和有栖川泽语并未有血缘关系的泷家人也极力要求二人继续一如往常一般住下，还说了些什么“婚后就真的不能常见了，也算满足我们这小小的要求吧”“只要泽语还认我们，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娘家”之类的话，反倒说得不想给他们添麻烦的两个年轻人，觉得再拒绝就不好意思了，便在上学期间还按以前一般住了下来。

　　既是住在泷家，定然少不了和泷家的这位大少爷碰面。之前在柳莲二他们刚上大学的时候，泷川泽还和柳真一搬出去住过一段日子，说是要体验独立的二人生活，泷家人想着二人年纪也不小了便就同意了。那时柳莲二虽在泷家，可和泷川泽见面次数并不频繁。直到一年前左右的时候，泷川泽和泷真一正式结婚搬回泷家，柳莲二才算是天天和他打了照面。说来这两人结婚也是一个艰难曲折，三言两语无法一时道尽。

　　这天天在眼皮底下盯着，泷家的某位大哥哥尚且觉得还算放心。可一到暑假，自家的宝贝妹妹就和柳家小子跑得没影了，虽然二人说是回了神奈川的有栖川本家和柳家，但不亲眼看着谁知道两人发生了点什么。泷川泽这不是信不过有栖川泽语，对于妹妹他是百分之一千万地放心。他呀，是信不过那个表面纯良实则狡诈的柳家小子。男人这种动物，总归是不如看上去那么值得信赖的。毕竟也是从这个年龄这个阶段过来的，作为有经验者，泷川泽深谙其间的个中道理。

　　——咦，有经验者......？

　　见对面的小舅子兼妹夫依旧木着脸，泷川泽不自觉把手中的酒盅握紧了几分，又一遍强调道：“泽语才二十一岁呢。”

　　“......我知道。”柳莲二不怎么情愿地答了句。他当然知道了，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未婚妻的年龄。只是泷川泽的语气，倒好像有栖川泽语是只有十一岁一般，而他则是那个拐了十一岁小萝莉的怪大叔似的。

　　“你知道个鬼啊！”许是几杯酒下肚，泷川泽的语气也不自由地冲了几分，他一手握酒盅一手指着柳莲二，那架势活像骂街的泼妇，丝毫顾不得二十七年来积攒的良好形象，“你知道还会这么早就要娶她？是想找个全职保姆来洗衣做饭，还是想让她为你们柳家早些生孩子嘛？我告诉你，女孩子的最佳育龄是在二十四岁到......”

　　有栖川泽语被母亲泷明子带回家里的时候泷川泽已经有六七岁了，早就是已经能记事的年纪了。他知道母亲肚里之前怀的那个妹妹没了，知道母亲因此精神不振了很久，知道母亲又像弟弟没了一般暗自流泪。作为母亲唯一的孩子，他能做的只有在她流泪的时候给她递一方手帕，给她一个拥抱。所以，当有栖川泽语来泷家的时候，泷川泽认定她就是他的亲妹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需要保护的人。因为，她来了，全家人的笑容都回来了。

　　相比于泷明子的娘家有栖川家，泷家显得中庸平凡。可泷川泽却和父母一样，希望能给予他们唯一的小姑娘这世上最好的一切。他们把她养成一个知书达理的小淑女，把她当作掌上明珠一般宠爱，并希冀着她能遇到一个如他们一般疼爱她的好夫婿好人家。

　　可当有栖川泽语真的与那个对的人邂逅相爱之后，泷川泽却不愿意她那么早地嫁人。在泷川泽看来，女子若是嫁了人，便不复姑娘时代的任性与肆意，骄傲与张扬，她们会变得贤淑端庄，万事都以家人为中心，更少地顾及本来的自己——女性外表柔弱内在刚强的特性，仿佛天生就是为守护家庭而生。这亦是泷川泽与泷真一订婚后数年一直不与她正式结婚的原因，他知道她这后半辈子都会以他妻子的身份活着，所以他想多为她尽可能地多留住些仅属于女孩子的时光。

　　那个他发誓要保护一辈子的小妹妹，那个在他们的呵护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公主，怎么能这么早就嫁做人妇了呢？

　　“我国法律规定女性合法结婚年龄是十六岁。”柳莲二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泷川泽滔滔不绝的讲话，见对方还不死心，就又补充了句，“还有，既然川泽哥知道女性最佳育龄，为什么在和姐姐订婚后不久就和她搬出去住了？”想让他相信两个人搬出去一起住，每天晚上只是拉拉手吗？当他还是小孩子啊。

　　泷川泽像是一下子被踩住痛脚，俊脸噔地全红了。可柳莲二又并没有明说什么，他不好发作，以免落得个不打自招，于是便轻咳了两下，道：“那个，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离婚礼还有半年多，你可千万别在这个关头把持不住。要知道女孩子大着肚子穿白无垢和婚纱都不好看。”

　　在泷川泽的认知里，有栖川泽语永远都是小孩子，是那个拉着她的手冲他撒娇的小女孩。要是知道这个混小子有染指他的妹妹的话，他一定立刻马上打断他的腿。

　　“那么，就请川泽哥放心。”柳莲二低了低头，而后直起身，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和川泽哥可不同，是坚决抵制婚前性行为的。”未婚妻有个妹控哥哥实在太糟糕了，以往外传多正派多儒雅的人，一提到妹妹就跟得了失心疯似的。如果不在这里将他一招击沉的话，恐怕未来的婚姻生活将后患无穷。

　　“喂！”泷川泽真恨不得抄起手旁的酒瓶就往对面柳莲二的脸上砸去。他就说这小子绝对不是良善之辈，自家可爱的妹妹一定是被他那张人皮给骗了。

　　“我想泽语一定不想知道川泽哥是这样的人。”柳莲二不为所动地继续说道。

　　“那当然！”泷荻之介几乎条件反射地喊出了这句话，在发觉情绪表现得有些过激中了对方的圈套之后，悻悻地把手里的酒盅放了下来。自家小妹单纯地跟白纸似的，对他这个哥哥是绝对地信赖，千万不能让她知道丝毫有损于他形象的言论，一丁点儿都不行！

　　两个男人沉默了片刻，而后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交流了一个眼神之后，泷川泽迟疑了一下，抬起手指了指桌上的酒瓶，道：“菊正宗的纯米大吟酿，要来一杯吗？”

　　“不必。”柳莲二看了眼身前的茶杯，拒绝地果断。

　　“呵......”柳莲二对他难得的主动示好也表现地不理不睬让泷川泽很不快，然而在转念一想他仿佛是知道了什么，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了些嘲讽，“莫非是不会喝酒？”

　　“不。”柳莲二抬眸，道，“她不喜欢。”

　　其实并非是字面意义上的“有栖川泽语不喜欢酒”，而是“有栖川泽语不喜欢喝了酒的柳莲二”。有栖川泽语是沾酒必醉的体质，要是他喝了酒，她会不自觉地躲得他远些，就好像他成了行走的酒精一般。不能拥抱，更不能亲吻，这让柳莲二会有种失宠的感觉。

　　所以这小子当真是讨厌啊，那副比他还了解妹妹比他还宠爱妹妹的模样。身处摄像师后方的泷川泽看着前面这个搂抱着有栖川泽语的男子，嫉妒地怨从心生。尤其是在看到妹妹一脸甜蜜地用小手挽着柳莲二的胳膊，幸福地倚在他的怀里之后，泷川泽只觉得自己的头顶上要冒烟了。

　　“你可以一点啊喂！”泷真一用手肘戳了戳泷川泽，嫌弃地说道，“表现地太明显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嫁女儿呢。”

　　“可是真一......”泷川泽瘪了瘪嘴，满心地不甘愿。

　　“要是莲二敢对泽语不好，在你站出来之前我就先揍死他了！”泷真一拍了拍丈夫的肩膀，而后微笑道，“放心啦，他可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好孩子呢。”

　　“柳桑，有栖川桑，请看镜头，笑一笑！来，1——2——3——”

　　“チーズ（chee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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